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魔》染鬼尘

240、演戏

　　姬云继回到刘法的府衙，吃过饭，聊着天，又等了两个多时辰，天都快亮了，姒月姬才回来。
　　刘法忙迎上去，比姬云继先一步扶姒月姬坐下。然后眼角瞥到跟过来的姬云继，又尴尬得退到一边。
　　姬云继没有怪罪刘法的意思，对他安抚地笑笑。
　　刘法此前虽然表现得阿谀奉承，但实际上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直至此次刘脆赵显德出事，才把刘法生推向了他们这边。如今刘法知道，虽然靠姒月姬他们可以替他的妹妹妹夫报仇，但这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如今天下动荡，无论他，还是马不坡，都很难再继续偏安一隅了。是以他下定了决心要投靠姚驰音、姬云继他们，行动上难免殷勤了些。何况刘法也没想到姬云继能下来亲自迎接姒月姬。
　　别人不知道，姬云继可是对姒月姬的情况心知肚明。别看姒月姬明面上还表现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已经非常疲惫了，眼角都要耷拉下去。姬云继不由露出担忧的神色。
　　姒月姬对姬云继笑笑，暗示他不要担心，而后与刘法说起话来。
　　刘法把杨雨枝和她告诉他们的那些消息告诉姒月姬，又问姒月姬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姒月姬简要介绍一下他这边探得的消息，道：“我已到了倭人暂住之所，知道了他们确实联系过姬贯虹。但我们要如何与他们合作，尚须仔细斟酌，待我回去报与王爷（姚驰音）再做定夺。”
　　刘法也知道姒月姬一直奔波到现在，不好再多说，就催着姒月姬早点休息。姒月姬与他又客气几句，这才同姬云继一起离开。
　　到得四处没有刘府中下人的时候，姒月姬忽然一软，就要瘫倒在地上。而姬云继仿佛早有预感，提前伸出手，将姒月姬稳稳扶住，待进了卧房，确定无人看见时，才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你先躺着，”他眼眶红着说：“我去让人准备药浴。”
　　“行，”姒月姬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又无力松开，说：“你放心，我感觉快好了，什么都快好了。”
　　“嗯。”姬云继知道姒月姬说的是什么，他的意思是：不只是他的身体快好了，还有这乱七八糟的局面，也快好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姒月姬这么说，他就相信，于是笑着点了一下头。
　　姒月姬药浴的全程都在睡，之后又一直睡，再醒来，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因为他们此次来没有声张，刘法就没有大摆宴席，只是饭菜茶点尽量精致，还特别允许了赵潘玉亲自下厨，因此这顿饭吃得还不错。最主要的原因是姬云继看姒月姬休息过后，气色好了很多，于是放心不少，胃口好了，吃得也多了些。其他人，包括姒月姬，见姬云继情绪好了，也就跟着情绪好了。
　　只有刘法还有些焦急，吃完后就忙着告诉姒月姬这一天的情况。原来日间倭人又带着一群海商去铺子里，扬言一定要见到杨玉枝，要讨个说法。
　　赵潘玉已经在海商铺坐镇，问他们要讨什么说法，他们又不肯说明，只说要见到杨玉枝才肯说。
　　姒月姬心中有数，这是他昨晚和那些倭人商议好的，倭人助他登上皇位，他则把哨前岛给倭国。他们还探讨了具体行动方案，以及何时从岛上撤军等等。包括倭人来铺子里闹，也是姒月姬授意，让他们表现得对杨玉枝消极的谈判态度感动厌烦，好让姬贯虹以为他还有可商谈的余地。
　　但姒月姬更重要的目的，是让神秘组织心中惶然，不知杨玉枝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下一步他们该怎么办。这样姒月姬才可能趁乱打入组织内部。可是具体怎么办，他还没有明确的计划。神秘组织内部过于严密，铁桶一个，很难进入内部瓦解。他本想从姒重山那里打开突破口，奈何她宁死也不肯吐露半句有用信息。实在不行的话，姒月姬就只能采用下策，硬攻神秘组织。
　　当然，这种事，他都不能跟刘法说，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姬云继。
　　是以，他先安抚了刘法，说这是他和倭人商量的，为了迷惑姬贯虹，其实倭人已经知道杨玉枝在他们手里了。
　　这事是真的，刘法也知道，手里有了杨玉枝，也就是姒重山这枚重要的棋子，就算是不等于拥有了神秘组织，也能够很大限度制约神秘组织的行动，因此倭人必会倾向于与他们合作。想通这一点，刘法也放心了些。
　　不过刘法毕竟是注重大局的人，又反复叮嘱了与倭人合作必须谨慎，千万不要反而引狼入室。姒月姬郑重地答应了，刘法才没抓着这件事不放。
　　之后，姒月姬与众人再次去见了杨雨枝，也为杨雨枝和杨玉枝的相像感到惊奇。他又问了杨雨枝一些细节上的事，杨雨枝都一一回答了，还给姒月姬指明了赛花班常去的地方，让姒月姬去核实自己的身世。
　　姒月姬问起杨雨枝对杨玉枝是否了解，杨雨枝说她只远远见过杨玉枝两次面，刘脆怕被发现，不敢让她多出现。所以她对杨玉枝的了解，主要是通过刘脆的口述。
　　赵潘玉对杨玉枝更熟悉一些，指导了杨雨枝一些不似之处，让杨玉枝那冷漠傲慢更加浑然天成，让赵潘玉再没了与杨雨枝多呆的心思。姒月姬等人又教杨雨枝明日如何配合赵潘玉做戏，这才回刘府歇下。
　　许是白天睡多了，姒月姬躺了一会儿也一时睡不着，正好把昨夜的事说与姬云继听。
　　姬云继就静静地听着，听说要倭人帮他们搅乱神秘组织也不说话，听他要把哨前岛给出去也不说话。
　　姒月姬被他弄得心里没底，问他：“王爷，您是怎么想的？”
　　姬云继便说：“我说要信你，自是会信你。只是你这样做，不仅姬贯虹成了你的敌人，连姚驰音都会变成你的敌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说来说去，他的王爷就只是在关心他，姒月姬只觉心里沸腾着幸福的泡泡，把姬云继拉过来搂住，在他额头发顶连亲了好几下。
　　“王爷，我用我的命担保，不会丢了国土……”
　　姬云继忙去捂他的嘴，被他拉下来，在指尖亲了好几下，续到：“我本就不是为了借助他们的力量。哼，他们特异跑到中原来，自以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其实根本起不了多大用处。我只不过给他们画个大饼吊着，让他们对姬贯虹失去兴趣，这样我们就能更专心地对付起姬贯虹。至于那哨前岛，我有自信就算给他们，他们也拿不到。”
　　“可是你都打算从哨前岛撤军了，还怎么阻止倭人登岛？”
　　“王爷，”姒月姬笑笑。细看那笑容里还有些得意的成份。
　　“王爷，瓮中捉鳖，明白吧？”
　　姒月姬问倭人能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与他交换，倭人一时也想不出来。那可是一座岛啊，要想与姒月姬交换，所付出的代价，怎么也不能与攻下那座岛差太多。最后定下来，倭人每替姒月姬完成一件事，姒月姬就从岛上撤走一些人，这样既能展示姒月姬信守承诺，又能防止倭人不肯用心为他办事。他们还定下来姒月姬登上皇位后交接岛屿的具体方案，以保证交接顺利进行。至此，小土等人为了哨前岛，为了他们的武士荣耀，会拼死替姒月姬完成任务。
　　而姒月姬的打算，一方面借助倭人的力量，不用白不用，另一方面又不能过于借助倭人的力量，以防止从岛上撤军太多，以至于最后不得不放弃哨前岛。
　　至于“瓮中捉鳖”，则是最理想的状态，在倭人进岛之时，南疆军在外围攻，一举消灭倭人的军队。只是这一项操作起来很难，到时候大部分兵力都会参与到与姬贯虹的对战，南疆军也未必能派出更多的人手。
　　所以这不是主要目的，借助倭人牵制神秘组织和姬贯虹才是主要目的。
　　“如果徐将军不参与进来，就正好让他去围攻哨前岛，只是姚驰音现在还很需要他……”姬云继想了一会儿，暂时也没想到更完美的办法，啧了一声，“反正哨前岛肯定丢不了，就是损失有点大。”
　　说着说着，姒月姬又累了。昨夜他其实是动用了内力对倭人进行气势上的压制。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倭人是知道他曾经几度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昨夜他骤然以才那种气势突然出现在倭人面前，让他们猝不及防，更是难以置信，才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当时动起手来，姒月姬加上外面的守卫，是可以打赢那些倭人的，但不能保证倭人不会再派人来，所以姒月姬也就不废那个力气了，毕竟他现在能动用内力就很不容易了。
　　果然，姒月姬昨天只是用了点内力维持一个唬人的表现，歇了一天多才好转，如今说了这些话，就又累了。
　　姬云继把自己从姒月姬怀里扒拉出来，转而搂着他，看着姒月姬很快睡着了。
　　姬云继本就不困的，因为不放心，就更睡不着了。他不是怕姒月姬守不住哨前岛，他是怕姒月姬的做法：只管最终结果，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在天下人眼里，就是他依附倭人登上皇位，那是会被天下人骂死，甚至会被骂上千年。
　　姒月姬可以不在乎，他不能不在乎。
　　他不由地想，自己会不会为了姒月姬，也像他那样做得那么决绝。
　　次日，海商铺，杨雨枝主演，赵潘玉和倭人等都是配角，姬云继、姒月姬、刘法等人在远处看戏。
　　赵潘玉演技一般，但杨雨枝演技太好，赵潘玉见他就有如见了杨玉枝本人，愤怒、厌恶都被引了出来，忘了自己以前见到杨玉枝就要夺的，差点崩人设。好在主角杨雨枝表现太出彩，完全盖过了其他人，又及时发现赵潘玉表现不对，把话题点到了赵潘玉父母去照顾他妹妹上，一瞬间让赵潘玉清醒了，老老实实按原来的剧本走。
　　倭人是彻底被唬住了，在店铺内室与杨雨枝密谈的时候，竟然真的与她谈判了起来，谈到了双方都让了一步，让大家都满意的程度。离开店铺才想起来，这个“杨玉枝”不是假的吗？
　　半夜他们偷偷来找姒月姬求证，姒月姬无奈，让人传话给杨雨枝，吩咐她不用摘下面具，只要别表现得像杨玉枝，以便让倭人安心。倭人看着风情万种的“杨玉枝”，这才信了杨玉枝已经被姒月姬他们扣了起来，因为真正的杨玉枝是绝无可能做出这种姿态的。
　　姬云继和姒月姬也为杨雨枝的演技震惊了，笑了好一会儿。姒月姬忽然说：“也不知巫医大叔什么时候能把白树净抓回来。你说，如果我们说杨雨枝才是他亲娘，你说她会不会相信？”
　　姬云继诧异地问他：“你又想出来什么鬼主意？”
　　“哪有什么鬼主意，”姒月姬笑说，“白树净又不是傻子。” 然后又哼道：“我就是想当着姒重山的面杀了白树净，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