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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巢山(下) ...
姬初落翻了个身,昏昏沉沉中似乎看见一抹飞鸟的影子掠过窗口。她坐起身,便看见了窗前妆台上的一张素笺。
素笺上静静地放着一枚黑色的羽毛。
微风穿窗而入,黑羽借着风力,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她走下床,俯身拾起那根羽毛,细细看了看。又走到妆台前,伸手打开了一个原本装着脂粉的木盒。
倒空的粉盒中,原来也是一根黑羽。
那日,寄扬要她拔下一根烧燎,她却故意重手拔了两根下来。
想着他必定痛极,心中很是得意,本想一同就着火折子烧了,却鬼使神差地暗暗将其中一枚藏入了袖中。
姬初落一面将拾起的羽毛放入盒中,一面拿起了那张素笺。
上面草草写上了一些字——
数位亲族重伤难愈,望姑娘施救,见字即到星辰汤。
姬初落口中喃喃:“两不相识,就该毫无牵连才对。”一只手用力将笺纸握成了一团。
——
药袋虽然有些沉重,但她仍然走得飞快。
手中握着的竹竿长约三尺,竿头挑着一个装了火磷粉的布袋。布袋下被剪开了几个小口,磷粉从中簌簌而落。
盘踞在小径上的长藤和纵横交错的树枝沾了磷粉,发出些模糊的尖细鸣叫,抖着茎叶迅速退开。
已经可以看见那株古槐了,姬初落却放慢了脚步,终至停了下来。
正踌躇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声音细微,但落在她耳中却不啻于惊雷乍响。
她慌忙转过身去,却看见父亲姬恪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
“爹——”她开口唤道。
姬恪缓步走近,并不应答,只是望着远处,自语般道:“这里离那乌衣妖族栖息之地应是不远。”
说罢,继续向前走去。他一手拎着一个铁铸的空鸟笼,一手却提着一把轻弩,背后的箭筒中插着数十把三棱尖头的羽箭。
姬初落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寄扬落在园中之时,您便察觉了吧。”
姬恪不语,似已默认。
姬初落又道:“莫非那封信也是出自阿爹之手?”
姬恪终于动容,缓声道:“阿爹并未生就你那样强大的鬼眼,开始时确是被你蒙在鼓中。只是今日瞥见一只黑鸦飞入你住的阁楼,方才生疑。又见你翻找出那样多的伤药,这才明白,原来我的女儿竟与巢山鸦怪大有纠葛!”
他声音虽轻,但字字沉痛,透着难掩的倦意。
姬初落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
姬恪又道:“十年前我决意举家迁出,投靠定居洛阳的族侄,你可知其中缘故?”
他看着姬初落,仿佛又看到她幼年光景:“你那时哭叫了一路。劝哄不住,就连威吓也不怕。原本以为你舍不得一同玩耍相熟的裴家兄妹,许久后我们带到洛阳的陈厨娘告诉我,说你记挂的是你娘的那一方孤坟……可我们那时却不得不离开,乌衣族伺机而动,我虽不惧怕,却不能不顾及你的安危。我答应过你娘,定要将你安然抚养长大。”
姬初落心中虽然万分忐忑,声音却还是镇定:“爹是因何……与乌衣结怨?”
姬恪浑浊的眼,因恨意而清明起来,他看向虚空,仿佛那里便是他难以消弭的仇恨指向的终点:“若不是因为那只雌鸦,你娘本可以活下来。只需服下那丸丹药,她的伤势便会缓解,又怎会因那逃兵的一刺而丧命!”
他身体摇晃起来,目光变得散乱:“那枚丹药外面如同漆了金粉,或许因此才被那只乌鸦衔了去。等我追赶着将它射下,剖开肚腹取出丹丸,你娘已经咽了气。”
衔走丹丸的应是郑留,她也是因此死于父亲之手。姬恪从未向她提起过这段往事,更不曾说过与乌衣的恩怨。如今听他讲来,姬初落心中却是百味杂陈。手指失了力气,抓住的姬恪的衣袖渐渐从指间滑出。
姬恪镇定了心神,正甩步向前,却又被一股力量拉住。
他回过头,先是诧异地看着姬初落:“你这是做什么?”而后怒喝道:“放开手!”
姬初落神色茫然,眼中已有朦胧泪光泛起,却仍执拗地扯住父亲的手腕。
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他的脑海,姬恪惊道:“你见过乌衣族为首的那只鸦怪……你唤他寄扬……他使了什么手段,竟将你迷惑至此!“
姬恪惊怒之下,只觉一股浊气上涌,大咳不止,瘫坐于地。
姬初落慌忙上前搀扶,却被姬恪一手挥开。
待得咳喘平复,姬恪冷笑数声,忽然举手打开了那只鸟笼的笼门。
笼内明明空空如也,他却在打开门后,又在铁笼上敲了敲,好似要将躲在笼中的东西赶出。
姬初落不知他此举何意,却在下一瞬明白了父亲的意图。
在姬恪的敲击下,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飞出,出了铁笼才现出真形。
那是一只通体火红的长喙鸟,蓬松的羽毛好似恣意舔舐的火舌,或者跃动的火焰本就是它的羽毛。长喙鸟在空中盘旋几周,鸣叫悠远,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看着它飞转入林,姬初落忽然感到莫名的惊恐。
姬恪盘坐于地,一边将羽箭装入弩机,一边道:“爹只擅长些役使、炼制的功夫,那只火鸦也着实费了我不少心思。还好在你房中找到了那根鸦羽,有了它们,火鸦找到乌衣族的巢穴可谓轻而易举。”
姬初落终于失了方寸,跪坐他身旁,恳求道:“爹以寡敌众,又能有多少胜算?若是身遭不测,却不只留下女儿孤单单的一个?我们不如回洛阳去。在三哥那里,乌衣族定然不敢前去滋扰。”
“你心里真的只是担心爹的安危?”姬恪笑了笑,叹息道:“就当你是这样想的吧。你不是说过不愿寄人篱下,爹又何尝想流落在外。那些鸦怪得知我重回巢山,怎会善罢甘休。今日便同它们做个了断。”
他将装好的连弩架在肩上,突然喝道:“还不带她回去!”
姬初落惊愕中已被人捉住双臂,向后拖去。
两个青年健仆,不顾她奋力挣扎,只是沉默地将她带离姬恪身边。
二人得到姬恪授意,行动中自然无所顾忌,姬初落只能绝望看着父亲距自己越来越远。
忽然,那二人动作一滞,愣怔地看向天空。
姬初落也抬起头,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昏沉的午后。
天空中盘旋的黑鸦虽然不似那日一般铺天盖地,却仍有数百只之多。它们狂乱地交错飞舞,好似狂风卷起了漫天的黑雪。
姬恪手中弩箭连发,几只乌鸦哀叫着如同坠石般落在他的脚下。他迅即俯下身,重装弩箭。
姬初落觑得那二人钳制松懈的时机,拧身挣脱出来,跌跌撞撞的奔回姬恪身边。“爹,弩箭有限,乌衣族却有数百之众,射杀不尽!这样下去,只是将自己置于险地。更何况它们本无过错,何必赶尽杀绝!”
姬恪冷笑:“铲除这些鸦怪自然不能只依靠这把轻弩——”
他背后的山峦中有浓烟滚滚升起,树木燃烧倾倒的声响远远传来。瞬间腾起的火舌似乎燃点了天际,半边天空都被映得血红。
姬恪转过身,面向那处林火,大笑道:“是那只火鸦。”
姬初落双眼失了神采,只有些火影在瞳中跃动。
——
“你骗得寄扬信任,果然是为了刺探乌衣族所在!如今心愿得偿,理应得意才对!”
从空中传来的声音怨毒,是那日见过的郑回。
刚才集聚这里的乌鸦大半向着起火处飞回,只有数十只仍在天空徘徊。
它们不住的向姬氏父女撞来,却好似被什么格挡在外,不得近身。
姬初落仰起头,茫然地看着那许多飞动的黑点。
“身体残缺,心肠却也歹毒,只有他才会信你!”
声音笑了起来:“你在找什么?他不知你在这里。即便知道,难道还指望他会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父女二人毁了乌衣生息之地,只会死得更为凄惨罢了!”
原来寄扬并不在这里。
那封信自然也不是他所写。
郑回诱她至此,想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父亲暗中随着自己来到这里,一把已经火烧掉了她所有可以辩驳的理由和机会。
——
那方姬恪眼见着巢山被焚,心中狂喜。
心愿达成后,之前支撑着老弱之躯的意志便涣散起来。一阵晕眩袭来,他晃了晃,仆倒于地。
姬初落抢身上前,将他扶起。
姬恪嘶声道:“我既入了巢山,便也没想着可以回去。我以木石在四周设的阵势,只可支撑片刻。你速速随他们离去——”
他正想指向那两个家仆,才发现二人早起逃得无影无踪。
姬恪一边骂着无用的东西,一边推搡女儿:“快走!路上还有两人接应。入了马车,千万不要停留!”
姬初落仍自不动,凄凉笑道:“如今爹要我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姬恪拼力将她推开:“裴家!你终身有托,怎说无处可去!”
那数十只乌鸦,不断冲向阵眼。
姬恪力竭气衰,阵势微弱,渐渐现出些破绽来。
父女二人争执间,已有一只乌鸦冲进阵内。
姬初落瞥见黑影袭来,情急之下横身挡在姬恪身前。
箭一般的黑鸦带着劲风俯冲而下,不是冲向姬恪,却是恰恰向她飞来。
姬初落不及举臂遮挡,乌鸦的长喙已经刺入她的右眼之中。
她厉叫一声,捂住了眼眶。
左眼中,却看见那只乌鸦衔着一样东西飞离。
粘腻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顺颊而下,又滴落在地上。
姬初落颤抖着将右手伸到眼前,才看见满手的鲜血。
那乌鸦掉转过头,松开嘴,那样东西便落在了一株松树下。滚了一滚,终于停下。
“他赞过你眼睛明亮,我便要一只只挖出来!”
姬初落惊恐地探向自己的右眼,眼窝中空空荡荡。
此时,深入骨髓的疼痛才巨浪一般波波袭来。她蜷着身体,躺倒在地。
姬恪见女儿身受重创,狂怒中又支撑着站起身。他拿起轻弩,射尽了最后的几只羽箭,随后便握紧弩箭胡乱挥舞,口中狂叫不止。
更多的乌鸦冲进阵来,很快,他身上的衣衫尽破,伤痕交错。一些血痕横在脸上,扭曲的面容愈加狰狞。
终是耗尽了力气倒地,姬恪慢慢爬向女儿,以身体覆住了她。
姬初落气息奄奄,松开了捂住右眼的手,安静地看着那只乌鸦再次冲来。
此时,斜拉里突然掠出一抹黑影,将那只乌鸦撞开。
“我说过,我与姬恪的恩怨与她无关。”
声音冷硬,却是寄扬。
声音中透着难掩的怒意,自有威严。
姬初落闭上了眼睛,却想起了他散着羽毛被她踩在脚下的样子。那种模样当真好笑,可不知为何却有泪水从她的眼角沁出。
郑回恨声道:“你终究是来了!可真是情深意重!”
寄扬道:“巢山失火,需人扑救,郑回可以速回!“
郑回只是自说自话:“我心中清楚,你待她大不相同。看着你的眼神便可知道……”
寄扬喝道:“郑回!”
郑回已是力竭声嘶:“是姬恪杀死了郑留!是他火烧了巢山!我今日偏要看看,你究竟如何处置这二人!”
声音远远传来,姬初落死死地闭着眼睛。
若真是两不相识便好了。
寄扬不曾落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曾送他回巢山。那么,她便不必被推上前,面对这最艰难的一幕。
良久,寄扬方才开口,却是对着姬恪:“你女儿既是代你受难,今日我便放了你。只是待得巢山火息,我定会寻你报这血海深仇!”
——
蝉鸣噪耳,暑热阵阵。
青年仍执拗地站在帘外不肯离开。
“真的不想再见我一面么。”
“我特意带了几块蜀绣的软缎给你……”
“我那时说另有心上人,却是骗你的。只因……洛阳重见后,我时时记挂着你,你却冷冰冰,好像半点也不把我放在心上。”
姬初落于枕上侧过头,艰难地用一只眼看过去。
青年挺秀的身形,映在纱帘之上,周身通透明亮的光晕。
他站在阳光之下,双手必定干燥而温暖。
她那时确是一心一意等他前来。
她计较在意的也不过是身体病弱,不堪佳配。所以才费尽心力,要寄扬答应她使用星辰汤。
又怎会料到,所有心无旁骛的等待和思念却早在那只乌鸦落在脚边时便被斩断。
是自己偏了方向,所以即便他仍等在原地,两个人也难再遇上。
青年轻声道:“即便初落你失了一只眼又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确是别人多了一只眼罢了……”
姬初落心中突然涌起无限欢喜,她坐起身,看着纱帐上的影子。
细风吹过,纱帘微微晃动。
掀开它,或许就是一生的平安喜乐。
她却听见自己颤抖着说:“周南,是我对你不起……你走罢……”
姬初落只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谜题之中。
答案昭然若揭,却好似永难参透。
无论如何,不能将周南拖入其中。
蝉声此时却也渐渐止息,站在帘外的人已悄然离去。
姬初落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幻觉,耳旁突然好似响起了鼓翅之声。
乌龟的名誉不容玷污,所以不能说龟速。很慢,只能说我很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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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巢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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