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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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沈府发出的花宴帖子陆续送到了各家权贵府上。霜七一得了消息，摇着长柄团扇、一路寻了下人问过来，秦守泽一抬头便看见她倚门而立的婀娜身影。
霜七朝着书房里的人媚眼一抛，拿着团扇的手就这么往前一伸。
“拿来。”
“什么？”秦守泽明知故问。
从大约十日前，她就或旁敲侧击、或直截了当地问了多次，想借他的身份，光明正大拜访沈府。
霜七懒得做一副故意勾人的样，白他一眼，就几步上前，往他面前的书案上摸去。寻了不一会儿，便在一叠账本下看见压着的烫金帖子。
她拿起打开，略略看下来，点着帖子上她自己的名字，道：“沈夫人的赏荷宴，秦爷得带奴家去呢。”
秦守泽把玩着手里的小号狼毫，双眼盯着眼前娇艳的脸蛋看了好一会儿，突兀笑了：“我有说不的可能吗？”
霜七堪堪传到团扇长柄上的法力收回，也笑了，只这笑意不达眼底：“谢秦爷宠爱。”
两日后，因着要赴宴，霜七尚算起了个早，身边跟了魅庄，正盛装打扮堵在秦守泽院门口。
哦，是了，她虽是受宠夫人，但并非日日同住一室，那“同房”的日子，得看她心情定。
霜七拿着团扇挡了半边脸，不让那东升的太阳晒着。等了一会儿，见进去禀报的奴才未曾归来，嘴角勾了勾，示意魅庄原地等着，自己推开挡事儿的院卫，直往紧闭的卧房而去。
“秦爷。”
卧房门被推开，里头，秦守泽背对着她，正由阿福伺候穿衣。此刻被人打扰，阿福手上动作一顿，望向这位受宠的霜七夫人。
“夫人。”
“阿福，你出去。”霜七朝他吩咐。
阿福回头看秦爷，得他颔首同意，便行礼往门外走。
“动作这么慢，还以…”不忘将门重新关上的阿福在门口听了半句，带着些“夫人与秦爷感情真好”的笑意，院外候着了去。
而实际上呢？霜七是好好在接手阿福的活儿，但嘴里的后半句却不怎么好听——
“还以为你堂堂秦爷，反悔了呢。”
“沈夫人办的午宴，这会儿巳时刚过半，你未免太急了些。”沈府与王府同处一条街，一东一西的路程，她到底是有多等不及。
“……”霜七也不说什么，为他整理好最后的腰带，手勾在那带上镶玉上，便不动了。
见状，秦守泽挑眉：“怎么？”
“我要带魅庄同去。以及到了沈府，我要…做一些事，先知会秦爷一声，你保持沉默便是。”
秦守泽从她坚持想和沈府搭上线就知晓，她干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垂眸片刻，他握上她的手，言行亲密：“嗯，那就走吧，夫人。”
*
秦守泽与阿福骑马在前，霜七、魅庄及随行丫鬟同乘一辆马车，由着马奴驾驶，不过半柱香时间，便停在了沈府门口。
午时尚早，他们却不是来的最早的。秦守泽抬眼望去，沈府下人正笑脸相迎，同住内城北恒的同僚携妻女，倒是已到了不少。
秦守泽翻身下马，亲自撩开帘子，将霜七扶下来，又看一眼靠近车帘而坐的丫鬟，示意她扶下里头的魅庄。
与相熟同僚简单寒暄，递了帖子的秦守泽领着霜七几人，随沈府下人引路而入。
快至后院，男女分道，秦守泽带阿福折去中堂，霜七几位女子便由接引婢女带至后院。暂别前，秦守泽“不舍”地抚摸了下自家夫人的脸颊，倾身说了句旁人听不见的亲昵话。
霜七带着那所谓的“亲昵话”入座，神色有些沉冷，眼前是各家贵妇娇女，不认识；双眸又移向比自家王府里还大了快一半的荷塘，做观赏姿态。心里，却是秦爷那句“午宴时我们会过来，你先别乱来”的沉沉警告。
身边的魅庄倒是笑容明媚，她接了随伺丫鬟递来的桃花琼浆，分一杯给她的“堂妹”。
霜七收回视线，饮了口低度数的果酒，倒是挂起娇媚的笑脸，侧身与魅庄低声交谈。
“禄王府上也受了邀请，不止禄王夫妇，其子女应该都会前来。姐姐这样貌惹眼，你注意些。”
“嗯，不惹眼还招不了人不是吗？”魅庄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自然相信你这魅人手段，只是不得再伤凡人精血性命。”言语中三分警告。
“既然和青灵与你同住郡王府上，自然得‘诚心’帮你。”
霜七怎会不知她话中不忿，只亲昵地捏捏她的手：“如此甚好。”
而这一幕，于在场女眷们而言，则是一副姐妹情深、含笑共饮的美人图。
沈府这去年扩修的荷塘颇花了一番功夫，请的是宫里的花匠来打理、花卉是从南方移植而来的稀贵名品。此时盛开的冰娇荷、三色莲等都是洛京难得一见的名贵品种。
霜七将视线放在那颜色不错的荷塘里，没什么与邻桌贵女交谈的心思。当然，作为一个连侧妃都算不上的夫人，这些年岁相近的正经贵女自是瞧不上她的。
就这么安静吃喝了会儿，不动声色将沈夫人的模样熟识了一番，正有些无聊，不是凡人、耳力极好的霜七便听到对面两位贵妇对她的低声议论。
其中，便有沈玉岐的夫人。
三十余岁的妇人体态丰腴，鬓发高高挽起，金钗满头，那端庄秀美的模样虽算不上人间绝色，却处处透着数十年锦衣玉食养出的贵气。左右邻桌靠过来的贵妇人年岁差不多，钱权堆出的贵气亦是相似的。
而他们谈论的话，却不怎么“贵气”——
“咯，看，那就是南昌郡王去凤锦阁买回来的妓子！”
“一脸狐媚！旁边据说是她表姐？”
“谁知道，许是安了个好听的名号，这两姐妹多半来自同一处。”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
“唉，只是没想到南昌郡王平日不好女色，如今却着了个妓子的道。”
“毕竟妓坊出来的，那闺中功夫岂是南昌郡王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招架的？呵呵，男人嘛。”
“谁说不是呢，再有钱再有权的男人都顶不过一个色字。”
“霜七，这几位的夫君，我在釆春馆都见过。”青狐妖魅庄自然也听到了，瞧霜七听得又是皱眉又是嗤笑，悄声打断了她的注意力。
“嗯。”几不可见点点头，霜七剥了颗青提入口，决定改变策略。
原以为沈夫人是个里外如一的贤惠人儿，但霜七不是这性情复杂的红尘中人，不知能稳坐正室夫人半辈子的，可不仅仅是靠娘家。嘴上、手上及心上的功夫，门门都是学问。
这边女人们借着赏花聊着是非，那边中堂里男人间的应酬也不枉多让。
堂内或站或坐足有二十余人，偌大的地方倒显得有些拥挤。一尚算安静的角落处，秦守泽结束与沈玉岐的低声交谈，相互颔首示意。趁着这机会，两人倒是将上回的合作彻底定下了。
一个要升权、一个要夺钱，权衡一番后以赚钱为乐的秦爷，自然是合作愉快。
午时三刻，忙碌的后厨也将正餐准备得差不多了。沈府管家沿着墙角绕到沈玉岐身边，耳语两句，得其颔首，便吩咐下人们领众人前往府中后院“碧荷生幽”用膳。
沈玉岐心情明显不错，与秦守泽一道，走在最后。
半柱香后，美酒佳肴上齐、燕舞笙歌相伴。因是沈玉岐内人办的赏花宴，多是自在闲谈，“不同席不共食”的规矩在此不必遵循，各家男人携妻女同席，吃喝笑谈，一派热闹。
秦守泽的位置就在主人家的右下方，只见那霜七夫人大大方方靠在男人怀里，旁边丫鬟在尽责扇风布菜。而据说是那霜七夫人姐妹的美艳女子，则于邻桌独食。
沈玉岐在魅庄那张并没多面生的漂亮脸蛋上停留片刻，再转向霜七，眸中暗波淌过。身旁的沈夫人侧目一眼自己的丈夫，并不能猜出其中心思。
她握筷的手紧了紧，沈玉岐当初也竞价为那妓子掷金住局的事她也是听闻了的。可如今情形，若说是单为一个“色”字，显然并非如此。
而同样心思复杂的还有禄王府这边——
禄王父子都是逛妓坊的常客，当初魅庄被儿子瞧上了，当父亲的顾忌人伦虽没品尝过，却也是见过两回的。此时，那霜七身边的魅庄，自是引起了父子俩不小的震惊与恐惧。
这妖精明明被他派人捆去了青山寺，大师难道未能除妖？被这妖精逃了？
禄王李志按捺下心中思绪，借着与邻桌的儿子饮酒之际，低声重重警告。
“你想干什么？还嫌上回不够丢人？无论那女子是不是当初害你的妖精，你都要装不认识！”
神色慌乱的李钰被父亲的低吼唤回了理智，他握拳沉沉吸了口气，看一眼邻桌的妹妹，努力平静答话：“是，父亲。儿子是来散心的。”
他是被自家心疼自己的妹子缠得没法，被迫来散心的。妹子知他生了一场见不得人的病，却不知这病到底影响了他什么，身为一个男人的……
而禄王妃喝了口女儿乐婉递来的果酒，视线也在魅庄那停留了片刻。并非她对妖艳漂亮的女人有天生敌意，像魅庄这模样的妖艳美人王府里也有两个，只是颜色差了些，她是从不施舍个正眼的。
眼前这个，却莫名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
宴席过半，台上的舞姬又舞完一曲。沈玉岐将视线再次落到秦爷那方时，正见霜七双手撑在秦守泽的胸膛上起身，面露红晕，似是醉了。而后娇娇媚媚地朝众位大人福了福身子，道要为她家秦爷以及众人舞上一曲助助兴。
跟着就见秦爷似是拗不过，无奈捏了捏美人一双柔荑，点点头同意了。足见这位郡王，近来对这位夫人是多么宠爱啊。
霜七上台，俯身与弹胡琴、扬琴和琵琶的乐姬交流两句，一曲甚少有后人敢排舞的古曲《扇舞霓裳》在众人未曾预料中，缓缓响起。
一身海棠红襦裙的霜七未持一扇，寻了舞台中央一点，以右脚为支点，灵活起舞。
在场被教坊司的缓歌慢舞养叼胃口的男女此时满眼惊艳。只见细腰美人时而下腰轻提、时而旋转飘飞，头上步摇随之轻轻颤。若再予她一条纤长帛带，真真是那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了！
舞毕，回过神来的众人不吝赞美，一时掌声四起。同时，还有赞叹不断传进霜七耳中。
——原以为这名唤霜七的妓子只是美，没想这舞也跳得如此绝艳不俗！
——好！好！南昌郡王还真是捡到了宝啊！
——这舞少有人敢跳，就是那宫中乐官也达不到此等新意与水准。
——此舞绝了！如今有幸一见，还是在一妓子身上，真真是刮目相看啊！
《扇舞霓裳》作为千年古曲，最初是借助扇子编排的舞蹈，但传世至今，已无人能借扇舞出一曲不俗来。如今霜七出其不意、舞出惊艳，自然赞赏不断。
霜七心情愉悦地听着，她并不知道这舞曲的弯弯道道。她选此曲不过是曾在天界各种宴席上见过多次，是仙子们舞得最简单的一曲。
从自身思绪中抽身，她朝四个方向一一作揖，一颦一笑皆是勾人风情。而后似是无意的，一汪秋水望向主位的沈玉岐，暗送秋波。
秦守泽眼神一直追随着她，明显看出了这明目张胆的勾引意味。而这在魅庄看来，根本算不上勾引。
霜七入席，就着秦守泽准备饮酒入喉的动作，倾身过去，抢了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下。随后，身子一软，又将男人当成了靠垫。
整个过程，熟练而自在。权当周遭众人看不见。
刚经过惊艳洗礼的众人此时不知说什么好，这霜七夫人，不止是人美舞艳，还甚是胆大妄为啊！
众人吃喝得差不多了，下人们上了餐后果品。霜七借着大家都全然放松的机会，同秦守泽交代一句“我去小解”，便起身离席。
秦守泽看着她窈窕而去的身影不置可否，视线刚收回，邻桌的魅庄也不见了。双眼再往宴席上一扫，离席的男女不少。
看样子，同离开的霜七应该是一样的目的。
隐隐觉着不妙的秦守泽，强让自己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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