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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零一·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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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
陆本乙用一根铁钎撬开了紧闭的石板大门,这大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尽是斑驳的痕迹,倒塌到地面的时候震起呛人的灰尘。
陆若甲颤颤巍巍地从陆本乙身后探头往前看:“小乙,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陆本乙在鼻子前面挥挥手,干咳几声,赶跑灰尘:“门都撬开了,进去看看,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吧。”
陆若甲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舒出一口气,咬牙:“走就走,说不定就能碰上机缘呢。”
话音刚落,两人便齐齐迈入这阴森的墓陵里。
石壁上的烛火一瞬齐刷刷地亮了起来,火苗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压缩,十分诡异。
陆若甲壮着胆子:“这蜡烛……他怎么自己亮了?”
陆本乙还算清醒,他眸光直直望着前方,强装镇定:“应该……应该是我们动了哪里的机关。”
陆若甲顺着陆本乙的目光看去,那一瞬间,他嗓子里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啊”的气音,后续的声音被陆本乙死死捂住他的嘴,被吞没在了喉咙中。
整座墓陵被昏黄的光覆盖,说不出的怪异恐怖。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空旷的墓陵正中央只安静停放着一座漆黑的棺椁。
那棺椁一看就价值不菲,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存放了这么久,依然如新。
陆本乙显然也这么想,他有特殊的手法来判断这个墓陵的年代,一番检测之后,他脸色变了几番,艰涩道:“快五百年了。”
陆若甲浑身巨震:“那……那岂不是……”
陆本乙眼中冒出灼热的光:“墓主人死在三百年前的圣战之前,棺里肯定有好东西,我们开棺!”
两人前来盗墓,风水、时辰、手法都有讲究,等这一番执行下来,都已筋皮力竭,陆本乙撑着最后一口气,撬开了棺盖。
可这沉重的棺盖刚刚启开一条缝,倏然间,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突兀地从漆黑的缝隙里伸出,青筋迸起,迅速抓住了棺壁。
而此刻,没有人知道,在遥远的北疆,三生之巅上突现三彩祥云,漫山响起鸟兽清越鸣啼,万顷松涛荡起碧波,而那束五百年前消逝的光,天道垂怜,又重新照落在了山巅。
清门内古老巨钟响起悠扬钟声,一声一声,直直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而在中洲,深埋地下的初云剑剧烈震颤起来,剑鸣不止。
萧云今于学宫之中若有所感,手中停笔,拧眉抬头望向遥远北方。
这一边,陆若甲和陆本乙吓得魂飞魄散,瞬间跌坐在地,凄惨的叫声在整个墓陵里回响。
陆本乙勉强保持镇定,他竭力执行着每一个危急的程序做法,争取从这起尸的手里留下他们兄弟两个的命来。
可还没等陆本乙流畅地做出来那些复杂法诀,巨大的黑棺突然炸裂,发出巨响,里面黑乎乎的药汤流了一地,几乎是本能反应,兄弟两人同时捂住口鼻。
但捂住了口鼻,眼睛却没瞎。
他们看见一白衣少年慵懒地站在对面,白衣残破发黄,少年却有精致容颜,只见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随后,浓密蜷曲的睫羽颤了一颤,露出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
陆若甲颤声道:“鬼……鬼啊啊啊啊啊啊!饶……饶命……”
少年嫌烦,拧眉:“别吵……”
陆本乙借机喘气,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会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却闻到了一股药草的清香。
等等,清香?
陆若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地掏出一本小册子,嘴里碎碎地念着“无念真人保佑无念真人保佑”。
少年眼尖,一眼就看见小册子书脊上写着几个镀金小字:只要十天无念真人教你引气入体。
少年嘴角剧烈地一抽。
这佛脚抱得怕不是也太临时了一点,而且,为什么要让无念真人这个大魔头教你引气入体?
秦长愿被两个聒噪的小孩吵醒,正心烦着,他猜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不太好看,便也忍着火气,朝俩小孩解释:“你说谁是鬼?有我这么好看的鬼吗?”
陆若甲打了个哭嗝:“越是厉鬼就越会在脸皮上糊弄人。”
秦长愿被气笑了:“我要是厉鬼还让你在这叨叨来叨叨去,敢扰我睡觉,一口就吞了你。”
陆本乙顺了口气,见秦长愿对他们没有杀意,便放下心来,站起身硬撑着气作揖道:“晚辈无意打扰前辈深眠,只是中洲学宫入学考核在即,我们无物傍身,便出此下策,来此寻求一番机缘。”
秦长愿挑眉,没听懂学宫是什么意思。他压下心中疑问,也知道自己在这黑棺里沉睡,不知年月,许是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也说不定。
秦长愿轻咳一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陆本乙恭敬道:“现在大抵辰时三刻。”
“不是,我说外面的日子。”
陆本乙有些奇怪,但也没显露出来,依然恭敬道:“现在是庚戌二十一年。”
秦长愿听到这熟悉的计年方法,轻轻笑了,这方法还是当年他开创的,天干地支轮流组合,每一个组合上限是五百年,到了上限之后便轮到下一对天干地支,他做了个简单的推算,发现自己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睡了五百年了。
在这繁杂多变的世界,他足足有五百年的空白。
一时之间,他有些怅然。但短暂怅然之后,一颗心渐渐轻松,他醒过来,也就证明,他渡劫成功了。
当年他一心求死,如今破而后立,凤凰涅槃。
秦长愿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倒是打量起眼前小孩来,这小孩沉稳,镇定,说话也让人爱听,但穿衣打扮并不像是富贵家的孩子,他粗略地扫一眼,根骨不错,能在修真之路上走远。
至于在陆本乙身后缩成个小鹌鹑的那个——秦长愿冷酷地收回视线,不想看。
小鹌鹑性子太软,太胆小,就算有绝佳的根骨,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只能落得被人拆吞入腹的下场。
在修真界能走上顶端的人,就得又有实力,又要狠得下心,凶起来六亲不认的那种。
秦长愿微微垂眸,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就得像萧云今那样的。
秦长愿伸手去摸自己手背上的纹章,可手背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他下意识地问:“诶,初云剑呢?”
他记得他以自己的身体做初云的剑鞘,不用时收起初云,初云回落到他手背上,形成一个略微有些凸起的剑形纹章。
但话音落下,他才想起来,他死之前,早把那剑送给了萧云今。
陆本乙和陆若甲将这话听了,互相对视一眼,了然:这家伙原来也是盗墓的,只不过比我们早了一步。
陆本乙和陆若甲瞬间消除警戒,站起身,凑到秦长愿面前:“是我们疏忽了,原来阁下和我是同路人,那我们都介绍一下,认识认识,以后也好互相帮衬。”
秦长愿挑眉,深知这俩小孩是误会了,但他懒得澄清,干脆大大方方道:“我叫秦长愿。”
反正世人都知无念真人,称呼他时也都叫他道号,俗世名讳就连他师尊和师兄都不知道,秦长愿无心再想其他的名讳,索性用了真名。
陆本乙和陆若甲分别介绍了自己,倒是让秦长愿有些吃惊,这两人竟是对双胞胎,陆若甲是哥哥,陆本乙是弟弟,可这两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天差地别。
陆本乙看出秦长愿的疑惑,笑了笑道:“我们两个从小就分开了,小甲跟了阿娘,我跟了阿爹,后来妖族……我们两个就跟着村民到处流浪,说来也巧,我们俩在中洲相认,就商量好一起参加中洲学宫的考核。”
秦长愿有些在意妖族是怎么回事,但见陆本乙表情,显然是不太好的记忆,他无意戳人痛处,刚要回上几句挪开话题,但他望着陆本乙,眸光一瞬就冷了。
陆本乙一直在与秦长愿对视,秦长愿眼中的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被那样的眼神盯着,陆本乙仿佛觉得自己身上被压了千斤巨石,周围空气都凝固住,他一动也不敢动,那样的眼神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下一秒那眼神就会化成凌厉的剑刃,将他切削成碎块。
陆若甲似乎想说什么,可秦长愿身周骤然释放灵压,陆若甲承受不住,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
陆本乙浑身瑟瑟,艰难出声:“秦长……长愿?”
秦长愿眸光冰冷,吐出二字:“别动。”
下一瞬,秦长愿捡起掉落在地的铁钎,附着上灵力,直刺向陆本乙脆弱的脖颈。
甲乙两人均是狠狠闭上眼。
想象中鲜血喷薄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听到秦长愿说道:“对不住,吓着你们了,但我觉得我们最好离开这。”
陆本乙瞬间睁开眼,惊讶地看着秦长愿。
秦长愿将铁钎送到陆本乙面前,只见尖端那里扎着一只血红色的小虫子,外壳颜色艳丽发亮。
“抱歉,这虫子实在太吓人,刚才担心你们惊动它,就对你们凶了点儿。”
陆若甲心有余悸,颤声道:“这……这是尸虫!”
秦长愿手中升起一簇小火苗,瞬间将这小虫烧成了灰,他半开玩笑地说:“如果看见一只,就代表,这附近至少还有一窝。”
这一窝的威力,足以让一个人在眨眼之间被啃去血肉,只剩下个骨头架子。
秦长愿五感敏锐,他朝远处望了一眼,额角跳了跳,朝俩小孩露出个笑:“饿吗?”
两人均不解。
秦长愿猝然转身:“饿着肚子也给我跑,跟着我跑!后面那可不止是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