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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琅琊(五) ...

  •   那群盗匪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少女,竟一时被她的气势所震慑,退了一步,不敢上前。

      任璎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浸透,她的脸上也满是血污,再看不出一点以前的秀美,但就是这幅恶鬼一般的模样,反倒令她格外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美,让人不敢逼视。

      她将那把长刀横在身前,长刀上的血还在兀自向下滴落,就连她身边的车夫护卫,都没有想到这位小娘子看起来人小,但行事作风却如此厉害。那车夫是孙家派来的人,以前虽然不说,但是总觉得任家与自家不是十分匹配,现在看了任璎这一番动作,倒是心中的念头一转。这样的小娘子,看起来才是能配得上我家的大公子的。

      任璎可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警惕地环视四周,手中的刀也一刻不敢松懈,这些盗匪在她看来,就如同虎视眈眈地一群饿狼,而他们就是被围住的鹿群。

      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任璎的心中也愈发绝望,她非常清楚,这样僵持不是事,她也坚持不了太久,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来打破这种僵局才行。

      ……这个人果然如她所料一般地来到了。

      那些盗匪也已经等不及了,为首的一个狞笑着逼近任璎,手中的刀朝着她的下巴逼近,任璎退无可退,后背已经抵到了树干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刀尖闪着寒光。

      忽然,就在方寸之间,在她的下巴和对方的刀尖只有一寸之隔的时候,一道锐利的风声破空而来,任璎眼前一花,就看到对面那盗贼的刀子不知道被什么挑开,刀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盗贼当即大怒,破口大骂:“哪里来的贼杀才……”话才出口了半句,就被那闪着寒气的战戟逼得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任璎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身着铠甲的青年,她一眼就认了出来,不就是当年在洛阳郊外救了她和蔡琰刘辩三人的人吗?!

      那青年瞥了任璎一眼,神情一动,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但他并未对她说些什么,而是将手中画戟朝那些盗匪一横,脸色沉郁,冷然道:“……还不快滚?”

      那盗匪感到一阵凉气从背心冒起,直直冲到头顶,这青年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到现在也就说了一句话,可他身上那种杀气与血腥之气,简直藏都藏不住,令人止不住地觳觫颤栗。

      其中有一个瘦子盗匪,胆子是这些人中最大的一个,鼓起勇气来喝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敢……敢敢敢让我们滚?”语气虽然极力强硬,但发颤的声音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就算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之下,任璎也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任璎笑了,那群盗匪的气势更是弱了一层,青年根本不屑于回答盗匪的问题,只是听到任璎的笑声,转头略微看了她一眼,见她浑身血污,却毫不畏惧,不由得赞赏地点了点头。

      任璎心中一动,朝他微微一笑,她脸上沾满了污血,笑起来神情也是格外奇怪,那青年脸色一僵,似乎是被她这个微笑震到了,转过脸去,任璎的神情也是一僵,无趣地收回了自己的笑容。

      青年挡在她的身前,抬起眼睛,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些盗匪,仿佛再也不愿意与他们废话,手中战戟一挥,离他最近的那个盗匪的身躯轰然倒地,头颅从脖颈脱落,滚落到了一边。

      任璎尽管只与他碰过两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性格在潜意识里已经心中有数,但她仍旧没有想到,他抬手杀人是如此迅猛,鲜血溅出,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又重重叠叠地泼上了新血。

      任璎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青年的身边,那青年低声道:“……怕吗?”

      “……不怕。”任璎也用同样低微的声音回答道。

      青年赞道:“好!”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一座冰山破开了一道裂缝一般。任璎只觉得随即一阵狂风直掠而过,青年的身形从她身边越过,好像只是在一瞬间,面前的那些盗匪们已经尸横遍地,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任璎张大了嘴,直到青年再次回到她身边之时,才回过神来,他挥手之间杀死数人,这样的武力无论如何也绝不是常人所能有。车夫也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喃喃道:“这样的神力……难不成……难不成……”

      他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这样英雄的武人,近来只听说过一个人,一个曾经只是在并州大名鼎鼎,最近才天下闻名之人。

      “难不成……你就是吕布……吕奉先?”车夫问道。

      青年点了点头,并未多说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简单地问道:“你们是哪家亲眷?带着这些东西要到哪里去?”他看到这样的车驾,便猜到了一定是哪户大户人家的亲眷出行,“这一段时间,大路上也并不安全,还是不要在此耽搁太多时间为好。”

      车夫曾经从孙坚口中听到过吕布的大名,知道他虽然只是并州丁原麾下的一员大将,但武艺无双,英勇异常,早就闻名四方了,就是他家的家主孙坚,也对此人称赞有加,他便多出了几分尊敬与小心,回答道:“我等是孙坚大人的亲眷,此行就是要前往寿春本家的。”

      听到“孙坚”的名字,吕布的神情明显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一路前往寿春,并不是十分安全,”他想了一想,“不如我护送你们过去,倒也方便。”

      听了这话,车夫和护卫们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均有喜色,任璎心中一松,也放下了一桩心事,不管吕布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送她过去,至少他们一群人的安全是可以保证了。

      她放下了心,才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持着刀的双手僵得已经无法动弹,她想尝试着迈步回到马车上,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吕布看到她这幅模样,皱了皱眉,双臂一伸,将她拦腰抱起,像戳一个木桩一样将她戳到了车上。

      任璎浑身僵硬,简直是哭笑不得,她倒不是怕吕布抱住她惹什么闲话,他们俩至少差了十几岁,再怎么也联想不到那方面去,只是……只是这种方式也太奇怪了。

      是的,这种抱法不是那种温柔的抱法,而是像一个大人抱小孩子一样,从腰上竖直地抱起,是那种典型的“举高高”式抱法,让任璎不得不怀疑,吕布是为了避嫌才这样抱住她的。

      显然对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吕布将她高高抱起,轻轻放下,任璎坐在车中,从车窗里看到吕布牵来了自己的马,微微弯腰对着自己的那些车夫护卫说着些什么,随后他直起身来,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他,冷电似的目光一转,就转到了任璎的身上来。

      任璎赶忙收回了目光,努力板起脸来,不过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这幅样子在她身上倒显得有些怪异,吕布看到了她的表情,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打马过来跟到了她的窗边,将任璎探出来的脑袋轻轻推了回去,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看什么?”

      他此时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将这个小姑娘几乎当做了小妹妹一般,见她这幅小大人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任璎却故作严肃,抿着嘴唇摇摇头:“没什么。”她将目光再次转向吕布,问道:“将军到此,是为了什么事情?”随即又觉得自己问得太过突兀,赶快找补道:“如果是什么机密事情的话,不回答也没有关系。”

      吕布在战场上作战之时十分凶悍,向来有“鬼神”之称,说不上是褒义还是贬义,但其作风的剽勇也是非常突出了,如今对着这么一个稚□□孩,不知道为什么反倒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他点头答道:“你倒是乖巧,的确是有军务在身,只是恰巧遇到罢了。”见任璎端坐车中,显得更加怯弱,不由笑了一下,“不用这么拘束,你既是孙家的亲戚,自当知道孙坚大人‘江东猛虎’之名,这样人家的女孩,自然与寻常人家的女孩不同。”

      他停顿了一下,调侃似的说道:“你刚才杀人时候的勇气呢?这么快就没有了?”

      任璎的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不……其实我不是孙家的亲戚。”

      “哦?”吕布随着车队慢慢行进,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阵愕然,“那你是?”

      吕布已经救了自己两次了,任璎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她犹豫了一下,坦诚道:“我……我是孙策的未婚妻。”

      “竟然是这样?”吕布没有想到,自己这顺手一救,救的竟然便是“江东猛虎”的未来儿媳,至于孙坚之子孙策,他自然也有所耳闻,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倒是般配得紧。

      他这边正在用全新的视角去看任璎,而任璎却终于按捺不住,对他悄声道:“将军,你不记得我了么?你还曾经救我我一次呢!”

      “救过你?”

      “是啊!”任璎急切地点着头,见吕布一脸困惑,是真的不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了,便提示道,“是洛阳城郊啊!洛阳城郊的树林里!有一群杀手!”

      吕布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当时他只是回京述职,路过城郊,见到一帮杀手围攻一群小孩子,便出手相助,对此事倒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被任璎一提起,方才想起曾经发生过的这件事。

      当时那三个孩子中,两个女孩一个少年,其中一个女孩生得眉目出众、清丽脱俗,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难道便是面前这个小姑娘?

      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任璎用袖子在自己脏兮兮的脸上使劲抹了一抹,尽量把污渍都抹干净,露出一双眉眼,对吕布笑道:“是我呀!是我呀!”

      她那清隽的眉眼一露出来,吕布就已经认出了她,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我知道了。”

      任璎见他终于认出了自己,喜滋滋的,也顾不上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会被那些车夫护卫认为是逾矩的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信心,她就是觉得,在吕布身边,就再也没有什么危险可以靠近自己了,于是一路上大说大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性情。

      吕布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一路保护着她向寿春进发,而任璎也把他当作了一个大哥哥,总是要和他嬉戏玩耍。她自己的哥哥生性严肃,向来不与这些弟弟妹妹过多来往,吕布这一路上的陪伴,简直是给了任璎久违的长兄之情。

      走了几天,寿春已经近在咫尺,这一路上多亏了一个人见人怕的吕布,身上的肃杀之意简直要突破天际,才保了一路平安。

      从吕布的口中,他们得知,五斗米教已经在四处扩张,为首的是一个叫什么“张角”的人,现在就连大路上也不是很安全了,四处都是游荡的教徒和饥民,恐怕之前劫掠任璎的那伙人,也不是单纯的饥民,而是五斗米教的信徒。任县丞也曾经对任璎说过这个教,不过他的观点与众不同,认为是朝廷施政之误,才使这些人无路可走,投入此教。

      不过吕布让任璎放心:“不管怎样,我总护得你平安就是了。”

      这话是在他们赶路的最后一晚,一群人在附近的一处破庙歇脚,任璎抱着双膝,坐在火堆前出神。

      不知道她脸上现出了什么样的神情,忽然,身边一个高大的影子坐了下来,吕布随身的兵器在地上击出了沉重的钝响,他对任璎道:“很快就到了,你放心。”

      任璎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很是不舍,每当一个朋友离开她时,她都是这般不舍,吕布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怕,不管怎样,我总护得你平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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