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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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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第一句话,着实全没有了风度格调。
“人生猪脑,简直是人生猪脑!
对面的人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停,当作没有听见,拍拍衣服转身就出去了。
他忿忿,翻身出来,轻飘飘跟上去。
外头其实阳光灿烂,在他看来却过于刺眼。
这可恨的人生猪脑的容貌恒久不老,也不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好奇起来:不知是过了年岁几何?今世又不知何世呢。
他抬头,极目之处遍地花海,应风纷沓。
这第一枯滞呆板之人却有最最风流雅致的爱好,笑了几百次还是觉得由衷好笑啊。
他看了片刻风景,初时的气怒消减不少,方叹息道,“冯将啊,我被人叫了那么多年阿鬼阿鬼,不想今日竟真做了鬼。我摆明了是不想醒的,你却偏要将我叫醒......你怎么总是和我作对。”
他说话的时分斜眼仔细看故友。
他死时冯将已是半仙之体不死不老,如今看来更是冷淡寡语,没有丝毫的人气。
他垂头看看自己,却不住皱眉。
他人漂浮于空中,身上衣物却竟是实物,便似有撑载之力,将那衣衫捆于他身周一般。
白色亵衣深蓝袖口。
那细细几道绣线让他看了浑身不爽。
好个阴魂不散的琼华派!他死了眼睛也洗不干净么!
他发了劲道,竟就以自己虚无之力去扯动衣襟,要将那碍眼的蓝色撕碎,手却直直穿过,半点没有沾着边。
“冯将!——”他大叫,“冯将,这算怎么回事!”
冯将只是摇摇头。
他大骇。
这世上哪里有见得日光又能着衣的鬼魂。他分明是生魂,躯体还未死绝,却触不着自身的衣衫,真难道是鬼又生了变么?
冯将见他惊慌失措,也无甚反映,慢慢回到屋内,倒了杯茶喝。
他在屋外发怔,隔了片刻,却听到声响。
冯将在屋内轻轻敲桌。
他飘进去。
桌上晶光微露,原来冯将方才蘸水写字。
他凑过去看了,脑中轰然一响,原本虚魄一枚,险些便飞散了。
冯将写的是:琼华灭了。
他还来不及有所反映。
冯将又写:琼华是叫人一箭射下来的。
他下意识赞了句好,又问,“哪家的儿子那么悍。”
冯将写:你认识的。
他惊一惊,道,“难道你特意生了个儿子去帮我灭琼华!”
冯将摇头,写:不是,是玄宵的义弟。
他撇撇嘴,道,“啊,那死人脸的。”
冯将笑笑,再写:但那是云天青的儿子。
他呆住。
半晌,才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光写字。”
冯将面无表情,写道:长久不说人话,不会说了。
新鬼呆愣愣将眼闭上,诸多问题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生个儿子要多少年,儿子能张弓搭箭要多少年?
他翻来覆去的算日子,算到觉得鬼生颠倒,头痛不已。
朦胧间仿佛正站在剑舞坪上,清风拂过,师弟师妹们全站在他身后,他微微回过身去,遮住他们视线,大大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笑得好不得意。
那时他握剑的右手便只得二根手指,指尖微动剑尖便跟着转动,好似耍宝却十分惊人。
当时的琼华,能在二十岁上得悟以气御剑的,只得秦诡一人。
他说琼华不灭我绝不醒。
如今没有了琼华,当年风姿矫健的秦诡,他却变成了一只鬼。
居然,还是一只陈年的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