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自寄寒衣》晏双笙

8、脱困局

　　“邢风，走。”

　　薛显看了眼邢风，匆匆伸手拉着殷珩往外撤。这里埋伏多少人不清楚，不能恋战，否则他们的消耗一定比对方多，更别提现在还有一个——

　　几乎不能算战斗力的殷珩在。

　　年轻女子看着三人，眼神一凛，抽出软剑朝殷珩刺去：“还以为都是高手，想不到藏着一个废人，正好借我一用。”

　　殷珩眼神一暗，挑起地上的刀，直接挥刀挡住刺来的剑尖：“要是姑娘杀不掉我这个废人，又该怎么说？”

　　女子低咒一声，侧身避开薛显刺来的剑，往后撤了六尺，眼看着薛显三人就要撤出客栈，柳眉拧在一起，忽地想起什么，往旁边柜台靠着，拍了一下手。

　　“不错不错，不愧是太子殿下，不过——”

　　眼波流转，原本就生得娇媚的一张脸更是生动妩媚：“素闻太子爱民，今日这对母子，你们是救还是不救？”

　　帘子让人掀开，刚才酒家里的母子被人用刀押着走出来。病弱妇人依旧双目无神，被少年搀扶着，少年一脸胆怯，眼睛红红的，连双腿都在发抖。

　　见着殷珩三人，刚要开口求救，脖子上的刀动了下，吓得紧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卑鄙。

　　薛显暗骂一句，看向女子：“你杀了他们，我再杀了你，会有人知道吗？”

　　瞥见女子脸上惊讶的表情，薛显挑眉，稍稍往前走了一步，把殷珩挡在后面：“你先下手，我保证，你下黄泉的时候，他们还没见到奈何桥。”

　　“你——！”

　　邢风靠近薛显，将薛显身后护住，以防有人偷袭，压低声音：“殿下，有机会出去。”

　　抬眼看向女子，视线挪向被制住的母子，眼神暗了暗，伸手拉了一下薛显，往前走了一步。

　　“你要他们做人质，不如我来。”

　　“你！”邢风眉头一紧，刚要说话就被薛显拉住，见薛显摇了摇头，收住了话，等着殷珩往下说。

　　殷珩慢慢走上前，笑道：“怎么，不敢吗？我的命换这个孩子的命，你看怎么样？”

　　闻言女子一怔，挑眉道：“还以为你真是个废人，看来，你倒是比太子殿下要更善良，难怪都说这皇室里的人冷血，人命在他们眼里最不值钱，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殷珩不理会女子的挑衅，站在那里，直直盯着她。

　　真是个怪物，居然自己站出来，怕是早不想活了，也罢，看起来薛显比起救人一命，可是更看重这个‘怪物’的安危，她一人换一人，可不亏。

　　伸手拉过少年，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手上暗暗运劲，将少年推到殷珩身边，下一刻，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瞬间，殷珩已经飞快掐住少年脖子撤到薛显身边。

　　殷珩拔出袖中藏着的匕首，冷眼扫过少年抬起的右手，眼疾手快，几乎是电光火石间，手起刀落，刀尖在少年手腕上划下。

　　耳边传来少年闷哼的声音，殷珩眼里闪过一抹不忍，冷声道：“走！”

　　“邢风，断后。”

　　薛显上前一手拉过殷珩，避开飞来的暗器，另一手将手里的剑转了个向，剑柄朝少年肩上打下去，接了一掌直接将少年拍向女子。

　　趁着这会儿功夫，三人顺利撤出客栈。

　　“姑娘，看来你真打不过我身边的废人朋友。”

　　利落翻身上马，薛显破门而出时朗声道，跟着便是嘲讽的大笑声，追出门的杀手纷纷看向女子。

　　失手了，看来回去后，是交代不了了。

　　“撤。”

　　“是！”

　　扫一眼经脉被断的少年，女子转身往外走：“这么容易被看穿，看来你还是练得不够，不过你这只右手怕是从此后拿不起剑了。”

　　少年面色发白，手上包扎着的布上浸出血迹，听到这话，不由握紧了拳。

　　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妇人，少年冷哼一声跟着上了马——没用的东西，死了也好。

　　三人策马驰骋，一路往青州方向去，一直到离了酒家二十里外才停下，寻了一处有树遮挡的地方暂作休息。

　　殷珩从马背上下来，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

　　刚才那一番，他已经是耗尽精力，要不是情况紧急，他根本不会出手，更别说冒险一试，只是——

　　将手里的缰绳扔给邢风，薛显走到殷珩旁边，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扶着到树旁坐下：“还在意那个少年？你该庆幸不是我出手，若是我出手，那此刻已经去见阎王了。”

　　闻言殷珩看着薛显，摇头道：“倒也不是在意，只不过多少有些心疼今后他右手再也不能用剑。”

　　“你已经是手下留情。”

　　薛显往后靠在树干上，看了眼已经生起的火，打了个哈欠，干脆抬头看着天，唇边笑意更深。

　　天还不错，只是明天路上怕是晒得慌。

　　“公子，水和干粮。”

　　“恩。”薛显接过，扫一眼邢风：“今天的事，不应该，你回去后，该好好和明九请教一下伪装易容之术。”

　　邢风怔住，点点头：“属下明白。”

　　看了眼殷珩，想起刚才惊险一幕，将手里的水袋和干粮递过去：“六公子。”

　　殷珩接过东西，朝邢风点点头。

　　荒野外有一处酒家本就是奇怪的事，更别提是一对孤儿寡母在经营。自古来，牧州外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不止有战火连天，还有绿林横行，连过往的走卒商贩、江湖侠客，孤儿寡母想要在这种地方有个安生之处，怎么可能？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但山匪、绿林之人可不讲这些道理。

　　起先殷珩也只是奇怪，不过在看到少年扶妇人去休息时的背影才确定心中的想法，少年是个习武之人。

　　手上薄茧可以用常年做事来解释，但习武之人行走的动静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那壶茶更是奇怪，一个荒郊野外的酒家，怎么断定会有客人来，提前准备好了热茶，又不是城中客栈，从早到晚都有客人到。

　　薛显拍掉手上干饼掉下的碎渣，裹紧身上往殷珩身上靠去：“刚才打了会儿，累得慌，靠一会儿。”

　　殷珩抬手正要喝水的动作停下，无奈看着已经闭眼的薛显，摇头换了一只手，匆匆润了一下嗓子。

　　“六公子，给我吧。”

　　“……有劳。”殷珩脸上闪过尴尬，把水袋递给邢风后干脆也闭上眼，免得更尴尬。

　　什么时候薛显能不这么……亲近他？从前是，现在还是这样，身为太子，这么做实在是有伤皇室威严。

　　想着想着，意识让困意挤走，不等殷珩想出一个所以然，便昏昏沉沉睡去。

　　邢风盯着火堆，看了一眼四周，正欲坐着眯一会儿，便见薛显睁开眼，正在用手轻轻把殷珩扶到肩上靠着。

　　眼神变了变，别开眼继续盯着火堆。

　　算了，只要薛显高兴就行。

　　天将明，殷珩睁眼，察觉到什么，不由得抬头，刚一抬头，直接磕在薛显下巴，蹙眉闷哼一声，推开薛显。

　　薛显睡得再熟也得给撞醒了，揉着下巴看向殷珩：“你——”

　　“有人！”

　　话还未说出口，立即将旁边的剑拿在手中，马蹄声渐渐靠近，薛显低声道：“待会儿你别乱来，不是昨晚那拨人。”

　　殷珩听着马蹄声，脸上表情一点点凝住，血色褪去，身上的血液都在往一处去——是、是北凉铁骑。

　　他不可能听错，是北凉铁骑！

　　邢风拔剑护在两人面前，看向一共十人的马队——这下可是难了，想走，怕是也跑不上对方的粮草充足情况下的铁骑。

　　薛显眉头微蹙，看一眼殷珩，手上暗暗加了力道，见殷珩脸上吃痛的表情才放下心。

　　马上的人一脸笑意，漫不经心的目光却落在殷珩身上：“我还以为，你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