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上）》逆雪红

76、第76章 搜索

　　雨之夜，冷风萧索，各宫人员涌动，人人自危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凤鸣宫内，言帝浏览抚弄着有关皇后过往的每一物，思绪飘远。

　　曾经，他为了一己私利不顾文武百官反对，强行将她迎娶回宫，予她最高的名分。

　　只因为他看得出来，赫连待她的不同，在那份情意未曾萌发之前，他便将他们扼杀于摇篮之中。把她留在身边，不过是想看着永远都得不到心爱之人的他痛苦！

　　赫连不恋女色，就连感情都不曾轻易放注，他一直都无法抓住他的弱点。直到那一天第一次见到她

　　没想到赫连竟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而那般紧张守护。这么难得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只是让他自己意想不到的是，在那日积月累的相处中，他的心竟然会沦陷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坐在正门对着的软榻上，言帝伸出指腹轻轻摩擦着玉麒麟摆件，目光低垂，周身撒下几许落寞。

　　片刻，他缓缓地叹了口气。

　　皇后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他的心竟是这般慌乱不已？

　　是他没保护好她！他的心思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厢情愿地与她置气，甚至还好几个月不去理她。

　　他以为自己对她的心只是错觉，他不可能会同赫连一般喜欢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怎知越是不理她，他的心愈是烦躁，白白挨过了难受的几个月。

　　失了贞洁这么大的事，皇后最后都挺了过来，应该不可能因为今天他的突然提起不可能！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越想，他的心中越是惊惧，就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咬他的心，让他坐立难安。
　　随着时间流逝，搜寻的力度加大，他的耐心被一点一点地磨掉！

　　正在他欲要爆发的时刻，闵公公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皇上！皇上！”

　　言帝顿时来了精神，立马站了起来，“快说！”

　　闵公公也来不及喘口气，赶紧说道，“皇上！整个皇宫内外都仔细搜查过了，并没有见到皇后的人！”

　　言帝心下一沉，嘶吼道，“你们是饭桶吗？皇后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找不到！！”

　　“皇上息怒！”见皇帝发这么大的怒气，闵公公连忙继续道，“不过守卫北定门的侍卫汇报，子时正中，雨下得正欢，一位身穿蓑衣笠帽的车夫赶着一口棺木出宫”宫里随时死个人都正常，只是那个出宫的时辰不对呀。

　　“为何不拦下他！！”

　　“侍卫本要依例勘察，但对方示出御赐自行金牌。”

　　自行金牌好个陌柳衣！

　　言帝压制住心中的怒火，“不用再找了！待她回来命她来见孤！”

　　“是！皇上！”闵公公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压压惊，正要领命前去等候，门前却已站了一个人。

　　“哎呀！陌先生！皇上正要找你”见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尴尬至极，闵公公知趣地退了开去，在陌柳衣进门后顺手合上门！

　　天已然快亮了，今天可没少把他这把老骨头给累坏了，初不见皇后时皇上的低气压差点引爆，那过程可谓极致痛苦。

　　时间的沙漏，在此刻就像静止了一般。

　　雨渐渐小了，只待听得几声哗啦啦的雨声，还有一道道划过的闪光。

　　终，还是言帝抑制不住心底的狂躁，“你把皇后带去哪了。”声音薄凉更透出隐隐的怒气。

　　“带皇后去一个她想要去的地方”陌柳衣低垂着眼眸，并不畏惧言帝即将席卷的盛怒。

　　“哪里。”他所知，所能想的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他还是不想面对，那个有赫连在的地方。

　　“自由。”陌柳衣抬起双眸，看着那个令她倾慕的背影说道。

　　言帝心中一颤，这是一个令他万万没想到的答案。他甚至，感受到自己的心慌，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一字一句道，“何以以棺木出宫？”

　　“因为皇后”陌柳衣喉咙一紧，这正是她不想言帝面对的事，她不想看着他那痛苦的神色，却又不得不由她来揭开，“已薨！”

　　什么！！

　　言帝的脑袋一下子就想被电击了一般，空白一片，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用力地甩了一下头，逼自己去消化这个消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好好的一个人，还跟他说着话，怎么说没就没了？！

　　“啊！！”言帝一把扫下桌子上的物件，嘶吼道，“不！不可能！你告诉孤不可能！”言帝充红了双眼，狠狠地瞪着陌柳衣，“她怎么可能会死！！为何连夜出宫！为何不让孤见她最后一面？！嗯？这难道也是皇后的意思？？”为什么？！难道留在他身边就这么痛苦？难道就为了贞洁一事被他怪责？他一直以为她比谁都坚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在肆无忌惮地挖苦她。到底，是他错了

　　看着言帝那般悲痛的模样，陌柳衣的心突地一紧，她多么想要上前安慰他，可是，她有那个资格吗？是她亲手，断送了他的心之所好

　　“为什么不阻止她！”言帝冷冷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阻止不得。”她原本想直接以皇后自缢的理由搪塞，可是她终是不能看言帝为皇后的死而自责痛苦。

　　“为何！”

　　“自由确为真的，而皇后之死，绝非她本意。”

　　言帝凤眸眯起，浑身冷冽之气散发，就像冰冻九尺的寒霜，只要靠近半分，血脉便会冻结。

　　他隐约感受了背后的阴谋，在一点一点地浮现。

　　言帝的手掌缓缓地握成拳头。他的身在愤怒，他的心在颤抖。难道这就是命？可他绝不会屈服！

　　但是是不是太晚了？她真的就这样离开他的世界了吗？为何他保护不了她？一切都在于他的自我认识太晚了吗？所以她因为他成为了牺牲品！！怎么可以！！

　　“皇上莫要哀伤，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言帝一掌击在楠木桌上，桌子瞬间粉碎，木屑翻飞。

　　他强撑起悲痛，心中苦笑，是啊！他是一个傲睨天下的帝王，怎么能够妄想得到那一丝丝的儿女情长

　　“她连入皇陵的资格都不给吗？”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似是某些东西已然从他心中抽离。

　　陌柳衣垂眸，“皇后错在不该撞见皇上行事。”

　　“那非她本意。”

　　“可撞见了便是撞见，已是事实。而皇后，已然对皇上心生惧意”

　　没想到，到她生命的最后，带着一起离开的他的模样竟会是那般！

　　“孤想再见一见她。”言帝闭眸。

　　陌柳衣摇了摇头，“已然下葬，勿扰安魂。”

　　言帝大怒，“就连最后都如此草率吗？！”

　　“皇上试想，在她眼里谁的命方为值钱？”连自己的亲生孩儿都能这般对待，一个对自己残忍的人，对待别人又怎会有情！“皇上若是硬要前往，怕是皇后最后尸骨无存。”

　　陌柳衣最后一句话硬是生生把言帝打入无极冰峰。

　　哈哈好！好极了。

　　言帝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孤还不够铁石心肠。”否则怎么会连唯一一个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言帝的拳头猛地缩紧，筋骨发出“咯咯”的声音。

　　陌柳衣叹了一口气，走到言帝跟前，自袖口之中拿出那琉璃瓶，“我知道皇上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斯人已去，活着的人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言帝侧眸不语。

　　“我已检查过了，不假。”陌柳衣见言帝并未伸手，开口言道。

　　言帝冷冷地盯着陌柳衣手中的琉璃瓶，眸底的冷冽复凉，渐渐蒙上一层冰霜。

　　“没想到她因为皇后，竟舍得把它给孤。”皇后的作用就这么大么？因她的死而成全的药，不过是在他的心底烙下无法磨灭的痛。

　　“想来，是要皇上能专注而更加游刃有余地应对赫王。他长期征战，民心所向，不容小觑。即便赫王没有那份心，也难保日后民意偏离，太后的担心并无道理。”可她却还想处处牵制自己的皇儿，只怕有野心的，近在咫尺。

　　他可是帝王，怎么可以因为儿女情长而耽误江山社稷！

　　言帝接过药瓶，视线在它身上停留了片刻后，两指打开瓶盖，一口饮尽。

　　被封的穴道瞬间被打开，一股真气涌入，在体内循环流窜，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言帝握了握拳，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提，他有多久不曾感受到这般气定神闲的舒畅了。

　　看到言帝因经脉打通而露出舒适的微笑，陌柳衣顿时感到很欣慰，不枉她接下这摊错事，虽然她无法避免。

　　半响，邪狞的瞳眸睁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与气势俨然与刚才的他截然不同。

　　薄唇轻启，声音邪然幽冽，“发丧，皇后病殁，葬以衣冠冢于皇陵。”他现在只能做的，那便是一辈子记住她，这是他唯一能对她承诺的事。

　　天，渐渐亮了，而现实却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