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不是貂蝉》黛如青

36、洛阳（二十三）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回到洛阳宫中，一进皇宫，任璎环视四周，不禁惊讶地长大了嘴。

　　只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洛阳皇宫就仿佛从世间最金碧辉煌的地方，变成了断壁残垣的烽火征战之地。各个宫殿里摆设的陶瓷玉器，被打碎扔得满地都是，绫罗绸缎被扯成一条一条，在风中随风摇摆，地上一滩一滩的血迹，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悲惨的事情。

　　任璎看了半晌，随即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一个精于骑术的人，董卓也看到了，眼睛一眯，对她的兴趣又更浓了一些。

　　这个少女竟然是女子中难得的擅长骑射的人，董卓常年处在军旅之中，怎么可能看不出，任璎这下马的一个动作，就显示出她的马术功底。这样的一个少女，怎么可能长久蛰伏于宫中，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名声？

　　阿璎……她的名字叫阿璎……虽然刘辩只叫过她一次，但董卓已经记住了她的名字，听起来，皇帝和这女子也关系颇深，不知道在她入宫之前，到底是什么身份？

　　等等，曾经听说过，昔年皇帝还是皇子之时，曾经在洛阳城外遭遇大难，当时，据说是任太史丞的小女儿在野外救了他。董卓也曾经听人说起过，当时也不禁啧啧称奇，那小女孩儿岁数也并不大，怎么才能救一个比她大的少年？后来又听说，那任太史丞之女，虽然出身诗书之家，但从小喜好骑马射箭，马上的功夫好得出奇，就更是惊叹不已了。

　　但关于这个女孩，还有一个传闻，就是这任小娘子天生丽质，容貌非凡，见过的人都为之倾倒，据说，连江东猛虎孙坚，见了她也迫不及待地要为自己的儿子定下这门亲事。

　　这些传闻，董卓都曾经听说过，但也仅限于听听而已，从未把它和现实联系起来，但现在看来……难不成这个少女，就是那个救了皇帝、与孙家结亲、又因为父亲获罪而入宫的任家女？！

　　董卓重新对任璎充满了兴趣，听说她小小年纪，就已经以美色闻名了，是不是正因为如此，她才将自己的脸用污泥遮掩起来？

　　他这边尚自思索，任璎那边却传来一声痛呼“哎哟！”，众人都朝她那个方向望去，她刚才上马下马，动作都十分利落，此时却弯腰蹲在地上，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右脚脚踝，看起来是十分疼痛的样子。

　　吕布就跟在他们身后，此刻见任璎这幅模样，向前踏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因为刘协已经扑了过去，他岁数不大，又从小与任璎一起，自是亲厚非常，他连声问：“阿璎姐姐！你怎么了？”

　　任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可能是脚扭了。”她将衣角撩起一点，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果然高高肿起，看起来并不是刚刚扭伤的，而是已经扭了好久的样子，想来是之前一起逃亡时，就已经把脚扭了，但当时所有人都是又惊又怕，满心慌张，根本顾不上脚到底什么感觉，这时一旦情绪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脚真正在疼。

　　董卓正想得知任璎的真面目到底如何，是否像传闻中那般，这时恰好碰到了机会，他并未下马，策马来到任璎面前，任璎听到马蹄声，蹲在地上仰起头来，董卓身材颇为高壮，弯下身来，一把将任璎从地上拽了起来。

　　任璎轻呼一声，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被董卓拉上了他自己的马背，周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董卓竟然放肆至此，当着皇帝和大臣的面，将宫中的侍女拉上自己的马背。

　　董卓将任璎好好地放在自己的马背上，顺势将她脸上的污泥一抹，任璎只觉得他的手粗糙异常，抹得她整张脸都痛，不由得拧过脸去，董卓捏着她的下巴，又将她的脸硬生生扳回来，强迫任璎看着自己。

　　任璎被迫盯着董卓的脸，心里真是慌得不得了，她看着那蓄着一脸虬髯的男人，双目中流露出了惊艳的神色，这种神情，她在其他人的身上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可是董卓的神情，却格外令她心悸，偏偏下巴还被他捏着，头也转不过去。

　　董卓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天生姝色，竟能如是！”任璎苍白的脸，在董卓的手下，显得更小了一些，经过了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她看起来又比之前美了许多，仿佛她的美，必须由鲜血和动乱而产生。

　　刘辩和刘协对董卓的行为，自然是极为不满，他在宫中就如此作为，简直是将他们视若无物，但现在董卓掌握兵权，他们也没办法对他如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董卓将任璎拉上马去。

　　但任璎自己却不肯这样，在董卓对她的容貌发出惊叹之时，她就不停地使劲挣扎，此刻终于挣脱了他的大手，将身子一旋，不管自己脚踝钻心的疼痛，使劲跳下马来，落地的那一刻，她的整张脸都疼得扭曲起来。

　　董卓倒是没有阻止她跳下马来的行动，只是坐在马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现在，他对这个少女越来越有兴趣了，不止因为她和吕布的相识，和孙策的订婚，更多的是，他亲眼见到了这种倾国的美色。

　　等到任璎跳下马去，一瘸一拐地走到刘协身边，董卓这才慢吞吞地下马，走到刘协身边的皇帝身旁，再次行以大礼。

　　刘辩的神情也十分难看，惊恐又苍白，他这时，宫中剩下的一些人也听闻皇帝归来，纷纷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都汇聚到皇帝所在的地方，有些人哭哭啼啼，有些人惊魂未定，尤其是宦官们，几乎都曾经或是自愿、或是被迫地成为“十常侍”的党羽，此时张让已经自裁，剩下的人也被抓捕，剩下的这些宫中宦官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宦官和宫女们的身前，是皇帝的唐姬，刘辩被挟持之时，唐姬并不在他身边，听闻皇帝被迫出逃，吓得只是哭泣，最终在身边侍女的劝慰之下，才强行打起精神，勉力将所有人集合起来，整理宫中事务，并安排入宫讨贼的各方军阀。

　　现在皇帝终于回来了，唐姬心下一阵轻松，见皇帝也是一身凌乱，天子的气势再也不见，心中一酸，快步上前，扑到刘辩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刘辩见到妻子如此难过，自己也不由得流下泪来，拥住唐姬，轻轻抚摸她没来得及梳好的乌黑长发，他发现，不过是过了一天，唐姬的头发中，竟然已经生出了几丝白发，可见这短短的一天，自己固然是奔波劳碌，而唐姬在宫中，也是为他担足了心。

　　他拍着唐姬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朕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唐姬只是哽咽着应道：“是……”

　　任璎看着这两人，也不由得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她感觉到，刘协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这孩子一定害怕极了，她心里想，也安慰地反握住了刘协的手。

　　忽然身后响起了吕布低低的声音，他仿佛就站在她的身后，但任璎没有回头，她想，吕布应该也没有看她，两个人就仿若不认识一般，只有嘴在动，轻轻吐出几个字来。

　　吕布低声问道：“你怎么在宫里？”

　　任璎忽然觉得一阵委屈，她想起来，当年在前往孙家的路上，是吕布救了自己，在他心中，自己还是那个孙家的小小未婚妻，是娇生惯养的娇嫩小女孩，谁能想到，如今的自己，已经干活干得双手粗糙，与之前判若两人了呢？

　　吕布继续道：“……当时不是送你去孙家了吗……你怎么了？”他刚说了半句，就看到身前的任璎，双肩微颤，片刻，她脚前的地面上，一滴圆圆的水渍显现出来，他这才明白，原来她竟然是哭了。

　　任璎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但是眼中的泪水，还是怎么也忍不住，汇聚成了一颗大泪珠，掉在了地上，她赶忙使劲眨眼，想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

　　她成功了，眼泪没有了，可是心上的酸楚可没有减轻任何一分，任璎压低声音，对吕布回答：“……难道你没有听说我家的事吗？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身后的吕布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那么，你退婚孙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任璎点了点头。

　　“……好。”吕布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任璎听到了几声金属敲击之声，原来吕布已经走开了。

　　任璎原本正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吕布的这一句话，让她整个人的悲伤情绪都一扫而空。

　　好什么好？有什么好的？我这么伤心，你就这么一句话？

　　哭笑不得的任璎，此刻才终于将之前的情绪抛到一旁，这位吕将军，人人皆称他为“鬼神”，但在任璎面前，只是一个冷峻得不善言辞的人。

　　任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目光再次转回到皇帝身旁，这时唐姬已经恢复了冷静，端庄地站在皇帝身边，许多为平定十常侍之乱的诸侯与将军，轮番上来参拜皇帝。

　　刘协已经松开了任璎的手，站在皇帝身后半步的距离，与自己的皇兄一起接受众人的拜见。

　　在任璎与吕布你来我往的说话之时，并没有避着刘协，这固然是因为刘协还小，没必要避着他，也还因为任璎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弟弟，有意无意地并不在意。

　　然而刘协却不能这样认为，在吕布离去之后，刘协深深地看了一眼任璎。

　　他分明可以看出，任璎和吕布之间的情感绝对不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情感，但任璎自己，显然还没有看得特别清楚。刘协生在深宫，本就早熟，对男女之事更是了解得甚早，甚至他自己，现在就已经在有了几个专门在此事上服侍他的侍女。

　　任璎没有再去想吕布和自己之间的事情，因为此刻她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正在参拜皇帝的几人身上。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能够再次在这里见到的人。

　　来人正是孙坚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