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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九章 好是红尘修心处,何必藏身在深山。 ...

  •   “我们斩蛟堂讲求的是皇天后土,济世兴邦,最看不上这群依强凌弱,毫无仁义的混帐东西,如此败类是人人得以诛之,帮助官府拿住他,是本堂行的江湖道义。姓庄的店主奏是嘴硬,人一定是叫他藏起来哩,传给我消息的人不会弄错的。”尖声尖气的家伙是黄头巾包头,黄中衣衬底,外裹束腰黄衫,足踏草鞋。
      “大家来尝尝俺的好酒!立德坊的洛阳老酒,窖墙多年木舍得喝,今儿个犒劳诸位类。”谢中杰抱着个酒坛子从里间出来,殷勤地道着辛苦,待去掉坛口的泥封,顿时香气四溢。
      他又麻利地回身后屋捧来一摞瓷碗,挨个倒满递给众人。
      “是四眼井的酒。”
      “好酒!得窖藏五年以上。”
      品尝之后人们均啧啧连声赞不绝口。
      “这洛阳老酒东岳祭过天,朝堂宴过臣,醉倒了贵妃,喝美了李白,饮得则天皇后睡卧石淙不思归。我愿伊河水,尽向杯中流。只要众生喜,我愿醉乡游。”得仁有感而发持杯劝酒。
      判司起身感谢直道破费,义方借着卢楚龙敬酒之机,询问其来东都的缘由,徒弟是一声长叹黯然神伤,“师父,我是不得不来呀,外公命悬一线,随时都有被何有佳加害的危险。”
      “何有佳要害你外公!为何如此呀?”义方是非常地吃惊。
      “咳,提起这事就话长啦,是十五年前的太和八年,李德裕出任宰相,本是同宗兄弟却秉性不合,将我外公排挤出京调任华州刺史。那年的十月,李宗闵又入朝主政,召回外公担任吏部侍郎,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却发生了一桩大事,三门山的纤夫造反了。”楚龙敬重地注视着师父,“您是知道的,关中虽号称沃野,然其土狭地窄,所出不足供养京师,尤逢水旱之年需转漕东南之粟。而漕运之梗在于三门山,陕州东北五十里黄河之中,砥柱山之西,有鬼门和神门二岛将河道一分为三,鬼门在左,人门在右,神门居中。惊涛骇浪湍流如激箭,行船若触暗石即碎如齑粉,流入旋涡中更不见踪影。朝廷历年整治却收效甚微,中宗时出了个杨务廉,害人精啊!他是当时著名的工匠,善于营建宫殿楼台,官至将作大匠。手艺没得说,曾制造一木制人偶,长相类似僧人,手执一碗,可自动向人乞讨布施。待木碗中的铜钱盛满后机关发动,木僧人就会自己说声布施,甚是神奇。”
      在座的人们都被他绘声绘色的讲解吸引过来,“杨务廉人品卑劣,后来因贪污千万而被罢免,但他不甘消沉,想出阴毒之招上谏朝廷,真是天生此妖就是来破残百姓的。”
      刘得仁像是心知肚明,不住地摇头叹息;李晕显然是闻所未闻,一个劲地催促卢楚龙说出是什么阴招。
      “是在陕州三门山开道,山岩临河的一侧用烧石碎岩的方法凿出一条栈道,仅供纤夫行走,漕船由纤夫牵引渡过三门河道。可河流湍急,纤夫的前胸后背各拴上两个砣子,一旦落栈着石,百人之中也难活一人,常常发生绳断栈绝、纤夫坠死的惨剧;加之官员不能体恤民情,妥当处理死者后事,遭到百姓强烈的反抗。这样,虽然运到长安的粮食大幅提升,但是整个栈道都响彻着悲伤的号子,凄凉之声振动了山谷。那年陕州刺史更是丧心病狂,怕承担责任,把遇难的纤夫说成是擅自潜逃,并通知当地官衙囚禁他们的父老妻儿。一下子干材遇到了火星,积怨成恨的纤夫造反了,揭竿而起成燎原之势,民变蔓延到了华州。我外公力挽狂澜安抚和讨伐并举,用计捉拿住作乱的头目,此人正是何有佳的父亲。如今何有佳不辨曲直,不明事理,把他父亲的死记在我外公的帐上,可叹外公的一片苦心啊。”
      “你是说,是你外公把他杀了,所以何有佳要疯狂报复?”李晕以为已然想出了事情的大概。
      得仁见青年人打着咳声羞于启齿,便主动代言道:“这个事情我是知晓的,李固言在混战中擒住匪首,本想晓之以理,好言规劝,交于大理寺审理。便急命手下兵士不得胡乱伤人,拿住也就罢了,可当他大喊阻止时却事与愿违啦。”
      “刺史有令谁敢不从?李固言是怎么喊的?”李晕不能理解地问着朋友。
      刘得仁很是无奈地模仿道:“湿塌咧,他当年喊的是,杀!杀!杀!杀不得,于是何有佳他哒的撒落地咧。”
      “呵呵呵”斩蛟堂的贾香主是一阵的坏笑,“愣子!奈么好了,姓何的老老头触霉头立,留守奏是留守,婊将老卵得不得了。”
      司马边城斜了他一眼,怪其口无遮拦,信口开河。卢楚龙仍然依着自己的思绪在说:“自我外公来洛阳后,何有佳便三番五次地指使手下加害于他,真是穷凶极恶,不依不饶。多亏去年晋州刺史王式路经东都时,来看望我外公,得知此事后甚为关切,并推荐浊浪道场的司马边城前来相助,司马大侠的师父陈瑶之老前辈,乃是王式的老师李涉博士的好朋友。我们今日辅助河南尹衙门缉拿何有佳,就是要问一问他,我外公哪点做错啦?他父亲被杀纯属是个误会。”
      韩判司感到气氛过于沉闷,手持酒碗起身高呼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来,大家喝上一碗,可保浪费了谢掌柜的好酒。”
      当众人纷纷响应举碗痛饮之际,判司无意间扫了一眼桌面,不觉眼光一亮,盯着桌上仅有的空杯子,“这是弄啥哩?这只杯子是谁滴哩?”
      “喵人!娃子滴!”谢掌柜一惊一乍地指着商隐怀里的衮师。
      “咦,不中!娃子咋能喝酒哩。”判司责怪地看着李商隐。
      衮师见大人们都在看他,便来了神气,挣脱开父亲的双手哧滑一下跳到地上,也不管得仁“你闹啥呢么?”的呼喊,嘻嘻笑着跑到地中间,充满童真地望着判司嬉笑道:“伯!额们墙猫猫胡呗。”
      这一声官差们听了不打紧,可主人们被惊吓到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冰凉,尤其是谢中杰,突感到曾被杖击的后背是阵阵痉挛。
      孩子说着话蹲下身子,就要撬方砖,眼看事情即将败露。
      “凶犯,凶犯!快出来,快出来!”一下子喊声四起,惊心动魄,可这纷乱是来自屋外。
      一个衙役冲了进来大声禀告道:“判司,天津桥上来了个人,鬼鬼祟祟的,看见我们撒腿奏跑,不像好人。”
      “是何有佳!一定是他。”拿软鞭的汉子斩钉截铁地肯定着。
      贾香主尖声尖气地喊着:“是他!我奏说消息可靠,不会错的。这叫花子头一准是藏得腻烦了,出去潇洒,回来见到我们来缉拿他,心里发虚,落荒而逃啦。”
      “追!”
      “追!”
      十几个人一窝蜂地奔出去,带领一干人等围追堵截去了。
      “娃儿,来人走啦?”等了半天何有佳才从方砖下面冒出头来,上面的对话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有佳,事态严重啦,趁他们去追那个倒霉鬼,你们得立即脱身。”李晕当机立断地安排道,“还有!你父亲的死是个误会,你就不要念念不忘无法释怀啦。”
      “哼!前辈,那是花言狡辩你也信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能说释怀就释怀了呢?
      义方他们在质库门外与张水儿告别,黑小子只说了声“再唯”,便拐进了茶行。
      清清楚楚地从北面天津桥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可想而知那里的打斗激烈非常。趁着云层遮住了月光,李商隐抱着儿子衮师,带着何丐头、义方和天赐急速向城东而去。
      一路左顾右盼地走来,跨过伊水渠的石桥,前面就是李商隐的岳父、已故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建在崇让坊的老宅子,不用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啦,马上就要到家了。
      “崇让坊对面是履道坊,白乐天白老的宅子。时光过得真快呀!白老已经故去五年啦。”随着商隐心情的放松,话也跟着多起来,“门严九重静,窗幽一室闲。好是修心处,何必在深山。那园子原本是杨凭的府邸,白老买了来拓展水面,密植幽篁,叠石成峡,聚土攒岛,奇思妙想,巧夺天工。看那院子好冷清啊,院静留僧宿,楼空放妓归。白老自感去日无多,便尽遣家妓放归,只留下闭门清修的裴兴奴和胡秋娘。”
      “这个坊叫啥?坊前还有卖夜宵的。”天赐指着临近的坊门问道。
      “哦,是集贤坊,坊里住的多是些漕吏,这么晚了,还有商贩在卖酸辣汤啊。”义山顺着少年的指示望过去,在紧闭的坊门外,确实摆了个摊子,一位半老徐娘正忙乎着生意。还不错,三张桌子有两张是空的,一张围坐着三个食客,他们在东张西望窃窃私语,不时地去摸摸脚边的竹篓子。
      这三个人衣衫褴褛,满身的补丁,都戴了顶草帽遮住脸面,细看原来是叫花子,不知在哪儿讨来闲钱,便大模大样地上了桌面,扬眉吐气一回。
      “哒,额饿咧,夹馍。”怀里的衮师可怜巴巴地对父亲说,自从夫人王氏过世后,李商隐愈加疼爱这双儿女,此次东都之行把儿子带来,就是想重温一下逝去的美好时光。“儿呀,太晚了,夹馍可没有,前面有卖酸辣汤的,也很好吃。”
      “好吧,喝酸辣汤,喝酸辣汤。”孩子很懂事,指着坊门的摊子嚷着。
      几个人走近了,选了张靠外侧的桌子,喊那蹲着身子正在炉子前扇火的摊主,让其为每个人盛来一碗。
      “中,等一下哈,桌子扬起有油饼,桌子嗲有墩儿,兄里自个坐哩。”那女人没有回头独自忙碌着。
      背后的三个人说也奇怪,自从见他们过来就缩头缩脚地不做声了,义山疼爱地望着咬嚼油饼的儿子,不禁动了感情潸然落泪,他哽咽地对义方感慨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看见衮师我便忆起晏媄,经年来为了生计奔波在外,我们一家聚少离多,我亏欠他们啊!”他双手抹去腮边的泪珠,仰头望月满怀深情地呢喃着,“往常我们夫妻吃罢晚饭,就坐在宅子里的西亭前看月亮,撩咋咧!可惜日月轮回,斗转星移,阴阳相隔有情人啊。义方,大哥我昨夜得诗一首聊以寄情,此夜西亭月正圆,疏帘相伴宿风烟。梧桐莫更翻清露,孤鹤从来不得眠。”
      “呜呜呜”背后有人在哭,“不至于吧,夏老五,这么大人还哭?笑话死人乃咧!”另张桌的食客在劝着同伴。
      不劝还好,这么一劝那个伤心人更加的悲痛欲绝,哇的一声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商大哥,娃惨乃咧。莫妈的滋味饿可知道,饿想饿婆,饿想饿妈。”他摘去头上的草帽扔在桌子上,“偷娃的事饿不干类!伤天害理,要遭报应的。”
      义方回头看去,那人是认识的,他一眼大一眼小,是个雌雄眼,正是曾在潼关北码头遇到的乞丐。
      另一个身形瘦小的将桌上的空碗一推,撞得另一只叮当直响,他也将帽子掼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踢向竹篓,“狗日的!拿人家娃当要挟,窝她妈是个撒货呀?”
      “唉,弟兄,有啥办法哩”听声音是那白眉毛的老乞丐,他将草帽扣到桌子上,无助地四下望了望,当他的眼神与义方、何有佳相遇时闪闪躲躲,看再也无法避开,情急之下招呼着其它两人,“啊,庄将军!何丐头!老五、小蔡,快拜见都尉。”三个人跌跌撞撞匍匐在地行礼参拜。
      经义方询问才得知,他们是在坊门外做接应的,二丐头肖庆久和苗翠翠不死心,再次潜入坊中偷孩子去啦,偷的还是漕吏谷良的娃子,用来威逼要挟谷良就范,同流合污私扣漕粮。
      “何丐头,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吗?”义方深恶痛绝地质问道。
      何有佳无辜地摆着双手,极力否认着,“从来没有!打漕粮主意,想是想过,可没敢;偷人孩子,是根本奏没敢想。”
      “咦,何丐头,这也不中,那也不中,所以人家不份儿,要取而代之。”女摊主手里掐着一碗酸辣汤,扭着水桶般的腰身走过来,将碗放在白眉毛的面前,“三碗哩,还差恁们一碗。”这女人在额头斜插一朵牡丹绢花,媚眼流波风韵犹存。
      “老信!是你?”不光是叫花子头好生意外,其他人也是没有想到。
      “是俺,凤姐姐叫俺把住这坊门,专等着这几个信球,奏招他们还会来偷小少爷哩。”他轻蔑地瞪了一眼那三个乞丐。
      何丐头怒目而视,“我还没死呢!老信,有我何有佳在,看他们谁敢动一动满仓那孩子,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不许再为虎作伥,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啦。”潼关来的三个手下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地称是。
      丐头火气未消索性吩咐道:“你,商老倌,都怨我耳软心活,被肖庆久蒙蔽了,撤换了你。拿出你当年的威风来,从现在起,你还是仁义会坐镇潼关的头领,那个骚婆娘什么也不是啦。”
      花白胡子闻听后受宠若惊地浑身颤抖,感激涕零地叩头行礼,拜谢着丐头,“我,商与同从即日起,唯庄将军、何丐头肝脑涂地,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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