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无》凉薄清欢

23、Chapter 23

　　我要去找他。

　　我要跑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我要紧紧地抱住他，我要跟他说我错了，我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

　　我不会再逃避了，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所以等等我吧！

　　别那么快放开我。

　　我错了。

　　我太想你了……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拖着行李箱到火车站准备返校。爸妈破天荒地都来送我，看他们谨慎的样子，应该是怕张先生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出来把我带走，让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把自己的儿子想的太优秀了…怎么会呢？谁会等待一个始终停滞不前的人呢？没有人会等，就连我自己也不会。

　　所以我要向前跑，我不怕摔倒，我只是不想再失去。

　　“在学校要多吃点好的…”

　　在我即将进入检票口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母亲终于开口，她拉过我的手，轻轻地揉了揉。

　　“好。”我微笑。

　　过了安检，我上了通往二楼的扶手电梯。爸妈依旧在安检口站着，抬头寻找我的身影。我从上面往下看向他们，又对他们招了招手，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才慢慢把手放下来。

　　也许我命中注定就要做一个不孝顺的孩子，也许我真的无法成为他们希望的样子，也许当他们知道我要做的这一切时，会再狠狠地扇我一个耳光……

　　但这些我都不害怕。

　　我最怕后悔。

　　上了火车，我没有去找自己的座位，而是站在接近门口的过道隔间里。这趟车25分钟后到达下一站，我会直接在那一站下车。

　　好像没有什么理智了，也不去想如果不去学校会不会被通报批评……我只知道自己要去找他，一定要去，也必须要去。

　　火车慢慢地停下来，我带着行李下了车。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小车站，人很少，售票口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值班。

　　“你好！我想买今天去D市的火车票。”

　　售票窗口的值班人员是一位姐姐，看起来应该30出头，她通过窗口玻璃上的小麦克风告诉我查询结果，询问我要买哪一趟车。

　　“就离现在时间最近的那趟车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没有坐票了，站票可以吗？”

　　“可以。”

　　我递了身份证和现金给她，不一会纸质的粉红色的车票就从窗口递了出来。

　　“谢谢。”

　　距离开车还有一点时间，我掏出手机想给张先生打个电话。从那以后，张先生就没再发过消息来，我看着他的号码，始终点不下拨号键。手机一直死死地掐在手里，屏幕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按亮再关上……

　　“等到了再说吧…”我安慰自己。

　　火车到站的广播很快就响了起来，我那着车票到检票处检票，然后带着行李上了车。车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我带着箱子站在角落里。

　　我看着火车里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是一家三口坐一起有说有笑，有的人舟车劳顿，正在打盹，有的人为了生计出门打工赚钱……

　　有的人干净体面，有的人疲惫劳累，有的人狼狈不堪……

　　这就是生活。

　　未来的我会是什么样子？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好像年龄越大，越看不见未来。我只希望我的未来可以没有遗憾，希望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希望可以有一个我爱的人陪着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牵着他的手，跟父母好好吃上一顿饭。

　　在车上我给室友发了消息，说是家里有点事今天不回寝室了。正式开学那天我们下午才有课，这样正好，可以让我有时间赶回去。

　　寝室长回消息说今天要查寝，辅导员亲自查几个寝室，让我最好让父母在微信群里请个假，别等到发现了就不好了。

　　我给他回了个感谢的表情，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如果被发现被批评，那也是明天要面对的事了。而且这些事于我现在所做的，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火车到达D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拖着行李箱在出站口打车，正赶上晚高峰，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堵到出租车。

　　我很土鳖的没做过地铁，现在拿着个大箱子就更不敢去坐了。于是乎我打开手机地图找路线，顺着导航的方向慢慢走。

　　导航提示这段路要走一个多小时，我拖着箱子沿着路边生无可恋，终于在我要累死的时候遇到了一辆空车！我急忙伸手去拦。

　　“师傅，去XC小区三号门。”

　　“好嘞！”

　　我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夜景，心里越来越紧张。我拿出手机想打给张先生，手都抖了，却依旧不敢。

　　我怕听到电话那边接不通的忙音，我怕他已经把我列入黑名单，怕他早就删掉了我的联系方式……

　　毕竟，是我推开他的。

　　他恨我，再正常不过了…

　　20分钟之后，我终于到达了张先生家所在的小区。没有门卡没有钥匙又不敢打电话，我只能坐在大门口边的石墩子上等。

　　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他，我用眼睛过滤着小区大门进进出出的人们，希望能看到那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可是眼睛都酸了，还是没看到。

　　我低下头沉默着，坐在石墩子上晃腿，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要不可能今天连见都见不到了……墨绿色的行李箱静静的立在我身旁，我用脚踢了它一下，问它：“你说我到底打不打电话啊……”

　　它被我踢了一脚，向旁边微微移了移，赌气似的不回答我。

　　“切！”我生它的气。

　　晚上的风有点凉，门卫保安在小屋里坐着看了我好久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他走出屋子，对我喊道：“是不是没带钥匙啊？来！我给你开门！”

　　“不用了！谢谢您！”我从石墩子上跳下来，转过身对门卫大哥说：“我等人呢！”

　　话说完，目光还没有收回来，我就看到了那个高高的人影从远处慢慢往这边走。

　　离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穿什么衣服，只能看出他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他就慢慢慢慢地从黑暗走向路灯投下的光影里，又从光明走向黑暗。

　　他瘦了，肉眼可见的消瘦。

　　“老…老张！”我在他快要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喊住了他。

　　张先生向我这边看过来。看见我，他好像吓了一跳，整个人愣了一下，才向我这边走过来。

　　他的脚步很急很快，走到我面前好像只用了一秒钟。

　　“你怎么……”

　　“那天我跟我爸妈吵架了，我妈看了我的手机，知道了你的事……他们一定要我跟你分手…我…我不想让我的这些破事给你造成困扰……我不想伤害你，想着让你离开我会比较好……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明白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不应该推开你的，也不应该不信任你。我应该考虑你的感受，跟你商量，而不是像那天一样……那天我不应该…扔下你一个人……”我的语速很快，这些话一直在我心里发酵着，一遍一遍地不停像放电影一样重播着。可是如今见了他，我还是有很多话，说不出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所以我今天来找你……你……你还要我嘛？”

　　我把我的心，我的所有所有都交给你，没有一点秘密，也没有一点防备……我就这么举着它们放到你面前，却无法确定你是否还需要。

　　张先生他一直没说话，而是始终望着我的眼睛。我看向他，看见他脸上挂着的青色胡渣，还有那暗灰色的疲惫。

　　“走吧！回家！”

　　张先生把拎着的塑料袋都挪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拿着我的行李箱，往小区里一步一步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走的每一步都发着光。

　　这个时间坐电梯的人不少，张先生在电梯里遇到了住在隔壁的一位阿姨。她看见我，说：“你弟弟又来住啦！”

　　“是啊！”张先生笑。

　　“住多长时间呀？这个时候都开学了吧！”

　　张先生突然看向我，明显他并不知道明天我要开学，正当他想要回答的时候，我突然说道：“不走了，姨！”

　　阿姨笑了笑，想说点什么，电梯却到了。

　　下了电梯，跟阿姨说了拜拜，张先生就开门带我进了屋。

　　我刚进到玄关关好门，张先生就揽住我的腰，一把把我收到怀里，吻上了我的嘴唇。

　　他的嘴唇就贴在我的嘴唇上，他炙热的温度，湿润的柔软还有滚烫的心跳都通过我们两个人相贴的这一小片皮肤传到我的心里，我的血液里，我的生命里。

　　当我以为他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他的嘴唇突然失控地颤抖起来。有凉凉的水珠滴在了我的脸颊上，我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他。

　　他黑色的睫毛湿漉漉的，瞳孔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泪膜。他的鼻翼微微地颤动收缩着，嘴唇也在颤抖。

　　“一个月……我只给你一个月……”张先生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哑的可怕，“如果一个月你还不联系我…我就辞了工作去找你……”他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明显，“那天我找不到你，怎么都找不到……你跑得那么快……我根本追不上……追不上你知道吗……你说让我记住你，我听你的话……可是心就那么大的地方……我只能有你了……可是你呢！你却不要我了……”

　　张先生紧紧地抱住我，他高大的身躯此刻是那么的脆弱。他沙哑的哭声从我的耳朵传到我的心脏，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你不要我了…”，一遍一遍一遍……

　　我到今天才想到，原来他也会流泪。

　　在我的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么的高大挺拔，那么的成熟稳重，那么的坚不可摧……我以为他可以成熟地在爱情里来去自如，我以为他可以坦然地放下马上接受一段新的关系……

　　可是，我忘了，他也是会痛的。

　　我只是一味地自己痛苦，只是一味地想着离开，却从未想过，这个陪着我的人被我无意之间插了多少刀。

　　这个瞬间我什么都顾不得了。这是我最爱的男人，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啊！如今他都憔悴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呢？

　　“对不起…”我捧住他的脸，去亲他的眼睛，“对不起……”，我用嘴唇一点一点地把他的眼泪吻掉，“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我爱你。”

　　这次换我来说。

　　这次换我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