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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三更合一) ...
晚钟敲响,药食过后,又到了僧人晚课的时候。
霜七在御空的院子待到晌午,才起了身,就这么空着肚子去寻御空的身影。
从没几个香客的前殿到御空可能会去的几处偏殿,再到他喜欢清修的后山茅草房,霜七优哉游哉地寻,最后竟过了酉时,才在经阁找到了消失了一整天的人。
私以为,前日因郭府之事才去过的地方,心底已经有了番打算的御空,是不应再来翻看那不靠谱的古籍的。
霜七站在门口,望着经阁内烛火闪烁的角落,略略拧眉片刻,将挂了锁的阁门带上,一弹指点了炷烛火,走进光线不怎么明亮的阁内。
随着摇曳的火光朝人靠近,霜七很自觉地停在年轻僧人的身后,软软的身子前倾,整个人就这么伏了上去。
“大师,你怎么躲这来了?”
稍稍躲开集聚在耳边的热意,御空没有说话,微微拧着的眉似是对那“躲”字颇有意见。
霜七将指尖烛火朝前一照,她看着御空被完全照亮的俊脸,被色相所迷,忍不住偷了个香。
御空感受到唇上稍纵即逝的热意,手肘往后抵了抵,排开侵袭而来的热意与香气。
“喂!”霜七整个人的力道都在御空背上,被猛地这么一抵,险些没站稳。她灭了指尖烛火,往放在书架子上的灯油吹了口气。
两人略显灰暗的周遭瞬间变亮。
这下,她也有了心思去看御空正拿在手里的书。
这是一本在霜七认知中从未见过的图文籍,文字用的是她不认识的梵文,而更令人怪哉的,是那封皮上的图:
这是一张两尊佛面对面而坐的画像,不知用什么颜料绘就的彩图有些褪色,但还是能清晰辨认出,这两尊佛分了雌雄,面目一善一恶,正以交.合的姿势抱坐在一起。
光是看了个封面,霜七便瞪大了眼,她顺势抢过书,去翻里头内容——
全是封面那两尊佛的模样,以各种姿势相缠在一起,每页的右上角都配了两行应是说明性文字的梵文。
将书合上,霜七整张脸,难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你们佛门还有这东西?”迦叶佛的西天大佛境不是最遵戒律吗?青山寺这佛门圣地,竟还有这样如避火图的奇书存在?
真是奇了怪。
御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将书拿回,放进了僧袍中。
见他这态度,霜七呼之欲出的粗鄙之语又要忍不住了。从她进来到现在,这和尚就没说过一句话!
先前她还烦恼什么空虚不空虚的,就冲着御空这态度,她还是赶紧找机会联系上阎罗和师父吧。
霜七哼了声,转身欲走,一直不冷不热也不说话的御空这下倒是有了反应。他一把捉住浑身透着不快的人,稍稍使力一扯,将人带回自己怀中。
“这书上画的,称之为欢喜禅。”他在回答她先前的问题。
“欢喜禅?”被一听就不正经的名字吸引,霜七顾不上挣脱出去。再说御空周身的味道,嗯,是真的好闻。
“佛门派别众多,这欢喜禅,是西域密宗特有的一种…”
御空低低沉沉的解释还未收尾,就被门口的动静打断了。
“主持,主持!”
霜七朝被推开的阁门看过去,恩,又是空心。
空心着急忙慌地朝亮灯的地方望去,正要快步上前,见自家主持又和霜七女施主缠在一起,赶忙埋头念了两句“非礼勿视”后,才小心翼翼重新抬起头。
唔。小小年纪的空心松了口气,好在没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了。
“何事?”
御空已经放了手,拿了灯油侧身越过霜七。
自己来这里是告知了空心的,也只告知了他并加以叮嘱,为的便是不受旁人打扰。
当然,怎么都能找到他这儿的霜七,不在此列。
而现在,空心急急忙忙来寻他,当是有要事了。
果然,空心也不吞吞吐吐,直接说了正事——
“郭老夫人和郭大人来了,这会儿正在大雄宝殿外等主持您。”
“嗯,走吧。”话毕,已经走出经阁的御空示意空心跟上,踏着月色朝大雄宝殿而去。
而落在后头的霜七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带着几分兴味,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霜七赶到大雄宝殿时,正看见一老儒、一中年男子朝着正殿里的金身佛像跪地。而御空人呢,则自个儿站在殿内香台前,摆弄着线香与莲灯。
视线收回,重新落在这跪地的二人身上。她上前几步,垂首看清他们模样,确定是自己曾见过两面的郭氏母子后,便绕过二人,进了大雄宝殿。
几步走到年轻主持身边,而后脚尖一转回了个身,霜七就这么将腰身抵在香台上,脸上正朝佛颜高僧笑得娇媚。
那模样,真是一点儿对佛门该有的尊敬都没有!
殿外,为求御空下山相助的郭氏母子,见着眼前这一幕,皆是惊讶之极。
怎么…这么会?御空大师身边,何时多了个女子?还是个举止轻浮、全身上下透着妖娆劲儿的年轻女子?!
而殿里头,霜七对自己的行为丝毫没觉得不妥。
本就是在迦叶佛自己的塑像前,自己与这本尊都负距离接触过了,自然没什么可忌惮的。
而另外供奉的那些佛像,说白了都是迦叶的属下,加之她都未曾深交过,也没什么要顾忌或害臊的。
毕竟,霜七是个不知羞为何物的仙子嘛。
……御空当旁边的女子不存在,自顾自摆弄好线香和莲台,这才拈着佛珠回了身,正对殿外的郭氏母子道:“二位,请起吧。”
“大师,洛京城内一夜间有十人枉死,且皆是死后化成骨水一滩!我儿出事在前,接着这些毫无关联的人也出了事,这…这定是妖怪作乱啊!”
“御空大师,老生携子来此,不仅是想还我小孙儿一个公道,更是为了京城安宁。老生虽无证据,但诸多奇怪的事件先后发生,定当是妖怪所为啊!”
母子俩一人一句,霜七从这寥寥几句间已听了个明白,看来城中是死了人,且死状一样,这二人便料定了是妖怪作祟。
她余光瞄向身旁,御空拈着佛珠,还没说话。
霜七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这凡人破不了的化骨惨案,御空最后一定会过问。
毕竟,他前日情绪明显不好,更是默默去经阁查阅了上古异兽的古籍。显然,对于作祟的妖怪,御空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这边霜七心头刚整理完想法,御空也开了口,仍是那句“请起”。
“大师…”郭老夫人以为对方仍未应允,急切地还想再言,刚一开口,便被霜七打断。
“御空是让你们起来,准备准备,他今夜就会随你们下山入城的。”
郭氏母子有点怀疑,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女子的美貌姑娘,她说的话,能代表御空大师吗?
而郭安自己更是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但是…他闭了闭眼,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霜七见二人还愣着,伸手推了推御空胳膊。
“和尚,就一句话的功夫,你明说了会帮忙不就成了?”
御空斜眼看她,嘴里倒是照着她的要求,回了话:“走吧,我随二位施主入京城一看。”
*
洛京,大理寺的殓房内。
停尸的房间阴冷,四角烛火长明。正中央,放着的十卷草席上,粘稠白腻的骨水被特殊容器盛放着,配上这阴冷的环境,更显恶心可怖。
这,便是那十个诡异惨死的死者了。
而事实上,这几滩“水”是没有必要放在殓房里占位置的,但为表官府对案件的重视以及对死者的尊重,大理寺的仵作是专程使了巧法,保存下了这几滩骨水,在此处存放。
御空取下帷帽,身边大理寺卿许巍亲自接过,与高僧的沉稳冷静相反,他颇有些忐忑。
呼吸一轻一重,四角的火苗被唯二活人的呼吸惊扰,微微摇曳。
“阿弥陀佛。”御空双手合十,泛着阴冷气息的烛火将他的脸照亮,许巍清楚看到这位高僧此时的慈眉善目。
一段度亡者的经文在殓房内响起,一炷香后,梵音停。
“大师。”
见对死者的超度完毕,许巍把记录死者生平的卷轴奉上,希望能对这位年轻主持的收妖有些帮助吧。
御空是以为亡灵超度的名义来的。毕竟是官家怀疑妖鬼作乱,象征司法最高权威的大理寺自然不便大张旗鼓。再加上未免普通百姓知晓了更加恐慌,这才有许巍亲自小心接待,以保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并且,全寺上下连着刑部相关人等,都封紧了各自的嘴。
可事实上,这俗世啊,从没有不透风的墙。
……
而另一边,霜七凭着密语传音,踏着夜色走进某个并不陌生的巷弄,经过赌坊、酒肆,于一处旮旯小院找到了魅庄和青灵。
“你们怎么又来这了?”
是了,二人待的地方,是曾经御空收了鼠精、蜘蛛精的那条混杂小巷内。
魅庄为霜七的不知艰辛勾了抹自嘲的笑,批了衣衫下榻:“我们是妖,本就要躲着灵泉山寻人,加之我们姐妹的样貌惹眼,自然是躲在这般地方才能算安宁。”
“是的,霜七姐姐,黑蛇大哥和白虎哥哥的死,我们都不知怎么回事,可是灵泉山因为我们群龙无首,新上位的妖,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我的。”作为黑蛇亲妹子的青灵该聪明的时候不笨,几步走到霜七跟前,拉着她的衣袖急急附和。
而也就是这么两句话,让霜七知晓了重要信息:“所以,你们是杀了白虎和黑蛇,被你们山上的妖精记恨上了,这才躲到凡世、躲到这暗娼馆里来的?”
前两回见面,魅庄并没有将此事告知自己。而此时青灵妹子说完了她都没阻止,看来是准备不再瞒着了。
闻言,魅庄点头又摇头,她对着房门处施了道屏障,又将屋里残留的腥膻味散去,这才徐徐开口:“白虎和黑蛇死前,我们正设宴庆祝,当时我和青灵都有些醉醺醺的,不知怎么就各咬了他们一口,待我们反应过来,他二人原本的位置就成了一滩骨水了。”
至亲之人的莫名亡故让她们顾不上悲伤,只急慌慌出了灵泉山,加之她自己是有些猜测的,于是便带青灵再次来了这洛京。
“……郭家小儿和昨夜死了十个人的事,我们都知晓。但他们的死,和我们无关……自到洛京,除了按你大师兄的意思,找到你、给你了助力外,我和青灵便一直住在这里,吸人精血的事更是没再做的。”
霜七听完,见她们首先将自己排开,心思留在最后半句话上,没急着说正事。
装模作样遮了口鼻,她问起那已经消失的难闻气味:“你们刚干什么了?”
“我和魅庄姐姐吃了点夜宵。”青灵抢着回了话。
霜七垂眸看旁边青灵有些蠢的杏眼,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二人只是单纯地“吃”。
“魅庄,如今你不吸□□血,改祸害低等妖物了。”
霜七用的是肯定句。
如今藏身于此,在白虎和黑蛇的死因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俩自是不便再招摇的。是以,魅庄照旧妩媚的笑容里有点无奈与调侃:“你家那位,我二人可得罪不起。”
无奈是对自己的,调侃是对霜七的。
跟着,自然就关心起霜七来:“瞧你这模样,看来是成事了。”
霜七大方颔首认了,但对自己与御空成事的细节可没有分享的癖好。她动了动手,示意青灵放开自己后,便就近寻了位置坐下,说起前头自己打断的正事。
“既然你们知道这些凡人的死,那应该也知道,他们也是化成了一滩骨水,和那白虎、黑蛇的死状,是相似的。”
“霜七姐姐,你还在怀疑是我们所为?”前头魅庄已经将她们第一时间排开了,但霜七这话,仍教青灵担心。
她虽然有些想念那叫念空的和尚,但她真的不想再天天关在寺里听佛经了!
“我不是怀疑你们,”霜七又不傻,这几桩事儿处处透着诡异,凭魅庄和青灵的心思,倒不至于走上这歪路。而照上回御空急着找上古异兽的典籍来看之事……她目光转向魅庄,“大师兄曾与我说过,让你们去寻一物,有这事吧?”
“嗯,我们在离开青山寺之后,便直接去了极南之地。”
极南之地?霜七一惊,她知道岚风背着酒鬼师父帮了她什么了!
她微垂眼眸,让自己的声线尽量平静,她的话仍旧循序渐进:“寻的这物,是个活物吧。”
魅庄不喜这一问一答的啰嗦,虽然霜七极力控制,但她微微颤抖的眼皮已经出卖了她。
“我们按着你大师兄的意思,去了极南之地,上了食象岛……”
霜七将她们在极南之地的经历听完,为着这一狐一蛇也不知是好是坏的运道,捏紧了拳头,她直接点出这话里的重点:“你确定,你们放出的妖兽,是夸父耳上黄蛇?”
青灵一张俏丽的小脸面露疑惑:“那黄蛇自己亲自承认的,难道还有将自己名字记错的?”
他就不能骗你吗?霜七看一眼说她聪明此时又傻乎乎的青灵,看着魅庄又问了一遍。
这回,魅庄直接将化身人形的那所谓“黄蛇”之穿着打扮,细细描述了一遍:“他的打扮低调又华丽,穿一身黑衣,衣上有蛇一样的银纹,头发很长,是很沉的青色。他模样很年轻,整个人有点阴郁,虽说在给我们疗伤的肉时显得温雅,但实在让人没有如沐春风之感。而他整个人透出的感觉,也让我联想不到他曾经犯在那贪念上。”
很显然,魅庄自己也知道,那男子,可不是什么因贪念而被封印的黄蛇了。
黑衣、青发,模样年轻、气质阴郁……霜七回忆着曾经被她快翻烂了的图本以及上次回答御空时的猜想,得出结论的声音有些低:“你们放出来的,名曰巴蛇。”
“巴蛇乃上古异兽,善恶同体,脾性不明。自凡人还在信奉原始文明时,便被关押于食象岛。那食象岛名字的由来,就与这巴蛇有关。它可吞下比他大数百倍的物体、也能无差别攻击凡人牲畜。为震慑巴蛇,从它被关开始,女娲便为那囚牢取了‘食象’二字,意在指明巴蛇食而不善,无端妄为。”
“所以,这样一只善恶同体的异兽,它的话,能信?”
言毕,霜七不再多留,施法直接去向她下一个目的地。
*
地府。
阎罗殿内,霜七没去安慰阎罗一脸“你怎么又来了”的难看脸色,直截了当表明来意。
“阎罗,帮个忙,烦请将我师父和岚风师兄请来。”
九重天她如今是回不去的,只能来阎罗殿这儿,请阎罗搭个桥了。
“仙子,这…”阎罗有些为难,他在地府是老大,但对于整个天界,根本算不得什么,清鸿老君和得他器重的爱徒岚风上神,自己请不动的。
再有,这位霜七仙子助迦叶佛验世,是不该得她师父师兄一而再再而三放水的。
瞧他一脸菜色就知他想岔了,霜七无奈扶额,巴蛇的事她不能对着阎罗说,只强硬了态度,再言:“阎罗,我是有要事要与他们相商,不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刚一说完,阴气甚重的殿内投下两道白光,霜七话里的人,不请自来。
“师父,大师兄!”
霜七带着急切与兴奋刚打完招呼,便瞧见了酒鬼师父身旁的大师兄,异样明显。
“大师兄,”她两三步走上前,顾不上清鸿老君难看的老脸,直接伸手去抚岚风心脉,接着,正对岚风没什么血色的脸,语气又气又心痛,“酒鬼师父罚你了?!”
这话音刚落,带着悔色的岚风尚未出口,霜七头上就得了来自师父的一记爆栗。
“在凡间长本事了?越来越不尊师重道了!”
而也就在清鸿老君首次开口前,阎罗便很识趣地将自己地盘让给这师徒三人了。
只剩三人的阎罗殿内,霜七也没什么顾忌,习惯性回嘴:“什么叫‘越来越不’,小七一向如此的好吧。”
跟着,直接说起正事:“巴蛇的事我知道了,师父您看您也罚过大师兄了,就别再计较了。大师兄受了伤,失了少说百年的修为,若是您再伤了他这张好看的面皮,可别怪小七和您闹!”
一旁本来心情有些沉重的岚风听了这话,不禁勾了勾唇角。这时候还能关心他脸好不好的,也就属小七了。
而清鸿老君直接气笑了,他抚了把长须,指着岚风,当着霜七的面又撒了回气。
“小七啊小七,你还有脸闹?就是你这大师兄,为了偷摸着下凡帮你,灌醉了为师不说,竟给了两妖物天界丹药、助二人擅闯极南之地!食象岛淹、巴蛇被放,这等事,你还叫为师不计较?!”
“岚风,你一向稳重自持,”清鸿老君又将话对向为了小七竟失了原则的另一爱徒,“你就说说,这回是不是你之过!”
岚风当然得认,虽说无意,但到底巴蛇封印被毁、作乱洛京,是他的错。
“师父,是岚风之过。”
霜七从师父撒气开始,装乖地听了半响,待岚风也老实认了错,才小心抬头看向清鸿老君,见他已散了大半怒气,应是不会再罚大师兄了,这才乖巧又有些撒娇意味地道:“师父,您看这事都出了,您和师兄也赶着来地府与小七相见,咱们师徒如此心有灵犀,那巴蛇的事,您老人家就出出力?”
清鸿老君睨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岚风身上。这意思很明显:谁弄出的烂摊子谁收拾。
而岚风对着霜七在笑,雌雄莫辨的苍白面庞透着些清雅。
这师兄是什么意思?霜七正疑惑,阎罗殿内又进了第四人。
“老君,下官来迟。”
霜七视线转向声音处,来人一身月白色宽袖锦袍,手持玉册,正是司命。
眼珠子在这三人间转了转,霜七明了了:“原来,师父已经把补救法子都安排好了啊。”
还不是岚风太宠你闹出来的!同样宠徒弟的清鸿老君瞪了霜七一样,为着他这两个徒弟的不省心,是得一再徇私了。
“司命,有劳了。”毕竟是不顾天界规矩,擅自请司命相帮,清鸿的老脸还是有些燥的。是以,他姿态放得很平。
司命呵呵笑两声,他与九霄的许多人都交好,且那中央天庭的天帝如同摆设,掌握实权的清鸿老君既主动寻他,他自是没有不帮的道理。
是以,他恭敬行了个礼,道:“老君言重,司命力所能及的小事,能帮到霜七上仙和岚风上神,是小仙荣幸。”
一旁,霜七笑眯眯瞧着颇会说话的司命老哥。
与清鸿老君你来我往的恭敬过后,司命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将手中玉册展开,指着两行字,示意霜七来看。
霜七踱步过去,立在发光的玉册前,瞧司命特意让自己看的话——
“天界三十三万年冬,原押于食象岛之巴蛇狂妄逃窜,下落不明。
同年,即人界光庆二十三年冬,洛京城内有异兽作乱,伤亡百姓数以百计,幸有能人体恤洛京百姓,历经恶战,终降服此兽。”
半真半假,司命这段对人间本就该有此天灾的更改,实在是妙。
将巴蛇出逃的错放在巴蛇自己身上,抛开天界的神仙,也完全不提及魅庄青灵那两只妖,再加上最终巴蛇得以降服的结果,有些过程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霜七仙子,西天迦叶佛的命格小仙无法左右,是以这里面不会出现那位的名字。但凭迦叶佛在凡世的修行,巴蛇虽一时扰乱人间太平,但最终会被他降服的。是以,你师父师兄是无需插手的。”
“再言,你为助迦叶佛验世下界,天界之人不能再多插手了。那巴蛇能破除封印、逃出食象岛,便是岚风上神妄加干涉所造成的天罚。”
司命类似恩威并施的话一一落下,霜七听了个明白,本想出口的一些话也没说的必要了。
她垂了眼眸,又想起那玉册中的几个字,于是猛地抬头:“老哥,那‘数以百计’不能改吗?我来地府之前,死的人也不过十来人。”
霜七不希望因自己私语,而让更多无辜百姓提前丢了命。
然而——
司命很无情地摇头:“这小仙做不得主。巴蛇善恶同体,它让多少人重获健康,就得伤多少人性命。一善一恶,昼生夜亡,此乃巴蛇天性。”
“这‘数以百计’,是小仙算着你来往地府的时间,与迦叶佛在凡间的修行程度,已经往小了算的。毕竟是司命本上的天灾,既是天罚灾祸,必然不会是什么小数量。”
殿内,一时有些沉默。而清鸿老君身旁,始作俑者之一的岚风掩下悔色,几步上前摸了摸霜七脑袋。
“小七,别想这么多,快些助迦叶佛验世完毕,我们师兄弟还有师父,都在鹭遥宫等你回来呢。”
其实应该、或许已经完成任务的霜七瞧着这自己不舒服还在强颜欢笑安慰她的师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闭了闭眼,朝自家师父恭敬拜上一拜,又抱了抱因她受罚的大师兄,这才走到司命近前,在司命略有防备与惊讶的神色中,悄声留下句话,施法返回人界。
这难得的机会,霜七没禀明师父自己与凡间的迦叶佛已行过敦伦,也没借着这事强行说自己赢了并要求回去。她就这么走了,只因方才一念间,巴蛇之事让其改了主意。
回去吧,回去吧,不用骗自己了,御空并没有真正被自己勾到手呢。
……
空荡荡的、少了小七周身异香的阎罗殿内,岚风望着师妹离开的方向,迟疑地回忆起某一时间段里,他与师弟们窥视不了的全白画面。
周身还有着小七抱自己时留下的香暖气息,岚风突觉心上空落落的。
好在很快,他恢复了清雅的神色,走到司命跟前。
以袖掩口咳了两声,岚风问得随意:“方才,小七与你说了什么?”
司命亦假意咳两声,余光瞄到清鸿老君,见其正与刚返回来的阎罗在寒暄,于是避开那二人,身量比岚风矮了半头的他垫了脚,朝岚风耳边悄声回:“还不是为了上回你向小仙借的杂书。”
“哦?”事关小七,岚风来了点兴趣,那空落压抑的情绪散了不少。
“那些书都是从异界淘来的,可惜你家霜七仙子不懂欣赏。那情节、那人设,可比如今天界售卖的那些话本子来得有意思多了!而予小仙这编排命格啊,也派上了不少用场呢。”
这样啊,岚风大概能猜到,他笑了笑:“看来,又是哪位仙君或仙子,去异世历劫归来,带回来诓你的吧。”正如上回月老从小天使丘比特那儿换来的西文圣经一般,与他道家、甚至与佛家都是背道而驰的,简直谬论!
岚风收了收心神,又想回那杂书。当时给小七,他因着时间问题并没看上一看,加之对司命司职能力的信任,便放心给了师妹。没想,方才小七还特意向司命本人撒了气,就为那杂书……
他眉眼有笑意,小七凡间历劫两世,不在天界横行的霜七仙子,仍是那个脾性恣意的霜七呢。
然而,岚风的小七师妹,真的一点没变吗?
*
洛京城内,初冬已改深冬,随时刮过的寒风都是刺骨的冷。
大理寺与刑部刻意封锁的消息仍是顺着砖墙的缝隙,泄露到大街小巷。
现下,无论信不信鬼神的,因着死亡人数不断增加,朝.廷重视了且又给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纷纷畏惧起妖鬼,陷在这随时可能半夜丧命的恐慌中。
不知是那巴蛇“心善”得太好,或者凡人那颗总是贪得无厌的私心,洛京城内每夜都有人从活生生的肉体凡胎化为骨水一滩。
这意味着,白日的巴蛇还在尽责地救着老百姓的命。
这不,有患者躺着进去立着出来了。
回春堂里,那在京城呆了快两月的游方医又轮坐到这了。如今寒冬,加上妖怪夜半害人的“流言”甚嚣尘上,来看病的到底不如从前多了。
可是,这样的流言到底是惹到了他的行善积德啊。
以一白色幕帘为隔挡,诊台后的年轻男子为才落座的病人把脉,不一会儿便收回了手。接着,温声细语地与病人交谈了两句,便游刃有余地开了方子。
男子将方子递过去,示意病人可以去前头的药台抓药了。
病人在亲人的搀扶下千恩万谢离去,没有看到这游方医有些苦恼的笑。
……进出回春堂的人着实少得可怜,游方医从周身温雅到阴郁渐显,不过花了一个时辰。
一个下午的坐诊还未结束,他已经感受到强压下来的无形外力。
是的,御空帷帽遮掩、一身素寡的棉布僧衣,身姿卓越地迎着风雪来了。
“阿弥陀佛。”御空有意遮掩身份,并未取下帷帽。这是他与这异兽的第五回见面了。
但很可惜的,他仍旧不能像对其他妖怪一样,仅靠佛经便将其降服。
而那游方医呢——
穿黑衣的男子站起,对这明明凡人却莫名让他觉得有压迫感的年轻和尚笑了笑,屏障一施,也不再掩藏身份。
“和尚,这十来日,你与吾交锋四次,吾为躲你,已然一再退让!吾身为上古神兽巴蛇,何曾如此伏低做小!吾实在太给你脸面!现下,你为何还要如此频繁现身于吾跟前,扰吾行善!”
“巴蛇,你叫巴蛇是吧,”见他施了屏障,御空也脱下帷帽放在脚边,双手合十,直视这终于显露怒气、表明身份的妖兽,“你本性就无善恶之分,算不得什么上古神兽。自然,你如今所为,也并不是我佛所言的行善积德。”
“阿弥陀佛。你,是在行善积恶!”
“费什么话!”巴蛇恢复本来的人形模样,三千青色发丝无风自飞扬,银蛇攒动的宽袖向前一甩,数条青色小蛇吐着毒液朝御空袭来。
经此番攻击已有三回的御空当然没再像头回那样躲避,只低低念起经文,巴蛇便在睁目结舌间,抬手按住自己脑袋。
是的,它又一次头疼了!
与此前几次交锋一样,他放出的毒液伤不了他!明明凡人一个,竟不受毒液化骨伤害,巴蛇在头回放毒时,这还知道闪身躲避的和尚,因没躲过而沾到毒液却浑身毫发无损的模样,便足够证明了!
而自己呢,虽然不会被他所念经文降服而化回原形,但那脑仁儿却仍旧能遭受到刺骨疼痛的袭击!
是以,两方僵持的场面又一次出现。
两人都深知对方不好对付,可若就此结束,佛法高深的和尚会对巴蛇穷追不舍,善恶秉性不分的巴蛇仍旧会白日救人、夜晚害人。
御空嘴里再自然不过地念出一串串经文,然心里却是有些无力的。他顺风顺水二十余载,头回遇到如此僵持不下的妖怪。
当然,那与自己牵扯甚深的霜七不在此列。
刚想到霜七,还真不能说的人竟忽的出现了——
“御空!”
到了洛京城内,急切的霜七没顾得上遮掩,直接落在回春堂医馆内,就要伸手去破巴蛇设下的屏障。
药台处,本来安然无事做着自己手上事儿的药童和掌柜,忽见天降仙女,俱是又惊又喜。他们不认得霜七模样,自是不晓得这就是那位秦爷府里才纳不久的霜七夫人,只当是天上仙女显灵,于是匆匆跪下,就要祈愿。
而霜七此时哪有功夫搞这些有的没的,只专心施法去破屏障,连试了三次,才将巴蛇这能耐不小的屏障给打散了。
她急急奔进去,险些没躲过巴蛇又一波吐着毒液的小蛇群攻。
而外头的两凡人则遭殃了,两人刚反应过来要害怕,便被数条小蛇缠上手脚与脖颈,来不及挣扎便成了一滩骨水。
粘稠浑浊,白腻腻的,令人可怖胆寒的骨水。
里头,见自己被迫伤了两凡人性命,巴蛇怒气更甚,他左右袖袍各一挥,破开的屏障被修补,吐着毒液的小蛇再出。
“可恶,竟害吾白日伤活物!”无端死了两个,今晚死的人便要少两个了,而方才救的病人,有两个则不配神奇治愈了。
坚持原则、无差别救人害人、本性善恶同体的巴蛇,现下十分苦恼。
“这里不是施展的好地方。”霜七匆匆朝御空招呼一声,这回使了更强的法力,务必一击必中那该死的屏障。
屏障破开,霜七在自己与御空周身施上一道光圈,带人迅速朝外飞去。
此时,城内正值下午,虽说天寒地冻,但为生活奔波的老百姓还是不少,这天上纵现“神仙”的奇景,自然引来了他们的关注。
老百姓驻足而望,正伸着手对那天上依稀能辨出是一妙龄女子和一年轻和尚的神仙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跟着,在那渐渐远去的“神仙”后头,又多了个长发黑袍的“神仙”跟随。
这下,连见三位“神仙”的百姓哪敢再愣着,纷纷跪地叩拜,各自心里一个劲儿的许着愿望。
这洛京遭此大劫,夜夜有人死掉,防不了、躲不掉,这下…这下终于有救了!
是神仙,是神仙显灵,来救他们了!
……
而半空中,霜七加了速度,环着御空腰身的手收紧,直直朝城南一杂乱小巷而去。
很快,二人落在旮旯小院。跟着,是魅庄和青灵惊讶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
“为何还将大师带来了?!”
“费什么话!快,帮忙!”
帮什么忙?刚饱腹后的青灵还愣着,收拾好“食物”残渣的魅庄已先一步反应,抬手一施结界,做好应战准备。
毕竟,霜七这人,哪回主动找来,是有好事的?
果然,仅这两句话的交谈,巴蛇后脚追来了。
“和尚,你扰我行善,坏我本性,今日别想毫发无损离去!”话音刚落,数条小蛇已先巴蛇入院内飞窜。
自己虽害不了这和尚的性命,但使了全力去造成一些伤,巴蛇自认为还是能做到的。
见状,霜七仙法一施,将魅庄、青灵二人推去抵挡,自己带着御空进屋,而后快速布下结界。
现在,她需要一点儿和迦叶佛交谈的时间。
外头,被迫迎战的两人在奋力抵挡,好在二人食过巴蛇的肉,被这些小蛇所带毒液沾上并不会死。这啊,或许也是霜七选两人拖延时间的原因吧。
“二位,此前承蒙所救,如今是吾与那和尚私怨,还请速速让开!”巴蛇的话带着威压,但言语间还是存了温雅之意的。
而魅庄和青灵可再不敢天真,如今被霜七推了出来,她俩又是领教过这巴蛇脾性的,自然只能硬着头皮挡道。
“巴蛇,你害我二人有家归不得、迫杀兄长,这账就来算上一算!”
既然硬着头皮在挡,魅庄没办法,也因着心底是有怨怒的,便再加上了这么一句。
而屋里头,霜七放开御空,上下一扫,见他安然无恙没受什么伤害,松了口气后便急急关心起近来洛京的情况。
“御空,从那日我偷偷随你下山入城开始到如今,过了几日?”
御空面容冷静,为降巴蛇急念梵音加之后头的寒风飞行,他额上生出些薄汗。好在,年轻的高僧并没有被这番变故所惊扰。
他只在霜七最早出现时愣了愣,瞧见女子仍旧漂亮肆意,便很快恢复了平静,连带最开始那不自禁的“他是想见她”的情绪,也一并被压了下去。
此时,御空目光清冷如初,直视这突然消失半月的女人,回:“算上今天,快十六日了。”
“那现在,洛京城内,总共死了多少人了?”
“截止昨晚,死者共计一百八十三人。”
果然“数以百计”了。闻言,霜七猛然泄了气。
她再怎么急、再怎么期盼,从地府到人界必然产生的时光流转,她不可控,亦阻止不了……
而最糟糕的是,这现下,霜七根本来不及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布了结界的屋子就忽然一颤,而后不顾周遭活物,连带整条小巷都一一往下塌陷。
也幸好,这是蛇鼠混杂的小巷弄,妖精鬼怪不少,伤不到什么正经凡人。
然而,仅这样的招数已经让霜七烦躁了——
这么快!暗叫不妙的人不得不揽上御空腰身,再次飞上半空。
跟着,她目光转向下方,从一长串残渣般的房屋扫到那化为青狐与青蛇原形的姐妹俩身上,视线定住,漂亮的眼眸陡然睁大。
“巴蛇,你竟敢在凡间击杀同类!”
这下,她全然生怒。
这里的巴蛇改自山海经:
西南有巴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山海经·海内经》
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山海经·海内南经》
这周最快周末再更,然后没两章就可以到第三世了~小可爱们看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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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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