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已逝》佘青衣

1、东隅已逝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呢？”俞霏婉双手环胸，右手的食指在左臂上轻轻的点着数，“十个数以内，我希望听到你给我让我信服的解释。”

　　“一，二，三，四………”

　　“成成成，你别数了！”原本大大咧咧的倒在沙发上的桑惜，极不情愿的撑起了身子，在看到俞霏婉似笑非笑表情的一瞬间，就立马换上了讨好般的笑容。

　　桑惜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左手无所适从的抱起了沙发旁的抱枕：“就，那什么，你也知道最近是交稿日……所以……”

　　俞霏婉看着不敢直视自己的桑惜，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然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当中。

　　最先打破沉默的，果然还是桑惜。

　　“那什么，我错了，抱歉……”桑惜伸手搓乱了自己的头发，神色厌厌的说道，“可以不跪键盘吗……我新买的暗影系列，还挺贵的……”

　　俞霏婉放下了双手，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盒。这是她今天打扫房间时无意间发现的东西。

　　“你说我要是找出了私房钱也就罢了，结果呢，你可倒好……”俞霏婉打开了烟盒，果然，里面只剩下了12只香烟。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戒烟……”

　　“多久了？”

　　“上个星期开始……”

　　“这一盒香烟是什么时候买的？”

　　“你今天去上班以后……”

　　俞霏婉把烟盒扔回了茶几，然后揉了揉皱紧的眉头，吐出了一口气，“你的烟瘾越来越厉害了，一个上午就抽了8支吗。”

　　用陈述语气读出的反问句，俞霏婉生气了，桑惜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但是果然桑惜还是想“抢救”一下自己。犹豫再三，桑惜站起了身子，绕过茶几蹲在了俞霏婉身旁。

　　双手环住俞霏婉的腰，桑惜直接把头埋了进去，“抱歉，阿婉……那什么，最近编辑催稿子频率太紧促，读者又开始质疑我构思了好久的剧情，最近着实是压力有点大了……”

　　“下次真的不会再这样了，对不起……”桑惜说着，气息直接打在了俞霏婉的腹部。

　　俞霏婉能感觉到桑惜说话语气的沉闷，也能察觉到自己腰上那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力量。

　　因为无助，因为桑惜很无助……

　　“不是因为这个吧。”俞霏婉放柔了声音，“前几天我的母亲来找你了，是吗？”

　　那双手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俞霏婉轻轻地拍了拍桑惜的背，视线看向了放在烟盒旁边的打火机上，突然笑出了声。

　　俞霏婉将手指插进了桑惜的发丝中，轻柔的顺起了她的头发，“说起来，这个Zippo还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呢……有好好保留着呢。”

　　“嗯……”怀中的那人应了一声，“一直都有好好保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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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惜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她，一中重点培养的特招体训生，在逃过了额外补习课后，熟练的躲到没有摄像头的教学楼后，熟练的拿出了一支烟，熟练的掏出了打火机，然后……被发现了……

　　好死不死，来人还偏偏是学生会长，而且还是已经连续扣了自己21点学分的学生会长……

　　完了，吾命休矣……

　　“这次打算扣多少学分呢？”桑惜强装镇定的放下了刚点燃的烟，一字一顿的说道，“会~长~”

　　桑惜不断的揣摩着俞霏婉的心理，甚至都开始考虑自己用钱买通学生会长的可能性有多少？

　　再4分，她可就要留级了，回想一下，吸烟什么的，绝对要扣的不止这点分数啊！

　　虽然桑惜对学分这些东西并不是怎么看重，但她更加不希望自己多浪费一年时间在学校啊……所以说，体训生为什么也要受学分制度的制约啊？

　　啊啊啊啊，烦躁……

　　桑惜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出卖了一切，自认为自己表现得无比洒脱，“挑衅”一般的眼神直直的看着俞霏婉。

　　俞霏婉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微微点了个头就打算转身离去，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桑惜。

　　“等等啊你！”桑惜喊住了俞霏婉，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嗯？”俞霏婉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桑惜，有些不明就里。

　　见桑惜一副欲言又止，却又不说话的表情，俞霏婉叹了口气，“桑惜同学，你是想要我说什么呢？”

　　“呃……就是身为学生会长，那什么，对于我在学校抽烟的事情，没什么表示吗？”桑惜不停的指指手中的香烟，又指指自己。

　　俞霏婉歪了歪脑袋，本来搭在肩膀上的发丝便滑了下去。刚好走出阴影处的俞霏婉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头青丝却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今天是周日呢，桑惜同学。”俞霏婉回答道，“虽然你是因为考试不及格的原因留在学校补习，但我是回学校接受校外专家的美术指导。”

　　“周日学生会并不工作，不管是你逃课的事情，还是你在学校抽烟的事情，今天我都无权插手。”俞霏婉平静的说完了解释，向桑惜点点头，无声的询问着她能否离去。

　　桑惜咧嘴啜了一声，径直向前走去，“也就是说，等到明天你工作的时候，我就会收到处分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虽然俞霏婉一开始就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情，但见桑惜这样的态度，也忍不住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啧……那什么，我们能不能私底下解决？”桑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弯腰靠近了俞霏婉。

　　俞霏婉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抱紧了胸前的文件夹，开口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让我想想……”桑惜又将烟送入嘴中，吸了一口，然后……

　　桑惜突然靠近了俞霏婉，按住她的肩膀就直接亲了下去。

　　好软……

　　等到俞霏婉推开桑惜的时候，桑惜才回了神，笑着说道，“刚才想过用钱解决，然后发现我没钱。用色吧，可惜你是女的。所以我想来想去，那就只能把你变成我同伙儿了，会长。”

　　俞霏婉无心听桑惜的解释，只是因为不习惯烟味而不停的咳嗽着。

　　桑惜+学习成绩不好+品行也不端正+行为无比恶劣+疑似性取向为同=“危险物品”！！！

　　俞霏婉心中警铃大作，却又看着宛如傻子一般的桑惜有点好笑。

　　什么变成同伙儿？能是一回事吗？

　　还用色……整个年段还有谁不知道桑惜比男人婆还要男人婆……真是的……

　　俞霏婉最后瞪了一眼桑惜，便转身向教学楼方向逃了出去。

　　留下不知道结果的桑惜，怀着异样的心思抽完了整支烟。

　　然后第二天，在星期一的升旗大会上，果不其然，学生会宣布了桑惜的处分。

　　不过桑惜并没有因此留级，因为处分单上写了：因高一（D）班桑惜同学旷课，违反校纪校规，予以相应处罚，扣除三点学分值，以示警告。

　　没有提到任何有关烟的事情，桑惜擦着学分线堪堪逃过了留级的命运。

　　所以自己的方法应该是成功了的吧……桑惜莫名的坚信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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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呢。”桑惜回忆着，语气突然荡漾了起来，“虽然当时的卡片上面写的是祝我早点得烟肺……不过阿婉的字真的好好看~所以那张卡片我也一直好好的留着呢~”

　　“……这件事就不要提了。”俞霏婉无奈的拍了拍桑惜的脑袋，“谁让你比赛结束之后刚搬来寝室的时候，刚好是我最讨厌你的时候。”

　　“说实话，初吻是个女生什么的，真的很扯好吗？完全没有人相信我呢！”俞霏婉回想着初见，真的不算个好相遇。

　　桑惜直起身子，直接抱起了俞霏婉，然后再转身坐到沙发。

　　把头埋在了俞霏婉的背上，桑惜终是开口说道，“我是个自私的人对吧……阿婉也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吧……”

　　“为什么这么说？”俞霏婉有些惊讶于桑惜问出的问题，更是惊讶于那语气中的哭腔。

　　桑惜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依旧平静不了颤抖的口吻，“他们都说你不去留学，是为了我……我毁了你的亲情，又毁了你的前途……”

　　是母亲说的吧……所以才又开始吸烟了吗……

　　“都说了，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去什么英国，雅思7.0会要了我的命好吗！”俞霏婉故作激动地说道。

　　俞霏婉拿开了桑惜环住她腰的双手，转身直接坐在了桑惜的腿上，一手一边托起了桑惜的脸。

　　俞霏婉直勾勾的盯着桑惜的眼睛，无比严肃的问道，“亲爱的，是什么错误的认识，让你以为我可以过雅思7.0呢？”

　　桑惜还没开口，就被俞霏婉打断了，“比起这些有的没的，你都不关心一下为什么我中午就回家了吗？”

　　桑惜猛地抬头，“是不是有同事欺负你了！果然还是辞职吧，我养你！”

　　“……你养的起？”俞霏婉反问道。

　　桑惜点了点头，“等书号拿到，就会有出版稿费了。”

　　“噗――”俞霏婉笑出了声，“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日常用的WinsorNewton，SAKURA，Canson要多少钱呢？”

　　桑惜抱住了俞霏婉，闷闷的出声，“反正我养的起你……”

　　“你这个人真是的。”俞霏婉有些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只好用力拿开了桑惜的手，走下了沙发。

　　俞霏婉打开了画板上的白布，侧身让桑惜能够看到上面的画。

　　那是一个类似于圣经中亚当与上帝的构图，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颠倒的人像，黑与白，正与反，鲜花与铁链，朦胧中看不清楚脸，但桑惜能感觉出来，那是自己……还有俞霏婉。

　　“这是七夕礼物哦！”俞霏婉出声道，“我画了整整两个月，还推掉了三个平面设计单子呢！”

　　“……很好看，但是为什么每次都把我画成魔鬼啊……”桑惜叹了一口气，从沙发垫子底下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俞霏婉在桑惜的示意下坐回了沙发，然后看着桑惜拿起自己的手，带上了一个银白色的手链。

　　“虽然比金便宜，但果然还是银白色更适合你呢。”桑惜抬起头，笑着看向俞霏婉，说道，“明年的七夕，你也要陪我过，好吗。”

　　俞霏婉看着手链上面的两个爱心，伸手抱住了桑惜，“嗯……”

　　“以后每年的七夕，我都会陪着你过。”

　　“好，你说的。”

　　“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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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俞霏婉每年的七夕礼物都是画，永远都是天使与恶魔的主题。

　　但其实俞霏婉一直没有说的是，她才是那个被铁链捆捆住颠倒的黑恶魔……

　　在伤痕累累中，在虚无表象中，在伪装人格中，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恶魔。

　　所以，她绝不允许这个人的离开，既然是表象的无赖，便不要把内心的纯白透露给她以外的人，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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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ould have endured darkness

　　if I had never seen l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