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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洛阳(十七) ...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任璎总是显得魂不守舍,总在想着弟弟跟着王允走到哪里了,怎么也不来一封书信,所幸她为人十分机警,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来。

      时间渐渐过去,任璎也渐渐放下了自己内心的隐忧,大汉王朝虽然在黄巾贼的重创之下岌岌可危,但毕竟皇帝反应颇为迅速,不到一年即被迅速镇压。

      可是这一次虽然被镇压,但朝廷的腐败仍然是一如既往,所以大大小小的其他叛乱仍旧不断爆发。任璎在永乐宫几年,也断断续续接到了一些任玘的书信,得知他们一直安好,但真正的危机,反而在这洛阳皇宫之中。

      皇帝常年沉溺于酒色之中,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些日子更是沉疴难起,朝中之人各个蠢蠢欲动,何皇后和董太后更是智计百出,想着法子让自己看中的人成为太子。

      有时候,任璎真的有点可怜皇帝,到了现在,没有人真正关心皇帝本身,他的母亲和妻子都在为了皇位殚精竭虑,皇帝像是一个孤零零被扔在皇榻上的人偶一般,只有任璎偶尔和两兄弟聊天时,才能听到对皇帝的忧虑。

      刘协此时已经长大,也知道祖母和嫡母之间的矛盾,他和刘辩的关系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他拉着刘辩的手,郑重地对哥哥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哥哥争。”

      刘辩忧心忡忡,对任璎和刘协说:“前些日子去看父亲,父亲竟然连我也认不出了……现在真不知如何是好。”

      任璎摇了摇头,对两兄弟道:“不管能不能让认出来,陛下一定还是希望看到两位殿下的,我想,有空了还是多去照顾陛下为好,说不定什么时候,陛下便能好过来了呢?”

      话虽如此,但刘辩脸上的苦笑已经表示出,他并不寄希望于任璎明显的安慰,再说……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来,刘辩想,父皇也不一定愿意看到他吧。

      任璎的猜测竟然成了真,年初的时候,卧床许久的皇帝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精神了起来,整个皇宫的气氛为之一松,连董太后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显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一天,任璎奉董太后之命,捧了一只红漆食盒,给皇帝送去,那食盒之中,是董太后专门寻得药材煲的药膳,专门为皇帝补养。

      任璎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食盒,到了皇帝的寝殿,却被拦在了殿外,那内侍木着一张脸,说:“陛下正在议事,无关人等不得进入。”不管任璎怎么说,就算是抬出了董太后,那内侍也一分一毫不肯相让,任璎拿这个人没办法,有心想纠缠下去,又怕耽搁了永乐宫那边的事情,她本想将食盒交给内侍,由他转呈皇帝,但转念一想,现在宫中人潮诡谲,实在不太敢将这些东西随意交给别人,若是中间什么环节出了纰漏,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她一收手,又将那只食盒收了回去。

      那内侍本来已经伸出手来接了,见任璎发了一会儿怔,又一下子把食盒收了回去。

      内侍:“……”

      任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内侍道:“那婢子先回去复命,这汤一会儿就凉了,还是待陛下议完事,再做新的送来为好。”

      内侍了然,点了点头,任璎回转身,正准备移步离开,却见一人匆匆自殿内而出,她赶忙加紧步伐,走入一侧的小径,躲避来人。那人其实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满面忧心忡忡,步履慌张而去。

      任璎用眼角悄悄看去,发现这人竟然是皇帝最信任的宦官、上军校尉蹇硕!她脸上的神情一丝不显,但在心里却掀起了不少疑虑——皇帝病危至此,为什么要找这个宦官来呢?虽然众所周知,蹇硕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是众人心中最能领会上意之人,可是,既然皇帝已经病危,储君之事才是重中之重,那么,究竟立谁为太子,托孤之事究竟交付谁人,难道不应该找一位大臣来吗?

      任璎的心中模模糊糊,已经窜出了一个念头,皇帝喜爱刘协,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可是何皇后与何大将军,当然一力拥簇刘辩,皇帝在这种时候让蹇硕前来,难道是想……将立刘协一事托付给他?

      想到这里,任璎不觉冷汗涔涔而下,蹇硕身为皇帝心腹,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当皇帝驾崩之后,他对于皇帝的忠心耿耿,而何皇后与董太后的斗争,更是会在皇帝驾崩的那一刻,上升到一个白热化的程度。

      她咬了咬嘴唇,好不容易才凝聚心神,走回了永乐宫,回报了皇帝之事,至于蹇硕,她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她看到的人说出来,想来董太后不会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任璎的直觉告诉她,董太后不会愿意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情的。

      那……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刘辩呢?

      任璎左右为难,从理智上讲,她是完全不想掺和进这皇家立储的大事,这种事情风险极大,搞不好自己这条好不容易保留下的小命,就这样送了也说不定。可是……出于朋友之谊,任璎也不愿意对刘辩有太多的隐瞒。

      她自己踌躇了好几日,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在刘辩回到自己府上的路上,借机在宫里拦住了他。

      “阿璎?怎么……”刘辩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任璎了,此时见她满面忧愁之色,主动前来找自己,不由得也有些不安。

      任璎本来以为,刘辩今天是自己入宫的,所以才想着在半道拦住他,可没想到,今天他的夫人也一起来入宫侍候皇帝,有些话便不太好一下子说出来了。

      她有点为难地看了看唐姬,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刘辩的妻子,这个少女年纪也不大,却已经嫁为人妇,面容清秀,身段颀长,倒和刘辩的确十分般配,唐姬显然也不知道她是谁,可看任璎的服饰,已知道她是宫中的宫婢,又见她面露为难神色,唐姬本来便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见此情景,微微笑了一笑,主动道:“我先去一边,殿下和这位娘子有话不妨直言。”说完,自己走到了一边去。

      任璎感激地看了看唐姬的背影,神色峻切,语速极快地对刘辩道:“前些日子,我见到蹇硕从陛下寝宫中出来。”

      刘辩的身子微微一震,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立刻明白了任璎话中所含的深层含义,任璎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明白,心中着急,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得含糊其辞:“……蹇硕大人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想来在他照顾之下,陛下当无大忧……”

      她见刘辩只是怔怔出神,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心下已经明白,他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又见这被命运摆弄之人一脸的随波逐流,不由得轻声叹息,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拍,低声道:“……这些都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你也用不着太过伤心。”

      唐姬虽离他们有一些距离,但时时刻刻关注着这里的动静,此时见任璎与刘辩如此熟络,更直接碰触刘辩,急忙把视线移开,但心下也十分惊诧:这位任姑娘,自己以前在家中,常听夫君提起,说是难得一见的洒脱奇女子,与其他人都大有不同。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

      见她如此不拘礼法,虽然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丈夫,但唐姬心中却没有什么嫉妒,竟然还有一丝隐隐的羡慕之感,任璎容貌已经是难得一见,这样的行事做派却更是千载难寻,若是我能像她一样……唐姬在心中暗暗地想。

      刘辩当然不知道自己夫人内心的想法,他看着任璎,这个自己的好友,已经在心中隐约感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可这个青年的脸上,仍旧是那样温和的神色,他和声对任璎道:“我明白了,阿璎,多谢你今天来告诉我……天命如此,我也只有等待与接受了。”

      任璎摇了摇头,她有心规劝刘辩,你可以尽自己的努力,不要就这样认命!如果是任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屈从所谓命运的安排的,可是她也知道,刘辩天性就和自己不一样,她不能用自己的行事准则去要求别人。

      所以,她站了一会儿,默默无言地安慰了刘辩片刻,行了个礼,便抽身而去,临走之前,还对着唐姬歉疚一笑,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在人家的夫人眼里,肯定不见得多好。

      唐姬摇了摇头,神色中还对她带有一丝感激,她知道,这个少女是赶来宽慰自己的丈夫的,只要为了丈夫好,她怎样都不在意。

      对这样传统而又贤良淑德的行为,任璎向来十分佩服,但她扪心自问,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是万万做不到的,若她是一个传统的女子,现在恐怕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和这夫妇二人再次擦肩而过,仿佛真的只是偶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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