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崽解忧》歪脖铁树

3、第 3 章

　　第3章

　　晏回情又躺了些日子，黄狗蛋每天都来，他也没说什么。

　　那些话说一遍就够了，说得再多就显得没人情味，而且对黄狗蛋也不好，要是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晏回情只是嘴上不让黄狗蛋来找自己，背地里还不知道跟黄狗蛋说什么呢。

　　对于黄狗蛋这个小孩儿，晏回情是打心底里喜欢，够机灵，又知道感恩，这几日每天都来一回，就是放下些吃的，也没说什么话就走了，晏回情记在心里，想着往后定然要多照料照料这小子的。

　　天终于放晴的时候，晏回情终于能下床了，也终于晒到了久违的太阳。

　　趁着日头好，晏回情干脆把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晾晒，被褥、床板，用模板搭建的小桌子，就连屋里的石头也都办了出来，屋里头彻底地扫干净，再洒一层草木灰，重新打扫几遍。

　　床铺和衣裳都有一股子霉味，又因为躺的久了身上长了褥疮，化脓流浓水，沾到被褥和衣裳上，味道十分难闻不说，也很不干净。

　　晏回情干脆拿了床单铺好，把这些都一股脑儿卷起来，准备去河边洗干净。

　　上坡村地理位置很好，距离镇上就不远，也就是七里路左右，而在上坡村正中央，刚好有一条大河横穿而过，可以说是这条＆孕育了整个上坡村的人。

　　晏回情拎着床单来，河边惯常洗衣裳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也没往前面凑，而是往下游走了走，找到一个石阶蹲着。

　　接连下雨，河水涨了许多，这台阶下面还有很多层，现在晏回情蹲的位置已经相当靠上了。

　　上游几个正在洗衣裳的见晏回情去了下游，看样子像是要洗衣服的样子，就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尖下巴大眼睛，扎着两个大辫子的胡春夏看了眼低着头，脸微微泛红的王阿莲，故意拔高声音说：“哎哟，也不知道是谁的好哥哥病了这么些日子，终于肯出来了，竟然还知道自己洗衣裳，很懂得顾家嘛。”

　　王阿莲脸更红，蹲在河边，几乎快要一头倒栽进河中。

　　另外一边也出来洗衣裳的陈芳芳撇了撇嘴，“说她做什么，她就是个没胆的。他那样的，谁乐意要……”

　　陈芳芳一脸不屑。

　　王阿莲飞快的抬起头看了眼陈芳芳，又低下头，“你不愿要有的是人愿意。”

　　“你说什么？”陈芳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凶狠，“你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了？你不是已经听到了。”王阿莲难得要了强，声音不由得也变大不少，“谁不知道晏回情刚来上坡村的时候你觉得他长得好，一下子就看上了，后来……你看不上人家，就不要去招惹他，何必做什么都要踩一脚。”

　　陈芳芳脸上很不好看，拿着洗衣棍狠狠地捶打衣裳，“我是不稀罕他了，这不是有人稀罕，旁人说一句都不成。”

　　“谁稀罕了。”王阿莲又脸红了，下意识往晏回情那边看。

　　一起洗衣裳的热闹看够了，就有人打圆场，很快转移话题，又说说笑笑的。

　　其实村里来来回回就那么回事，穷是一回事，可也一样找乐子。当初晏回情刚来上坡村，模样好，穿得也好，陈芳芳可不就一下子看上了，后来出了些事，她就看不上了，还有事没事就要踩一脚，生怕旁人拿她当初看上晏回情的事儿说事。

　　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事儿，只是谁都不知道平日里极少说话的老实姑娘竟然也暗暗喜欢晏回情，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被陈芳芳知道了，立刻被陈芳芳传的到处都是，陈芳芳更是见了面就要说几句。

　　衣裳都洗得差不多了，几个人端着盆站起来要往回走，陈芳芳猛不丁说：“王阿莲你每回见着晏回情都脸红，我看你们是有什么吧。”

　　“乱说什么！”几个人都是脸色一变。

　　这时候没成亲就搞到一块，是很严重的，要被拉出去pd，晏回情这样的更是犯了流氓罪，弄不好会被枪毙。

　　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可也不愿意看着谁真正出事。

　　偏偏王阿莲脸越红，浑身哆嗦着，一句话都不反驳。不说其他人都以为这事儿是真的，就是陈芳芳也吓了一跳，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现在怎么看着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快别说了，快走快走，陈芳芳你也回去。”年纪大一些的大嫂赶忙说，催促着陈芳芳回去。

　　“都别走！”远远地黄狗蛋一边跑一边大喊。

　　他原本要去院里给晏回情送苞米粥，结果没找到人，问了隔壁守牲畜棚的张老头才知道，晏回情是出来洗衣裳了，黄狗蛋不放心，急匆匆跑出来，结果就听到陈芳芳这些人说的话。

　　哪怕是距离很远，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真正的六岁小孩，以前还是熊崽子的时候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只是熊崽子长得慢，多少年了也还是幼崽模样，不过对于人跟人的那些事该知道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如果今天就这么散了，那么回去就有人去偷摸举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因为跟晏回情有关系，黄狗蛋必须要弄清楚。

　　“你听到了？”陈芳芳脸色一变。

　　“黄狗蛋，过来。”晏回情忽然喊了句。

　　黄狗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听到啥？我还以为你们要打晏回情，是我看错了。”说着，黄狗蛋拐了个弯跑向晏回情。

　　几个人都下意识笑了笑，距离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到她们说话，还真是大惊小怪了。

　　上坡村的人都很淳朴，有时候逼急了一些话也能秃噜出来，但说过了也就算了，没谁会揪着不放，这档子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想到后面会出事。

　　王阿莲见着人都走了，她不好单独留下，赶忙把衣服都拧了拧，端着盆也走。

　　河边就剩下晏回情和黄狗蛋了。

　　晏回情的这些衣裳和被褥都脏的可以，肥皂什么的都要票，也没钱买，一般村里人洗衣裳都是用草木灰，或者一种皂荚，晏回情用的就是草木灰，多洗几遍也能洗干净。

　　“河边危险。”黄狗蛋闷声闷气地说了句。

　　“我会小心的。”晏回情笑了笑，把床单扔到水里，再拿出来用洗衣棍使劲捶打，“她们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吧？”

　　对于黄狗蛋距离那么远都能听到这边的说话声，晏回情只是下意识那么认为，而其他人他又下意识觉得他们肯定听不到的。这种感觉其实很矛盾，偏偏他自己察觉不到。

　　黄狗蛋嗯了声，只有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以前家里有好几种洗衣机，洗衣服从来都不用动手，可现在晏回情举着瘦瘦的手腕子，一下一下的捶打粗布床单，不知道为什么，黄狗蛋心里头一下子就难受起来。

　　他上前拿过洗衣棍，“我来，你病刚好，不能累着。”

　　晏回情也没有拒绝，到一旁干净的台阶上坐下，解释刚才为什么让黄狗蛋过来，“我跟王阿莲没有什么，不过她每回看着我都是那样，别人都觉得肯定有什么，就连我自己也那么觉得。”

　　“真的没什么吗？”黄狗蛋身体一顿，闷不吭声地问。

　　“真的没有什么。”晏回情很确定，“不过王阿莲看着有些奇怪，以后不要去招惹就是了。”

　　“恩。”黄狗蛋点头。

　　两个人凑到一起把衣裳和床单啥的都洗干净，又拧干水，重新用床单包起来，拎着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遇上一小群人，人群正当中站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黄老四，你快回去看看吧，你爷爷快不行了。”

　　“就是，快回去吧。你说你这小子，闷不吭声的去山里做什么，里头豺狼虎豹多得很，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也有别有用心的，伸手就在黄老四身上摸，“采了什么草药？那可都是公家财产，不能你一个人用。”

　　周围的人顿时一静，最先说话的就有些后悔把黄老四给拦下了。

　　要说去山里弄点野味什么的自己偷吃确实不行，可草药就算拿出来又有什么用，指不定黄老头就需要这些草药救命呢。

　　“就找到一把清热的草药，一会子我就给卫生室送去。进了山才知道不容易，也不敢太往里面走，就这样还不知道怎么的昏了，命大没被野兽叼了去，这不是睡醒了就赶忙回来了。”

　　黄老四说着，果真是摸出一把药草，这玩意其他人都不认识，黄老四认识那是因为家中黄老头早年在地主家的药铺做过伙计。

　　“我寻思着，兴许是因为我昏睡着，野兽都以为我是个死人，这才命大回来了，不都说山里的野兽精明，不吃死物吗？”

　　“快别说了，这把药草我给你送去卫生室，你快回家吧。”就有好心人一把抓了黄老四手中的药草，招呼其他人走。

　　黄老四憨厚地笑了笑，冲着那人喊了声谢谢，赶忙回家。

　　不远处黄狗蛋一直跟在晏回情身边，当听到那汉子叫黄老四的时候就身体一顿，又偷偷去看晏回情，却见他没有任何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