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不是貂蝉》黛如青

9、洛阳（九）

　　任璎原本以为，跟着自己父亲去参加婚宴就可以了，没想到的是，刘辩真的非常郑重其事地发来了专门给她和蔡琰的请帖。

　　……请帖还是以他的母亲，何皇后的名义发出来的。

　　为了这事，蔡琰都没有回家，一直住在任璎家里，两人把帖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任璎又问蔡琰：“琰姐姐，大皇子要成亲的那位唐氏，你认得吗？”

　　蔡琰想了一想：“曾经随父亲见过一面。”

　　“是吗？”任璎兴奋起来，爬到蔡琰身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长得好看吗？”

　　“是很温柔端庄的人，不过性格很是坚贞。”蔡琰回忆着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入宫呢！”任璎很是激动，她搬出自己的衣服首饰，和蔡琰商量起了各种搭配，既要显出自己的好看，又不至于喧宾夺主，抢了新人和小皇子的风头，更重要的是，不要得罪了皇后和太后，这还真是一件颇耗费脑力的事情。

　　等终于到了那一天，任璎和蔡琰由任夫人带着，第一次踏进了洛阳的宫城。

　　一路上任璎的眼睛简直都不够看，虽然在洛阳城生活了这么些年，但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踏入这座宫墙，洛阳宫城高墙肃立，军士披甲戴盔，一派森严气象，任璎经常在家听父亲私下里说，现在朝政混乱，皇帝处政颇为不公，权宦当朝……等等，但现在单看这副皇城气象，并未对大汉的威严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待到走进后宫之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此时整个后宫佳丽和官员女眷，都聚集在董太后的永乐宫里，为董太后亲自抚养的皇子刘协庆生。

　　宫中陈设古朴华贵，熏着细细的暖香，任璎一走进去，就觉得整个人像浸在温水里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再往进走，里面是一片其乐融融，董太后和何皇后看起来像是再融洽不过的一对婆媳，一堆人围着一张铺着金黄色软褥子的小榻，各种称赞的话像是流水一样倾泻而出。

　　“哎呀，看小皇子这样子，长得和陛下可真像，一看就是聪明伶俐。”

　　有妇人看到了任夫人和两个女孩儿，笑道：“我们的大功臣来了。”任夫人赶忙向太后和皇后行礼，太后和皇后看起来都非常谦和，连忙让她起身。

　　任璎悄悄抬起头来，这才第一次看清了两位如今在大汉地位最为尊贵的妇人的长相。董太后看起来端庄严慈，一色沉沉的衣服色调，整个人就是一派雍容华贵，手中拿着一串佛珠，面上挂着慈祥的微笑，而何皇后云髻高耸，斜斜插着一枝金钗，红唇丰润，一双黑眸子乌沉沉的，煞是美艳动人，任璎心想，怪不得她能从屠户之家被选入宫，获得皇帝一时之宠幸，最终登上皇后之位。

　　见任璎抬眼看自己，何皇后笑道：“任夫人，这便是你家的小娘子吗？”任夫人恭敬回答：“正是小女。”

　　“那另一位定然是蔡郎中之女了。”何皇后含笑道，先打量了一番蔡琰，点头称赞道，“果然是才子之女，气韵不凡。”

　　之后，她将目光调向任璎，“果真是个端正的孩子，来，让我仔细看看。”何皇后红唇微翘，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向任璎伸出手来。

　　任璎行了一礼，慢慢走过去，扑鼻一阵浓烈的香气，何皇后携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任璎，眼中流露出惊艳之意，对任夫人笑道：“夫人好福气啊，这孩子当真是秀丽绝俗，不输我年轻时的样貌。”随即眼波一闪，“就是她救了我的辩儿吧？”

　　任璎心下一跳，眼见站在何皇后身后的董太后眼神一凛，像一把小刀一样在任璎脸上剐了一下，任璎顿时感觉脸上一阵发痛，心中暗叫不好，刘辩不就是被这位董太后追杀的吗？何皇后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生生把任璎直接拖进了董太后的仇恨圈。

　　追杀孙子的大事被自己破坏，董太后喜欢的刘协又失去了继承大业的希望，她现在的心里不知道怎么恨自己呢，任璎的内心五味陈杂，隐隐觉得自己救了刘辩是做了一件极大的错事。

　　但董太后毕竟是经过了多年的宫闱浸染，那愤恨的神情只是一闪即逝，随即也亲切地微笑起来，拉着任璎的手，称赞她长得好看，为人乖巧听话，一时之间，任璎竟然成了婆媳二人之间的香饽饽。

　　她晕晕乎乎地，一会儿被何皇后摸摸头，给她的头发上插上一枝碧玉簪，一会儿被董太后拽过去，摸着她的背，给她手腕上套上一只翠玉镯子，简直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人不断地打扮，瞬间变得花哨起来。何皇后和董太后像是竞赛一样，不断拿出自己珍贵的首饰打扮任璎。

　　幸好，皇帝的到来终于解救了她。

　　“陛下驾到！”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众贵妇以太后和皇后为首，在宦官黄门的通传声中，乌压压地迎了出去，一时间竟然没有人顾得上管任璎，任璎长长出了一口气，伸长了脖子，朝一个方向望去。

　　此时，一直被围在中间、遮得严严实实的小榻终于露了出来，任璎提着裙子，向一直满脸忧虑神色的蔡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和自己一起看。蔡琰走过来，和她并肩而立，道：“阿璎，你……”

　　“嘘——琰姐姐，小声点，你看，这是小皇子呢！”任璎踮着脚尖、拉着蔡琰朝那一团被褥中望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正躺在其中，嘟着嘴吹着口水泡泡。

　　他裹着大红色的肚兜，看起来也不过一岁多一点，胖乎乎的，挥舞着的小手小脚就像是莲藕一样，手腕和脚腕上还戴着银铃铛，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任璎兴致勃勃地趁着所有长辈都不在殿内，逗弄着小皇子，蔡琰本想阻止她，却也被刘协的可爱样子吸引，一起玩了起来，刘协年岁尚幼，不通世事，被逗得开心，肉乎乎的小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就在她们两人正玩得开心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了起来：“……他是我的弟弟。”

　　任璎微微一怔，转身一看，果然便是刘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地溜了进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来看他的弟弟。

　　他穿着一袭华贵的衣饰，却面容愁苦，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笑着的幼童，眼神中流露出温柔之意，又喃喃说了一句：“他是我的弟弟。”

　　任璎原本想嘲笑他两句，说我们都知道他是你的弟弟，可是听了他这两句话语气中沉郁十足，不知为什么倒是心中一酸，原本要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这一对皇家兄弟，也就只能这样偷偷地表现一下兄弟之情，夹在皇后与太后之间，只怕刘辩就算是再想亲近弟弟，实际中也是无能为力。

　　刘辩伸出手去，情不自禁地碰了碰弟弟的小脸，刘协“咯咯”直笑，完全不明白他的哥哥现在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蔡琰于心不忍，正待上前劝慰两句，却听得外间人声喧哗，皇后和太后等人簇拥着皇帝，已经回到永乐宫内。

　　任璎赶忙拉着蔡琰退到后面，刘辩也想和她们一样站在后面，但他是皇子，父亲前来，无论如何不能躲避，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皇帝进来，向他行参拜大礼：“孩儿见过父亲。”

　　皇帝见了刘辩，脸上神色淡淡的，只是抬了抬手，让他起来，见这个儿子满脸凄凄惨惨戚戚，心下先带了几分不喜，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也要当着这么多人给他几分面子：“阿辩如今，倒是长大了许多。”

　　这话一出，任璎便暗自咋舌，看来这个父亲当真是不怎么关心这个儿子，这话里的生疏，简直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刘辩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低下头默然不语，只有何皇后原本见皇帝不怎么理刘辩，先沉下脸来，等到听到这句话，反而喜色盈腮，一把将刘辩揪住，往皇帝面前推去。

　　“陛下，辩儿如今也大了，有些大事还是早些商量为上。”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更差，董太后站在皇帝另一侧，闻言却是微微冷笑，刘辩难堪地低下了头，周围的人各个装傻充愣，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拿其他话搪塞了过去。

　　任璎在人群后面，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摇头。这何皇后怪不得是出身屠户之家，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行事举止毫无大家气息，偏狭至极，这话明摆着是要皇帝早日将刘辩立为太子，却不顾皇帝自身的意愿。

　　早就听说何皇后因为美艳动人，早些年颇得皇帝宠爱，后来原先的宋皇后去世之后，皇帝便将何氏立为皇后。

　　但何皇后生性倔强妒忌，后宫的王美人怀有身孕时，甚至因为畏惧她想自己服药打下胎儿，谁知孩子并没有掉，还是生了下来，就是刘协。

　　何皇后闻听此事当即大怒，将王美人用毒酒鸩杀，皇帝因此大怒，才将刘协交给太后抚养，并对何皇后的宠爱不复以往。

　　但何皇后并未因此收敛，反而多次因为立太子之事触怒皇帝，要不是她的兄长官居大将军，她早就被皇帝废黜了。

　　所以现在，听到皇后的言语，皇帝不为所动，就当做没有听见一样，董太后将皇帝引到刘协小榻之前，笑道：“陛下，你看这孩子，是不是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任璎暗道，姜还是老的辣，董太后到底是年长经验深厚，一句话就将皇帝的心拉到了刘协那里。

　　果然，皇帝听了太后的话，脸现微笑，俯身逗了一会儿，竟然将刘协抱了起来：“协儿，认不认得出父皇？”

　　任璎听了这话，不由得把脸往刘辩的方向偏过去，只见刘辩孤零零独个儿站在原地，何皇后在一边咬牙切齿，而他只是怔怔地望着父亲抱着自己的弟弟，皇帝的脸上，是浓重的父爱之情。

　　刘辩的脸上满是对父亲的孺慕之思，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只是怅然若失，任璎很是同情他，趁着何皇后没有注意，悄悄挪了过去。

　　刘辩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非常熟悉，正是之前任璎救他的时候所闻到的，心知是任璎想来安慰自己，心下感激，但又不敢做出什么太过明显的动作，反倒挪了两步，自己站得远了一些。

　　任璎理解了他的意思，也不再向他靠近。另一边，皇帝在刘协身上展现了浓烈的父爱，连笑容都是真情实感，毫无作伪。何皇后愈发愤怒，而董太后则更加得意。

　　只是可怜了刘辩与毫无所知的刘协，成为了这婆媳二人斗法的工具。

　　何皇后还是不甘心，瞪了一眼刘辩，似乎是在怪他不会在父亲面前争宠，刘辩木然不语，皇后又不依不饶地叫道：“陛下！”

　　皇帝似乎是不胜其烦，原本看着刘协的满脸慈爱，登时化作满脸冰霜，他放下刘协，堵住了皇后的话头，冷冷道：“皇后之意，朕已然明了，此事现在说来言之尚早，日后再议。”说完转身就走，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何皇后留。

　　何皇后被当众打脸，讨了一个没趣，不过她心理素质极强，当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言笑晏晏，竟然带着女眷们又逗起了刘协，让任璎也禁不住赞叹，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后呢，单说这份能屈能伸的功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任夫人牵住任璎和蔡琰，低声对她们吩咐道：“你们两个，出去玩一会儿，别在这里呆着了。”她已经看出，何皇后和董太后现在已是水火不容，今日必须暂避锋芒，能少一事便少一事，所以赶快让女儿和蔡琰出去，以免再被当成目标来使唤。

　　任璎点了点头，和蔡琰同时向皇后太后行礼告退，何皇后笑道：“去吧，你们两个小姑娘，在这里陪着我们，想必也是拘束了。”又对刘辩道，“辩儿，你带她们去花园里转一转，她们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说到这“救命恩人”四个字时，咬字极重。

　　刘辩忧虑地看了蔡琰和任璎一眼，恭恭敬敬对母亲和祖母行礼：“是，母后，太后，辩儿这便退下了。”

　　此时此刻，就算是迟钝如刘辩，都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让母亲和祖母见到了蔡琰和任璎，是真真正正地害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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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何皇后就是看上去智商不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