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名》千羽凌

1、月落无名

　　前世的记忆，今生的缘。
　　过往的路途，有多遥远？
　　千帆而望，你何在？何在……
　　——题记

　　++++++ 落尘寰 ++++++

　　我本是佛陀座下的一名月神，御宇月夜星耀，黑幕皆为我之掌印。千年之间，我吟诵梵经，聆听梵音，日复一日。微闭的眼眸之下是与世隔绝的脱俗，漠然地俯睨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无欲无爱，无恨无惧。祥云绕身，光华盖顶。
　　佛曾多次对我说：“泷，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吾望你能永远如此下去，及早飞升极乐之巅。”
　　我淡漠一笑，不以为意。自诩不日即可得道为佛。
　　佛陀低眉不语，浅唱轻吟，眉宇间却是隐隐的殷忧。

　　一切因果的起源，都是那一天。
　　那一日，其实和曾往并无不同。佛陀讲法，妙口生莲，仙乐四起，天女散花。
　　可那一日，我不知为何，睁开了眼。

　　幽邃的紫竹林间，我看到了一袭青衫似碧竹，那一双澄净无波的眸子在我的面前闪现，恍若清风拂面般地舒畅和煦。
　　那一刻，我忘记了佛的诫语。
　　“我叫竹风，本为尘寰竹妖。因行善千年，佛祖怜爱，故而将我收留而下。”青衫男子纯净的笑着，明媚的笑靥模糊了我的双眼，我赫然听到了胸臆之中心弦拨动的颤音，无可自拔。
　　于是此后我便时常同他浅酌共聚，携手同行，相依相随，不离不弃。
　　“泷……”他轻抚着我的发丝，柔声轻唤。
　　“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么？”我看到他眼底所显现的温情蜜意，将他紧紧拥抱在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为月神，他是竹妖。
　　自知这是一段毫无结幕的缘，却依然不能自抑。
　　于是，心沦魔道。

　　“泷，你心有杂念。”一日，佛陀对我低语。
　　我依旧微闭着双眸，没有开口。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甘不离于爱，无谓忧或怖。”
　　我缓缓睁开了眼，“佛，泷自知罪孽深重。”
　　佛淡然轻叹：“仙妖之间禁忌逾越，我便罚你们轮回历劫去吧。”
　　“此乃泷一人之过，与竹风无关，我甘愿替罚以来求得他的升华。”
　　佛深深凝望着我，只是微微地叹息，叹息……

　　于是一念之间，我堕入了凡尘。

　　但凡轮回转世都要踏过那奈何桥，饮下那孟婆汤。
　　我端着汤立于桥头，回首下望人寰处，几度繁华皆尘雾。
　　“泷……”恍惚中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萦绕不断。
　　最后的一滴泪落进了孟婆汤中，泛起了细小的涟漪，久久难以褪去。
　　我心下一狠，猛地仰头将其一饮而尽，和着泪水，将以往的记忆全数忘却。
　　“或者让我一生都拥有着你，或者我们永远都不要相见…… ”

　　拈花有意风中去，微笑无语须菩提。
　　念念有生灭四相，弹指刹间几轮回。

　　轮回中，心若一动，便已千年……

　　++++++ 长相守 ++++++

　　“呀，竹风哥哥，今日又来察看天镜啦？”
　　一袭萌黄缠身的俏丽少女笑嘻嘻地慢步走来，指上的那一株莲花在云烟香雾的缭绕下显得缥缈而轻灵。
　　“凌羽仙子，有礼了。”青衣男子颔首浅笑，随后便往殿中径直步入。走到天镜前他停下了步子，微闭双眸，脑海中缓缓搜索着那一个身影。
　　——看到了。
　　他睁开眼，镜像于刹那间便拼合为了他心底所浮现的那一幕画面。
　　——华丽的阁楼中，一名绝美的男子斜倚于窗前，唇畔上那抹似有或无的笑靥蛊惑而又邪魅。
　　“泷……”
　　青衣男子低声喃喃着，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一张脸，镜面在指尖触及的一瞬间泛起了细小的潋滟，一圈圈扩散开来。
　　已经快一千年了，每一个清晨他都会来到这里，拨开天镜，探看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从未间断。
　　佛陀并不知他心有眷念，或许是未曾发现。因为他已将思慕之情深深地埋于心底，只在每日的这个时段将其焕发而出。
　　他心若止水，无波无澜。只是一直隐忍着自身的这种煎熬……
　　“竹风哥哥，时间已不多了，今日佛陀讲禅，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唯一知晓此事的便是这看守天镜圣台的仙子，千年以来她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心中确是不忍的。
　　竹风这方回过神来，略略平定了心智，一挥袖将天镜闭合而上，对着眼前的执莲仙女躬身行了一礼，便飘然踏云离去。
　　凌羽默默看着青衣男子渐没的身影，最后瞥了瞥那方天镜，微微叹息……

　　“竹风，你入吾门下已达千年之久，吾就允你下凡间去走走吧！”
　　那日，佛陀对他低语，他的眼眸下竟是起了一丝波澜，转瞬即逝。
　　“竹风领命……”
　　于是顷刻之间，他下了凡尘。

　　【漆黑的环境中伸手不见五指，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其间茫然地徘徊着，许久都未见任何气息。
　　“泷……”
　　一声温柔的呼唤蓦然从耳畔响起，那男子回过头，隐约看见有一个影子忽闪忽现。
　　“泷，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谁？”男子惊诧地看着那一袭青衫，竟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青衣男子走近他，缓缓将他揽入了怀中……】

　　泷少在这一刻顿然惊醒了过来，双目张开时眼前却是满目的人烟穿堂，嘈杂之声连连入耳。
　　他抬指轻抚额角，俊眉微蹙，不由得失笑出声——近日不知为何总是重复着这一个梦境，就连打个盹都会做梦。
　　“泷少，有客人寻你。”
　　“哦，那让他进来吧！”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起身回至殿室，焚了一炉香，机械地为他每日的接客做着准备。
　　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泷少转过身露出了他的公式笑颜。
　　“晚上好……”然而话刚一出口他便愣住了。
　　——那一个身影，那一个面容，竟是和他梦中的那一袭青衫一模一样。
　　“第一次见面，我叫竹风。”青衣男子温和地微笑着，笑容澄澈而又明朗，眼角却是挂有一抹牵挂。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影，泷少恍惚中有种错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陡然间泛起了一股波澜，久久未定。
　　那一个夜晚，他们秉烛夜谈，聊了很久很久。
　　于是此后的每一天，竹风都会去这所楼里寻他。那一段日子，是他们感觉最幸福的，二人相携相依，便真的如那时一般，不离不弃。

　　“千年之前，泷为我弃仙而下凡历劫
　　这一次，便让我来为他沦落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竹风，不想如今却连你都沦陷了。”
　　佛陀轻卧于莲花之上，喟然轻叹。
　　“佛，竹风请求您也让我下凡吧……”青衣男子低眉伏于莲台之下，淡然祈求。
　　“你甘愿放弃你的千年修为，只为与他再续前缘么？”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竹风愿意。”
　　“一切皆因果，生生死死，轮回反复，一切随缘……去吧。”
　　佛陀抬指轻点，一念之间，他也落了凡尘。

　　佛曰，一切皆因果
　　生生死死，轮回反复，一切随缘
　　今生相见，来世会否？
　　不知
　　孟婆汤，梦破汤
　　奈何桥，怎奈何……

　　此时的九天之上，佛陀俯睨着眼下的这一幕幕人间温情，眼神悲悯而柔和。
　　“佛，您既是早已知明一切，何故要让他们等上千年方令二人团圆呢？”凌羽仙子手执红莲伫于佛畔，不解地询问。
　　“此乃竹月二人必定的劫数，惟有历经千年之苦方能圆全。”佛微笑轻语。
　　“原来如此……”凌羽轻扬唇角，欣然说道，“佛爷慈悲，不仅让泷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还让他们此生永世相伴终老。”
　　佛陀淡然一笑，没有多语。再次闭上了双目，又开始了每日的梵唱……

　　莫非前世那一眼，只为今生见一面。
　　匆匆美梦奈何天，爱到深处了无怨。
　　千山阻隔万里远，来世再续今生缘。
　　宁愿相守在人间，不愿习作天上仙。

　　此处正是傲世江湖的第一青楼无名。
　　门庭若市，客如潮流，喧腾非凡。
　　在这里有一处清幽的地方，名唤“静竹居”。
　　即竹风与泷少的栖息之所，静悠恬然，竹林为家。
　　他们相识，相知，相爱。
　　从此携手共度，不离不弃……

　　=======================全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