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魔》染鬼尘

245、拼爹

　　姒重山把长长的故事讲完，大家好一阵沉默。姒月姬虽然想到姒重山会以姒珍和唐梨花的事情作为交换的筹码，但没想到，这其中会有这许多曲折，更想不到，会有这许多矛盾。
　　问题还在于，姒重山虽然仍是没有透露神秘组织的核心问题，也其实并不知道关于唐梨花和姒珍的更多的事，但她调查到的这些内容，的确解决了他们很多的困惑，而那些矛盾，也为他们探寻答案找到了突破口——荣君。
　　至此，他们倒不好食言，就当听的都是废话，非要杀白树净不可。毕竟，人家的母亲的丈夫和儿子都在现场看着呢。
　　姒月姬看向姬云继。姬云继低着头，似有所感，抬起头对上姒月姬的目光，小声道：“随你。”
　　他小声说话，倒不是怕被谁听到，而是懒得说什么。被自己亲爹追杀，被自后娘谋杀，他真的懒得说什么了。
　　姒月姬于是又看一眼律坤和律甲，他二人干脆低下头，不去看任何人。
　　于是姒月姬再看向姒重山。姒重山正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全是不安与恳求。
　　姒月姬“啧”一声，道：“你说的这些，虽然让人疑问更多了，但也确实解开了我们不少疑惑。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倒是勉强够换我们饶你那个儿子一命。”姒月姬用下巴指了一下白树净的方向。
　　姒重山不由自主地点头，眼里有了希望。但姒月姬没给个定论，她仍是忐忑地很。
　　“不过……”姒月姬续道。
　　姒重山心道：果然。不由跪坐的姿势更端正了一些。
　　“不过，他杀了马不坡，我还得把他交给西南军。至于西南军打算怎么处置他，我就不能插手了。”
　　姒月姬看向姒重山，颇觉为难地说：“你看，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我能做到的也就这些了。要不，我给你搭个线，你去求求西南军？”
　　姒重山听罢，怒意腾地就上来了，似乎想指责姒月姬出尔反尔，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姒月姬接着说道：
　　“别说你没想到，你那么聪明，当然能够想到，单靠我娘，”他看一眼姬云继，“和王爷娘亲的故事，还这么不清不楚的，怎么可能换回你小儿子的命。”
　　他瞥了白树净一眼，继续说道：“他那一条贱命，怎么可能跟我们王爷的娘亲相比。所以真不是我不想帮你，这还得是我家王爷网开一面，同意同你那小儿子的贱命交换了。至于西南军，我跟他们不熟，是真说不上话啊。”
　　“贱命!”姒重山忽然插了一句，似乎对姒月姬说的其他都不在意，唯独对“贱命”这两个字接受不了。
　　姒月姬嗤笑一声，问她：“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以为你们皇室血统很高贵吗？可别忘了，现在天下最低贱的姓，就是姒姓。”
　　姒重山盯着姒月姬，眼中几欲喷火，那怒意，比姒月姬要杀了他的小儿子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姒月姬！且不说我们是皇族的后裔，你可别忘了，你的王爷，和我的阿坤，还有你自己，可都是姒姓后人！”
　　姒月姬笑得向后仰了一下，被姬云继扶住。“你跟谁比呢？出来混，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势力，靠的是背景！你这个大儿子，他爹可是南疆各部落的首领，他可是尊贵着呢。还有我家王爷，他爹更是当今圣上，谁能比他尊贵。而你这个小儿子，真可惜，本来有一个好好的大商爹你不让他认，偏偏去给西南军将领当儿子，然后呢，又背叛西南军，完了，西南军也不是爹了。再加上摊上你这个娘，啧啧啧，”姒月姬摇头，“不是贱命是什么？还真有人以为，姒姓皇族直系的后人就了不起了。笑死，不拼爹，不就是贱命一条。”他特意对着白树净摇摇头，“可怜哦。”
　　“至于我，我本来也可以拼爹的，毕竟我爹是康盛公。不过，”他拉住姬云继的手捏了捏，“我就愿意做王爷的小瘪三。”
　　姬云继冲他笑一笑。他本来听到自己娘的故事，心情是真的不好，但听姒月姬说他是自己的小瘪三，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瞬间就好些了。所以这笑，虽不很明显，但也绝不勉强。
　　姒重山没想到姒月姬会这么说，张口想反驳，又发现不管怎么反驳，都会把律坤和姬云继绕进去，气得喘了好几口粗气，却只得作罢，回头又去求律坤。
　　“坤儿，我知道你恨娘，娘无话可说，娘可以以死谢罪。可是阿净，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们是兄弟手足，你们可血脉连着的啊。我知道你再没有亲兄弟了，娘死后，他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啊！你就放过他吧！你就救救他吧！娘求求你了，你不喜欢他，就让他从此远走他乡，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任何人，好不好？毕竟，不管怎么样，他可从来没害过你啊！”
　　姒重山知道，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她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律坤，于是就一直求律坤，一直磕头，只对律坤磕头。
　　律坤心里难受极了。他忘不了自己的娘在离开之前，是多么地疼爱他。而且也的确，无论是姒重山，还是白树净，都没有害过他。
　　但不可否认的是，白树净把他这个娘，抢走了三十多年，这让他在心理上接受这个手足兄弟，实在是很难做到。
　　然而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自己的亲娘，在对自己不停地磕头。
　　律坤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了，崩溃地吼了一句：“够了！”
　　姒重山顿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律坤，忽然眼泪又奔涌而出：“阿坤，娘对不起你啊！”这一哭，更加撕心裂肺。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为律坤而哭的。
　　律坤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姒月姬暂时没有言语。也是，这种母子亲情的场面，他也的确不好插手。
　　他忍不住看一眼白树净是什么反应，发现白树净眼泪也在淌着，眼神却有些冰冷。
　　姒月姬不由一愣，心道这是为什么？白树净这是嫉妒他哥得到他娘更多的关注了？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这么幼稚吧？何况虽然他从小给人做了养子，但他可是一直和姒重山有联系啊？
　　姒月姬又仔细看看，觉得自己没有看错白树净那冰冷的眼神。而且随着律坤他们母子二人对着哭得更加投入，他的眼神也愈发冰冷。之前对姒重山的关切渐渐变淡，眼泪也不流了。
　　姒月姬觉得自己可以尝试再蒙一下。
　　“姒夫人对两个孩子的舐犊之情，真是令人感动。”姒月姬忽然说道。于是大家便也都看向他。
　　“真是可怜。一个生了不养，另一个生了让别人养，你对他们可真是好啊。”
　　这话说得语调平淡，但其中阴阳怪气的意思，谁能听不出来。一时之间，律坤和姒重山都有些哭不下去了。
　　律坤皱了一下眉，问道：“为什么？”
　　姒重山看向律坤，有些慌。“阿坤，娘也舍不得你啊，娘也是没办法啊……”
　　“是啊，”白树净忽然接过来说道：“娘，我们明白的，我们都明白，您有大事，您还得忙着复国呢。您是真的没想不养我们啊。”
　　姒重山不由一愣，“阿净，你怎么这么说？这些年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哥不明白，你还不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吗？”
　　“阿净？”白树净嗤笑一声，“娘，您以前可不是这么唤我的，您还记得以前是怎么唤我的名字的吗？”
　　姒重山闭口不语。
　　白树净看向律坤。“娘以前唤你什么？阿坤？现在呢，也唤你阿坤。可你知道娘以前唤我什么吗？国儿。我刚到西南，人家问我名字的时候，我都告诉他们，我叫果儿。可其实，我叫国儿，复国的国。”他忽然笑起来，“娘给我起的乳名，都是想着复国。可是，律坤大哥，你发现了吗？娘甚至没给我起个大名。你是不是觉得你被娘抛弃了很可怜？可是我呢，我明明就在娘身边，可却只能去给别人做养子!我在拥有白树净这个名字之前，甚至连个大名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娘还没把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把我送人了啊！哈哈哈哈哈……”
　　律坤也懵了，不由重复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因为我爹，比不上你爹！所以我只不过是个备选，而你！”他忽然止住那诡异的笑声，死死盯着律坤，“而你，你才是她心目中未来皇位的最佳人选！”
　　姒重山喝道：“阿净，你在胡说什么？！”
　　白树净看着姒重山，惨然一笑，不说话了。
　　姒月姬却觉得这瓜看到没吃到，心痒得不行，对白树净说：“说说，说说看，说得爷高兴了，不是，如果你说的对我们有用，我就放过你。”
　　白树净瞥了姒月姬一样，道：“不会有什么用，你就当故事听就行。至于杀我还是不杀我，”他看向姒重山，“还真不是我决定的。因为，我一直在西南，西南就那点儿事，你都知道了。而组织里的事，我其实知道的没多少。”言下之意，他的也看出来了，只要姒重山不把组织的事说出来，他自己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了。
　　姒重山闻此，阴沉的脸色放松了些。看来白树净对组织的事，确实知道得不多。
　　白树净只当没看到，对姒月姬说：“你说我爹，赵显德，是个大商，这没错，而且他还是财力很不一般的大商。不过，你还是小瞧我爹了。其实我爹也是姒姓皇族的后人，还是离直系很近的旁系，这你没想到吧。”
　　姒月姬张着嘴，有如咬了一口瓜忘了嚼。
　　这瓜，真是有点大，他的确没想到。
　　然而这还不算完，白树净接着说道：“那你更想不到，我哥律坤的爹，律甲大人，其实也是姒姓皇族后人，而且是嫡系后人吧。”
　　姒月姬觉得，这瓜，自己有点吃不下了。
　　大家都看向律甲和律坤。律甲皱皱眉，道：“这倒确实是真的，只不过，我从未把这事放在心上。这都多少代了，就算是什么直系的姒姓皇族血脉，也早就淡了。”
　　“不，”白树净说：“你的亲娘，正是姒姓皇族的直系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