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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二十四章 藤头势执意归隐,窃客逃在逃无路。 ...

  •   “三弟,你说的是千真万确吗?我大师兄音信皆无失踪啦?”义方被庄翼龙的相告惊呆了。
      三弟庄翼龙悲伤心痛地给与肯定,“是呀。二哥,我从邠宁出来时,高将军已经去了果州,只身寻马将军啦,他怕家里人担心,说是先不要让你们知道。”翼龙见哥哥愁苦的样子埋怨道,“全是那果州刺史王贽弘办事不力,优柔寡断,致使蓬、果二州的饥民据鸡山为盗,掠剑南三川之地,呈愈演愈烈之势。朝廷下旨命白相爷派兵助阵,所以马将军奉令带兵前往,未曾想进山剿贼中了埋伏,一个也没跑出来,全军覆没啦。”
      听到此言急得义方狠狠跺脚,不由得长咳一声。“大哥、三弟,大师兄有难,我暂且不能去光州看望老娘啦。我这就返回京城打探消息,实在不行当亲自前往巴南,大师兄的安危是头等大事呀。”
      两个兄弟也认为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回乡省亲暂时可以放一放。开龙将老家地址细说清楚,兄弟三人难舍难分,只恨相见时短,无奈事态紧急,便在这金刚渡码头分了手。
      回到商船之上,大家向番长李苏萨询问女孩子是否回来,波斯商人震惊地直摇脑袋,义方心里像是又压上块大石头。
      “叔叔,太好了!终于摆脱那个女魔头啦。”祆祝居洛的胖小子兴高采烈地庆幸着。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没有亲情?妹妹走失了,还幸灾乐祸!”为之担心的长辈们都向其投去鄙夷训斥的目光。
      没料到那小子还真懦弱,哇地一声咧着嘴哭开了,“她不是俺妹妹!她是女魔头,强迫俺跟恁们来的,我知不道她是谁?”说着他撸起袖子给人看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
      众人这才知道其中的故事,纷纷劝说他莫哭有大人做主,可越劝这胖小子越感到委屈,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悲痛欲绝,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啦。
      “哥哥,是啥人欺负你了嘛?等一下下,我把包裹送进去。”从岸上蹦跳着跑来那波斯女孩,她身后背着个大包裹,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看到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哥哥,便调皮地歪着头,卷着舌头问他。那泪人似的胖小子听到她的声音,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扑棱棱从地上爬起来,躲在李苏萨的背后恐惧地盯着女孩子。
      “唉唉唉,索你来,索你来,介倒霉孩子,嘎嘛?尼了那小脑袋瓜子躲在个被单子里面捏咕嘛呢?一肚子坏水!歹毒,索得奏是尼吧?”大光头晃荡着大脑袋,两手叉腰挡住女孩的去路。
      女孩子纤腰一拧,蛮靴一跺,“讨厌儿,没你事。”
      “嘛玩意儿!不让我管,我还管定了,瞎话儿白扯哄弄人跟真事似的,合着我们是傻贝儿贝儿。小闺女儿,今个儿我还板板尼了介毛病,好好德愣德愣你。”他上前去抢孩子手中提着的包裹,“手里拿着嘛?和尚衣服!尼了其庙里干嘛?”大光头不由分说,一把将包裹夺了去。
      “还给我!讨厌儿。”
      “介是嘛?”包裹一下被解开了,众人都好奇地看过去,“好么,人头?漆了金的人头!”光头举起那东西翻来覆去地端详着,不知是真的假的。
      “住手!强盗,放下祖师爷的金身。”这时,十几个和尚怒气冲天地跑上船,手持棍棒将大光头围住。
      “努么地啦?和尚,尼了不在庙里念经,跑出来嘎嘛?边儿去!没看介德愣孩子嘛,长眼不长眼眉呢!”手里攥着包裹的回老禄聚拢眼睛看着来人。
      “你手里的佛头是从我们庙里偷来的,快还给我们。”出家人齐声喝喊道,随即冲上几个僧人下手去夺。
      “尼了甭来!还火了,咱们可没有过节儿。介玩应是尼了庙里的,拿去嘛事没有。”他顺手把包裹抛过去,还不忘教训那女孩子,“哎,我说小姐姐,你真罢了,我服了!尼呀,恁么嫩么腻歪人呢?”
      “师兄!等一下下,那是我的佛头。”女孩子不再卷着舌头说话了,一把掀开头巾摔在地上,不顾一切地上前去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佛头被和尚们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
      “是你呀!婷婷?”不仅是大光头,另两个师兄以及天赐也惊讶地盯着波斯女孩。
      “小哥哥,是我。”薛婷婷像蜻蜓一样轻盈地跳到天赐身边,紧紧扯住他的衣袖,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紧跺蛮靴埋怨道:“三师兄!都是你多事,坏了人家的好事。”回老三张大了嘴巴,不知说什么是好。
      “中!既然是师妹想要的,大师兄给恁再夺回来。”澹台诸己将袖子一挥,一股劲力席卷出家人,击得他们东倒西歪扑到在地,他上前一步从人家怀里硬生生将包裹拽过来,转手递给师妹,“不份儿!信球,一个佛像的底脑至于大动干戈吗?这个头,老夫要了。师妹,搁起来。”
      小姑娘失而复得喜笑颜开,“大师兄,我找这佛头找得好苦啊,大殿小殿的佛头脑后都已被别人挖得干干净净,我受人指点觅到塔里才看到这一尊完整的,索性把它全拿回来了。”
      “中!师妹,恁要这泥塑佛头弄啥哩?”堂主纳闷地看着她问。一丝绯红掠上姑娘的脸颊,羞得她摆弄着僧衣低头不语。
      哪知那些僧人不管不顾地爬起来,哭哭啼啼声泪俱下,重新挥舞拳头喊叫道:“你们破了老祖的真身,抢走了佛头,罪孽深重,我们跟你们拼了。”出家人摆出一付鱼死网破的架势。
      “阿弥陀佛,住手!佛家弟子与世无争,慈悲为怀,怎能和人家争斗呢?”夜幕中走来一位大和尚,他二目有神皂白分明,“善哉,贫僧澄观,普光王寺主持。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佛头是我祖师的漆金真身,不是一般的泥塑胎雕。僧伽大师乃观士音菩萨转世化身,先帝中宗迎入长安供养,封为国师,大师圆寂后归葬泗州,并漆金肉身,起灵瑞塔永藏。虽几经火灾水患金身不坏,却未曾想,今日遭此劫难身首异处,可悲可叹啊。”大和尚说完双手合什念诵经文。
      “这是揍啥呀?豆是栽赃嫁祸咋着?和尚,好么牙儿地说我们丫头弄坏了你的金身嗯,多前儿的事呀?不可能。让我说,星是你们稀了马虎自己弄坏地,佣为没法交差,竟以儿的放个假滴,打开塔门让人去取,这个是假滴,泥做滴。”四师兄韩小月强词夺理偏袒着师妹。
      老和尚分外的客气,低眉顺眼唉声自责道:“阿弥陀佛,此事不能全怪那小施主。原本灵瑞塔是封闭的,自从小青来到泗州,依附于祖师的真身之上,是老衲让弟子们按时进入打扫,不料今晚的值日僧一时疏忽忘了落锁,才使外人闯进,损坏了金身。”
      “师父,您怎么不信小徒啊?打扫完后,我把塔门锁上啦。”其中一个精明强干的年轻和尚辩解道。
      老和尚用手制止他再讲下去,“施主,这漆金佛头的确不是草胎泥塑,是本寺祖师的真身,你可查看头顶有一小孔。祖师在世时常以絮塞之,夜里香气从顶穴中出,烟气满房,弥漫四野,非常芬馥;待天明拂晓,香气还入顶穴中,来去自由。当年泗州大师于长安荐福寺端坐而终,中宗先皇即令于寺中起塔,漆金身供养。而后大风突起臭气遍满于长安,中宗问知是祖师真身头顶发出,默默心许要将真身送归故里,顷刻之间奇香郁烈其臭顿息。那灵蛇小青便是被这香气招来,可惜真身已破,从今往后再不会闻到啦,鲁莽啊!小施主,它现在你处吧?”
      小姑娘下意识地扯紧袖口,哪知一条青皮小蛇调皮地露出头来。薛婷婷一脸惭愧地跳上前,双手奉还那包裹,“师父,不是我鲁莽,是塔上的小和尚让我去摘下佛头,他说是请我结了善缘,帮帮他的忙,解脱他胳膊的灼烧之痛。”
      大和尚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深信她是真的没说谎,“噢,善哉,竟有此事?小施主,那小僧如何相貌啊?”
      婷婷未加思索告知,“他头戴风帽,手持净瓶,体态雍容,面目慈祥。对了,这僧袍就是他脱给我的。”
      寺里的和尚们面面相觑,都露出惊愕的神态,“祖师又显灵了!”
      老和尚小心翼翼地展开包裹的僧袍,师徒们围拢过来细看,“是祖师的袈裟!看那左边袖子有被火撩过的痕迹。”
      “阿弥陀佛,祖师显灵啦。”出家人倒头跪拜袈裟,各个无比虔诚,激动不已。
      礼毕之后,大和尚恭恭敬敬地用僧衣将佛头包好,不再多言,带领弟子捧起便走,有弟子关切地问:“师父,重新把祖师的真身修复吗?”
      大和尚摇摇头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既然僧伽大师有意解脱伤痛,我们做弟子的就要遵命照办,回去准备荼毗圆满吧。”
      小姑娘失望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叹着气,“哎,闯祸了吧,就为了那脑后的土。”她用小指头点了点从袖口探出的小脑袋。
      等她再去寻找意中人时,甲板上只剩下三个师兄,天赐已经跟着师父进舱里去了。

      等义方和李苏萨再次走出来时,义方的表情是阴郁严峻,同样沉闷不语的是张妍,她紧随其后并低声叮嘱着天赐。
      “李大哥,我就不陪你们去扬州啦,我和浣儿姐姐这就赶回去,打听清楚我大师兄的音讯。天赐这孩子你就费心啦,到了扬州再转船去杭州。”
      义方向波斯商人托付着,李苏萨已然和他成了好朋友,毫不见外地大包大揽道:“庄兄弟,你放心!天赐由我照顾,扬州的事你就交给常、何两个丐头处理吧。此次回京你们旅途上要多加小心,我已经安排了快船,就在前面等着呢。”
      义方又与身后的两个手下交待了许多,这才同相送的众人施礼告别,让其余人留步,只由李苏萨和天赐送下船去。
      深夜里的运河上寂静深沉,还好,有一轮明月映射出片片水影,从不远处驶来一艘桨轮船,两侧木轮击起的浪花哗哗震耳,“嚯!好大的明轮船啊。”义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巨大的货船。
      波斯商人扭头去看也很惊奇,“哦,是扬州俞大娘家的船,你看船上插着俞家的五连旗子呢。这运河里明轮船可少见,船里的货物一定不少。”大木船的船头船尾遍插五张三角旗联串的旗帜。
      大家继续向前,没再顾及那缓缓靠岸的大船,雇来的快船果然泊在跟前,岸上候着的船家提着盏牛皮灯笼,随着夜风不住摇曳发出昏暗的亮光。
      “船家,你,这船是空的吗?可不可以拉我回润州?”从近处走过来三个人,其中问话的是位仪表严肃的中年男子。
      没等船家回答,他的两个朋友诚恳相劝道:“顾大哥,大哥!不是小弟喝多了酒说你,是不是太草率了?说归隐就归隐啦。”
      “非熊,老弟!听哥哥劝,还要三思而后行。金榜题名考取功名不易呀,你这一走可就什么都没了,前功尽弃啦,你想过没?嗯,想过没?”
      “方干老哥、频弟,我,我顾非熊不为五斗米而折腰!这个小小的县尉,我早就不想干了,仕途险恶,世风日下,不如退隐山林修身养性,与世无争。那正是此名谁不得,人贺至公难。素业承家了,离筵去国欢。暮天行雁断,晓渡落潮寒。旧隐茅峰下,松根石上盘。唉,李频,好像田牟和你认识?”
      “噢,我岳父姚合年轻时,曾在他父亲魏博节度使田弘正的幕府里任随军从事。”李频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然后又把话题引回辞官归隐上。这三个人像是刚喝过酒,微醺着相互搀扶指手画脚,谁也说服不了谁。
      “客官,我这船有人雇了。”听到船家的回答,三个人都很是失望,又勾肩搭背地向前去寻。
      “方先生、李先生,你们是送人吗?”
      “噢,是小老弟呀。”
      “嗯,小义方,这么巧又遇见了,你是要去哪儿呀?”
      义方与方干、李频是熟识的。
      “我有急事要回长安,这条船是我们雇的,你的朋友是去哪儿呀?”义方打量着另外那个人,见他五十岁上下,面容憔悴,花白的胡须,正是娘娘庙里的盱眙县尉。
      李频将他们彼此引荐,那县尉打了个饱嗝随口说道:“小将军叫庄义方,我在京时听说过,这是回京里啊。我辞官回润州,不顺路!南辕北辙嘛。”
      李频茫然地看着远处,“你们看啊,再往前去,只有那几艘漕船和木轮船了,这么晚了,上哪儿去雇船啊?”他回头再次挽留道,“顾大哥,不如和我们挤一挤,一同回乡如何?”顾非熊一个劲地摇头说着不方便。
      方干哼哼了两声说了句“你这副藤头势”,便不再看他的那位不合群的朋友。他拢目顺着河岸望过去,沿着堤岸是一行碧绿低垂的古柳,乘着酒劲吟诵一首“摇曳惹风吹,临堤软胜丝。态浓谁为识,力弱自难持。学舞枝翻袖,呈妆叶展眉。如何一攀折,怀友又题诗。”看着看着不觉疑问道,“天还没亮,最边上的木船怎会有那么些人啊?”
      “不会,是风吹柳枝晃动的影子吧?”李频听方干这话向前面观看。
      “窃客逃?窃客逃?”有个女人在木船上大声疾呼着。
      “有强盗劫漕粮!不能让他逃啦。”盱眙县尉对窃呀盗啊甚是敏感,第一个带头奔了过去,还扯着嗓子呼喊着,“来水贼啦!大家抓贼呀!”可惜邠宁的番镇军和宋州的土团早已撤离了,岸上出来响应的多是赤手空拳的百姓。
      冲在最前面的顾非熊见几个人从漕船上下来,抬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瓮很是吃力的样子,边走边肆无忌惮地大声喊:“在逃!”
      县尉哪能容得他们这般嚣张,上前举拳就打,先声夺人地大声吼道:“想逃?你们哪儿也去不了!把从漕船抢来的脏物交出来。”
      大家借着月光分辨出那领头的是个罗裙婀娜的妙龄女子,身后斜背着一口宝剑,乌亮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朵粉红色的虞美人,花朵在夜风中飘飘荡荡如同飞舞的彩蝶。
      女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扰得翻身跃起,勉强躲过对方的拳头。可接连而至的拳脚并未停止,顾非熊带着百姓将其团团围住,“好个女贼!瓮里装的是什么?快放下不义之财!”
      “你哪个?哦哟,喝了我一头!”女子满脸怒容用手指点埋怨道,“你怎么莫西西的嘞?表噶闹!我们的瓮里是水类,上漕船寻水吃。”
      非熊没好气地抢白她,“水?你们是好人,不是强盗。”
      女子坚定地点着头,“是的喏。”
      “谁信呀!人家在船上大喊窃贼逃跑啦,不是指你们还会是谁?”
      正说着,从大木船上跑下来几十个船工,大声喊着叫着“豪燥点”。
      县尉大手一挥命令众人,“失主从后面追来了,不能放走他们,方干、李频、庄义方,不要信她的鬼话,这姑娘有些功夫,大家要加倍小心,从三面合围擒住他们。”
      那女子猛得按动剑簧抽出宝剑,只听得“噌嗡嗡嗡”龙吟凤哕般清脆之声,宝剑弹出,青光乍现耀人二目,在月光的照射下寒气逼人。
      她随意舞了个剑花,杏眼圆睁警告道:“射头!你们要闯祸的,晓不晓得啦?特为寻事儿不灵光的。为色各说我们是水贼?你不我说灵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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