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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没有什么狗血的剧情。

      上门病号杨莲亭在跟着杨柳枝回了房间后,神色压抑地坐在椅上许久,最终在小杨大夫探头探脑不断地“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说呀”的催促声中,心一横,牙一咬,终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原来,他不是上门病号,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病人家属。

      “……一开始,我也不曾放在心上,毕竟东方他这样实在已经有许多年了。他身负神功,内力雄厚,于情于理都不大可能在身体上出现问题。可是,五六年前开始,我便时不时发现家中边角落着他脱落的头发——他总是将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会有那些头发,绝不会是他有所忽略,只能说明是它们脱落的速度已然超过了他清理的速度了。”

      “若掉掉头发还能算是小事,那接下来,他逐年连夜连夜睡不着觉,每每醒来又需要缓醒许久,有时做着做着事儿便发起呆来,又一时喜一时怒,越来越频繁地会忘掉几天前、甚至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让我实在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让人担心的是,他身体本身也发生了变化。东方虽然一直以来都想更接近女子,可当他的胳膊真的越来越细,力气比早年少了不知道多少,精力也愈发不济后,我实在无法再装作视而不见,不止一次地规劝他去找找大夫,可是——”

      在已然掏出一个本子捏着炭笔唰唰记录的杨柳枝愈发凝重的目光中,杨莲亭话音一顿,突然做了个‘停一停’的手势。先是起身到门口张望了一番,确认了东方不败确实不在附近(*教主也被殴打了一天回去休息了),又死死关好了杨柳枝房间的门窗,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回小杨大夫身旁,神色复杂地凝视了她半晌,突然弯腰躬身在她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

      “……我猜你或多或少也看出来了,杨大夫。我们夫妇二人过去着实做过些让人记恨的错事,以至这些年隐居乡野与世隔绝,虽日子平淡悠闲,却也在许多方面有不便之处。虽只是出门寻医,可东方一面不愿我俩冒险出门再起波澜,另一面,也更不愿这些隐秘的情况被外人得知,我拗不过他,更说服不了他,这才一年年拖到了现在,眼见他日渐憔悴……”

      他后退一步,诚恳又谦逊地朝杨柳枝一揖到底,哀哀道:“杨大夫,您是东方这些年唯一一个愿意接近,相处融洽的大夫——您甚至是这些年东方除我之外唯一一个亲近的人!在下看得出,您心里不是对他没有感情,只希望您能看在我俩这些年着实改过自新,再没有害过人的份上,发发善心,为他调理调理身体吧!杨某在这里拜谢了!”

      说着,他一扫膝前长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结结实实朝着正皱眉埋头记录着的小小杨叩了一个头。

      “咦!?”

      被病人家属这一言不合咕咚就跪的神来一笔唤回了注意力,这辈子还没被人跪过的十四岁小大夫脚下一个趔趄,歪着身体出手如电,好险在依然跪着的杨莲亭又要磕上第二个的时候把手拦在了这位大哥的脑袋和地面之间,懵然又惊恐地问:“等等等等等,你在作甚!起来,起来说话,我又没死,你跪我做什么,折寿嘞!”

      “这么说来,您是答应了吗?”杨莲亭深谙顺杆就爬,立刻期冀抬头。

      在他明亮闪动的目光下,杨柳枝更懵了:“啊?我有拒绝过吗?我虽不算是大夫,但遇到生了病的病人,当然会尽力施救啊……?”

      “哎呀,杨大夫!”

      杨莲亭飞快审视了一番杨柳枝毫不作伪的神色语气,心下疑惑,面上却立刻挂上了羞赧的歉意,顺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您别介意,我们夫妇这些年世态炎凉看遍,难得能见到您这样心思纯良,心无偏见的好人……”

      “那倒不是啦。”杨柳枝当即一摆手,截断了杨莲亭的吹捧,竖起手指郑重道,“你俩要是做坏事被我撞见,那我肯定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你俩就地正法。但现在你既喊我一声大夫,白姐就是我的病人,在他当着我面做坏事、或者牵连我别的病人之前,对我而言唯一重要的事,就是让他恢复健康——那之后的事,当然都等恢复健康之后再说呀。”

      说着,小杨大夫深深拧眉,点着自己手中的本子一字字问杨莲亭:“失眠,脱发,情绪不定,注意力不集中,健忘,体型改变……杨哥,白姐的病症主要就是这些吗?行,我大致了解了,那接下来就是我要提问的时候了,首先,白姐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如今的女儿态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所致?这些年饮食取用如何,又有没有在服用什么滋阴的补品药物?”

      “……嘘,嘘……!”

      杨莲亭霎时神色大变,几乎有点惊恐地摆手摇头,又张望起门口。见他这般作态,杨柳枝神色愈发凝重,一把将这个不合作的病人家属薅到了面前,忍怒指指点点:“嘘什么嘘!又想治病又不想告诉大夫病情,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讳疾忌医!一个病人,若是想身体康复,详细将病灶症状、发病经过、用药忌讳和平日饮食都告诉大夫,那是必须要有的。你若不说,我又没有天眼,我怎么知道白姐的情况是怎么发生,又发展到了哪一步,该用什么药性呢?你一直不说,那好好的时间就全耽搁在你拉我扯上头,焉知这段浪费的时间白姐的病情又会不会恶化呢?”

      她越说越是有点生气,狠狠瞪了杨莲亭一眼,显然是不止一次碰到这种不合作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你们这种人啊,就是又羞又怕,既想要治病,又生怕大夫心里有什么想法,或者把自己的病情披露出去——那我告诉你,只要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我当然是可能拿白姐的病情去对照旁人的互相精进补充,可那又怎么样?同一个病,当然会不止一个病人会得,有人先得,有人后得,先得的人的经验为下一个人提供帮助,下一个人再为下下个人提供经验,这自上古神农氏以来就是最普通的道理。说到底,人人都会生病,人人生的病都不会只自己一个得,那一个人生了病,到底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的?”

      “这……”杨莲亭额角沁出几抹细汗,担忧紧张道,“……杨大夫,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只是您,您是不知道,东方的情况真的很特殊……他的情况,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的……”

      “放什么狗屁?”

      杨柳枝又一瞪他:“你见过多少病人,又什么时候去了解过旁人得没得过病了?是你了解的多,还是我这个大夫了解的多?的确,白姐的情况很是少见,可那又怎么样?目前常见的病情在被第一次发现,被详细记录、归纳之前,不都是‘从未见过’的案例,都是‘实在少见’的病情吗!有什么病症不是由一代代医者耐心归整,添加删改,最后才找到了完全对阵的药性?”

      “天下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生病的人,生病了赶紧找大夫,治好了就好好保养身体——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实在是没有什么难以开口的。”她语气渐缓,呼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杨莲亭的肩膀,“好啦,我知道,杨大哥你的心里很多为难。可说到底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希望白姐的身体好,不是吗?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彼此坦诚相待,互相不做隐瞒,这不正是最最基础,最开始就要做的事么?”

      说着,她清澈地凝视杨莲亭,诚恳问:“我很希望她的身体好起来。难道,你就不希望吗?”

      “这,这……”

      杨莲亭目光不断闪烁,他又一次张望起门口,面色艰涩,可最终,他还是将头扭了回来,紧咬着牙,低声道:“……好!但你也要想好了,一旦暴露你知道了这些事情,别管东方现在对你态度有多友好,你都可能活不过明天!”

      “啊哈。”

      杨柳枝小嘴一撇:“可算说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们要医闹。你们这些江湖人呐,别管一个二个嘴上说着多么多么尊敬大夫,其实心里压根没把我们当一回事,还是想着拳头说话,简直就跟造了坟儿就把工匠全埋了的秦皇一个样。唯一的不同是人家秦皇还给工匠结了账,你们挖坑把大夫一埋,那是半个铜板都不会给的。”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杨莲亭尴尬地嘿嘿笑,连道“怎会,怎会”,却被小杨大夫用摇头阻止了。

      “别再耽搁了,快说吧!人生自古谁无死,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如果怕死,就根本不会想做一个大侠了!”(*不要跟着小杨背诗)

      ·

      “……你的意思是……”

      陆危楼神色逐渐古怪,沉吟道:“那位东方姑娘、……那位东方白,是后天练了自宫邪功,乃至愈发走火入魔,不仅行举穿戴一步步接近女性,还起了更深的念头,通过调整饮食、甚至服药来改变身型体态,以图接近他心目中的女子形象?”

      “差不多如此吧。别的都好还说,可白姐胆子实在太大,竟然积年累月自己开药给自己吃——”

      杨柳枝提起这件事神色也有些沉重,她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她这样做了太多年,对身体的伤害已然不可逆转了。也许你们不知道,可是,阴阳之气天生蕴于人体,女子强阴弱阳,男子强阳弱阴,蕴精调神,自有平衡,此种内气实在不是去势就能逆转的。失去阳根,只是让男子体内阳气难以长久积蓄罢了。而这种情况下,若再长期大量摄入滋阴餐品药物,身体内气一旦失衡,遗祸无穷。”

      “啊呀,杨大夫……”

      她话音刚落,一直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听着的阿萨辛却蓦然托腮一笑:“男子属阳,女子属阴,自然不假。可无论阴性,阳性,都属人间至刚至柔先天之气,如此强大的两股内气,却此强彼弱,此消彼长,听着人遗憾极了……这世上,莫不是不可能有人达成真正的阴阳平衡了?”

      “唔,这就要具体情况具体讨论了。”

      明白眼见为实,杨柳枝想了想,当即于丹田运起体内混元内劲,摸出怀里猿骨笛一转,示意二人看她手上动作。

      在陆危楼与阿萨辛的注视中,她掌中骨笛滴溜溜打转,划过痕迹竟在掌中化出一圈几有形质的团卷内气,一化两仪,两化四象,圆满升腾。

      “………”

      “………”

      小小露了一手,在两位西域朋友的呆然的注视中,杨大夫手掌一合,将外放内气收回体内,嘿嘿笑道:“我之前便说了,我们万花的内劲就是混元内劲,正是无所不包、无所不蕴的阴阳未分元气!某种程度上,和白姐的功法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她的功夫是扬一抑一,将女子阳气拔起,将男子阳气压下,以求短时间内强行孕成阴阳平衡绵绵之力,而我们的混元内气,却是中和平衡,中正不倚,慢慢修炼,自能调衡二气,生生不息。”

      “虽做法大有不同,可结果却殊途同归……这不正说明阴阳平衡的巨大潜力,又多么为人所求么!”

      笑着揣回猿骨笛,杨大夫目光明亮,话中甚至隐隐有些赞同,可落在不同人耳中,却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至少陆危楼便实在无法认同这种做法。

      “你的功法暂且不提,可那人所练邪功,实在令人胆寒。”

      陆危楼阖目摇头:“将自己变得男不男,女不女,只为一份踏实修炼也能做到的力量,何苦来哉?”

      “……”

      阿萨辛侧对陆危楼,闻得此言,神色未变,一双美目却倏忽扇动了两下羽睫,在几乎向下沉沉垂落时,眼波一转,缓缓勾起笑容。

      “……我倒不那么想。”

      阿萨辛微笑道,他的神色颇为奇妙,似是得意至极的喜悦,又掩不下讥诮漠然的冷笑。分明是第一次展现出与陆危楼的理念分歧,一双眼却定在了杨柳枝的面上,凝着她脸上所有微小神情,安然勾唇,轻快道:

      “若是能取得辉煌成就,又哪里顾忌得了那么许多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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