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不是貂蝉》黛如青

14、琅琊（三）

　　任璎尽管是病得昏昏沉沉，却也听见了“孙家”两个字。

　　说来也奇怪，以前想起孙家的时候，心里就算再怎么样，也总会泛起一丝甜蜜的感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大病一场的缘故，任璎想起来孙家，心中一点波澜也没有，就仿佛那些事情已经是隔世发生的了一样。

　　听到母亲这样说，她的神情也是呆呆的，只是“……哦”了一声。

　　任夫人还以为女儿真的病出什么问题来了，心中一急，更是觉得不能让她再呆在这里了，东武县毕竟条件有限，家里现在也十分困难，若是能去富庶一些的地方过上好一点的日子，那就好多了。

　　想到这里，她下定了决心，让任璎靠在自己身边，对她轻声细语道：“阿璎，莫急莫急，母亲这就送你去过好日子。”

　　任璎听了这话，却激灵出了一身冷汗，好日子？什么才是好日子？难道是要把她送到其他什么地方去？这一激动，反倒是让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母亲的衣角，大声问道：“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去？”说是大声，其实在病弱之下，也不比蚊子哼哼好多少。

　　任夫人倒是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安抚道：“好孩子别担心，你现在身体这幅样子，就算想走也一时走不了，再说了，到了江东那里，总比在咱们这里缺衣少食的好一些。孙家是你未来的婆家，阿策也一直很喜欢你，他们会待你好的。”

　　任璎听了这话，反而更加着急，头上都急出了一头汗：“阿娘真是糊涂！哪有还没成亲就住到人家家里去的？！到时候他们家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看我呢！这样将来就算是我嫁过去了，也不会被人瞧得起！”

　　任夫人眉间略微染上了一丝忧愁，但随即释然：“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只是这并不是咱们家先提出来的，而是他们家来信说的。”

　　她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任璎，让女儿自己看，一边端起一碗药给任璎，轻轻地说：“你自己看，人家说了，最近四方动荡，不日恐怕有大事即将发生，你一个女孩儿家，到他们那里住几天避一避，顺便养养身体也是正常，更何况咱们两家还有婚约……”

　　任璎仔细看了看信，她现在身体尚未恢复，只看几行便头晕眼花，不过还是分了几次，勉强看完了。信中说的和任夫人说的一样，说是最近有些流民游窜，天下将乱，让任璎用远方亲戚的名义去江东暂住一段时间，倒也是合情合理。江东富庶，比北方又安定一些，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孙家也十分体贴，生怕她一个未婚嫁的小娘子被人说什么闲话，也提出了解决方案，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不过，任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她也舍不得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但如果自己离开家的话，也许家里的负担会小一点。

　　她不是看不到，阿娘的头发已经因为操劳而生出了白发，而小弟也因为节衣缩食变得瘦小，这时候孙家的这一封信，可以说是对他们家伸出了援手，在十常侍和董太后的威压下，还能这样帮忙，孙家还是非常仁义的。

　　按照任璎最开始的想象，从他们家被贬官的那一刻起，孙家就应该马上来信，和父亲商量退婚的事宜。结果，退婚的书信没有来到，倒是来了这样一封信。

　　尽管万般不舍，任璎还是趁着侧过头的空当，悄悄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把那滴眼泪抹掉，对任夫人笑了一笑：“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去他们家玩上几天。”她撒娇似的偎依到母亲怀里，“不过，阿娘和阿爹要记得早些把我接回去，我可不要去太长时间。”

　　任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双鬟：“傻孩子，当然要接你回来了，等你出嫁，还要从家里嫁出去呢。”

　　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时候又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他费力地爬上任璎的卧榻，抱住姐姐的双腿，嚷嚷着：“不让姐姐走！不让姐姐走！”

　　任璎想把弟弟抱起来，只是她现在双臂没有力气，怎么也抱不动，只好任由他乱爬：“叫什么，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她病体未愈，此时经历了这么一场悲喜，只觉得浑身冰凉凉的，出了一身汗，任夫人伸手在她身上一试，赶快把她又塞回了被子里面：“就算要去，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任璎乖乖地缩回被子里面，把自己再次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来：“看在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江东的份上，阿娘能不能等我病好之后，把以前说的那套赤玉的首饰送给我？”

　　“这个丫头！”任夫人好气又好笑，家里现在条件不好，很多东西都被典当了出去，唯有那套赤玉的首饰，因为自己实在心爱，又是想给任璎做出嫁时的陪嫁，反而一直留了下来，“那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现在急些什么！”

　　任璎委屈地缩在被子里，低声嘟囔：“我还不是想替阿娘保存下这套首饰，生怕你把它当出去了嘛……”

　　任夫人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女儿这是在变着方法的帮自己把心爱之物留下，她摇了摇头：“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就好好地去养着身体吧，”

　　等到任璎呼吸渐渐平稳，进入梦乡之后，任夫人才轻轻地站起身，为女儿掖了掖被角，仔仔细细看了任璎的睡颜半天。她还记得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那样的活力惊人，哭声都比旁人大好些，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长得特别快，刚出月子就能看出粉面桃腮，人人都说她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姑娘。

　　那时候有个外地来的异族人，说是自小修习什么巫术的，只有他，一看到任璎的面貌，就皱起了眉头，说她长大了必然是红颜祸水，会带来无限的动荡。

　　最后，那个人被任太史丞赶了出去，但这句判词却从此留在了任夫人心中，她虽然看起来不以为意，但心里其实是在深深地担忧。

　　那个异族人郑重而诡异的声调刻在了她的心底，为此，她宁可不像培养普通人家女孩儿那样地培养任璎，任璎不到三岁就已经顽皮大胆，像个男孩子一样爬高上低，行动放肆得甚至有些粗野，而这恰好令任夫人感到了放心。

　　曾经她以为，任家可以这样护着任璎一辈子，可是现在，事情并不如她所料一般，她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让任璎这一辈子安安稳稳，不要太过坎坷，希望她能老老实实地嫁入孙家，从此和孙策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那样她就满足了。

　　所以，这一次孙家一来信，任夫人就当机立断地同意了，虽然略有逾距，但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最近，她越来越感到不安，一种慌乱的感觉，总是不自觉地袭上她的心头，她觉得，大汉将有大事发生，而她护不了她的阿璎，只能让她未来的夫婿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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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璎不知道母亲的这番良苦用心，她还沉浸在甜甜的梦乡之中，这一次的梦，显得与众不同。

　　还是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梦中女人“任璎”，自从任璎长大了一些，和这个梦中的女人看起来是越来越像了。

　　她不知道在和一群人干什么，一堆人围着一个很大的圆形糕点又说又笑，那糕点上还插着蜡烛，旁边有个短发的女孩笑着说：“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阿璎生日快乐！”

　　那个“任璎”笑着说：“谢谢瑟瑟！其实我也记不清自己的生日了，秦工说是今天，那就是今天吧！”

　　站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个男人，露出一颗小虎牙笑着，任璎已经认识了，他就是总出现梦中的那个叫“杨英”的男人，他笑着耸耸肩：“其实生日也不见得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一群人凑在一起乐呵乐呵，我就从不过生日，现在再怎么过，也没有过去的盛大场景了。”

　　那个叫瑟瑟的女孩让他少吹牛，那个“任璎”将一块糕点糊在了他脸上，他脸上就沾上了白白的东西，任璎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很有趣，她像是在看什么画卷一样，站在外面看着那群人嬉戏打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非常温馨的感情，好像这些人就是她的家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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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任夫人从任璎房中离开之后，正准备帮女儿收拾一下去孙家的行装，却看到夫君脸色严肃，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他就拉住夫人，沉声道：“快些给阿璎收拾行装，让她赶快前往孙家！”

　　任夫人一怔：“你怎么忽然就改了主意？之前你不是一直不答应我把阿璎送到孙家去么？”

　　“此一时彼一时！”任县丞皱着眉头，脸上略有慌乱之色，“能躲得一时是一时！”他压低了声音，“听说，最近各地都出现了一些教徒，神神秘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我看，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看他这样的神情，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再听到“叛军”二字，任夫人也有些慌张了起来：“那、那是什么教徒？现在在哪里？”

　　任县丞安慰了她一下：“还没有成什么气候，不过是一些五斗米教的人罢了，只是最近这些人出没得格外多，由不得我多注意。”他看了看女儿的房间，“阿璎身体如何？若是好一些的话，就让她先去孙家呆些日子，我们也多放些心。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凭阿璎的容貌，还不得出事？”

　　听了这话，任夫人立刻点头称是，赶忙为任璎收拾起了行装，生怕晚上一步，碰上那些五斗米教的人对女儿不利，那可就糟糕了。

　　可是好事总是不如人所愿，而坏事总是在意料之外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