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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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阙〗
※这不是欢的地图
又怎寻
乐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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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的兴奋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强烈。我知道我一直在期待再次与肇见面。上一次见面除了□□，我们几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交谈。
可是我想更多地了解肇一些，有勇气见识世界上各种奇怪的人，才能更好地理解人类奇怪的行为，我想这对我的小说会有帮助。何况还有璇玑的双重诱惑。
我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声响。
可是肇一直没有派人来。当时钟敲过8点之后，我决定亲自去查看。
可是一直到夜里十二点肇都没有从密室出来。一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出来去了一趟洗手间。
肇不会想到有人在暗中偷窥，他的注意力只在自己身上，似乎一直在思考某个问题，面色凝重，双目尽红。
他在严肃时简直像托塔的李天王，这是沉浸在工作之中的男人，在进行神圣的工作，这一刻我知道他的可敬，如果他在进行一件伟大的事业，那么他所有的缺失都应该被原谅，比如用十万元买一个女孩的十天。
肇没有使唤仆人，只是自己在咖啡机上沏了一杯热咖啡，加了一些牛奶和粮，打开冰箱拿出一盒面包，他吃得很快，亦甚为节俭，有面包屑落在餐桌上他亦取起吃下，似乎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丝毫不妥。
肇吃完之后坐在餐桌旁发了一会呆，我以为他便要就寝，会叫我相陪。可是没有，他沉思了一会便再次移开大床，下到试验密室。
这似乎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而他已经七十三岁。
我亦无奈，只得回到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第二天亦是如是。
第三天亦是如是，直到这天中午，肇才从密室里走出来睡了六个小时，便又匆匆进入密室。
……
一直到第七天，肇在凌晨四点从密室出来，吃完东西后没有再回到密室，他显得异常兴奋，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起身时将那张大理石餐台砰地碰翻在地，砸到他的脚上，都似乎不觉得痛，只是抽了抽嘴角。
我赶紧回到房间，这已经是第七日，肇他完成了重要的工作，应该来叫我陪他了吧。
可是肇似乎完全忘记了我，他这一睡便是到了第九天早晨，距离与我的合同期满还有30个小时。
他终于还是记起我，或者他一直没有忘记，只是女人并没有工作重要而已。这是男人的共识。
坐在他的腿上喂他牛奶，我笑道，据说古代有个将军都不用吃饭，养了数十个美姬在府上专供人奶，公子不曾想过效法么？
肇不以为忤，淡淡道，人奶我也不是没喝过，只是味道我并不喜欢，有的人喜欢吃甜，有的人喜欢吃咸，有的人喜欢吃辣，如此而已。肇的眉目中间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大喜，反而有些伤感。
我不想话题如此沉闷，逗他道，那你吃过人肉吗？
吃过。
这答案太过肯定，令我生疑。
肇不看我，慢慢喝下一口咖啡，道，在我小的时候，那是中国还是军阀割据时期，我的老家在山东，当时统治山东的是军阀张宗昌。
张宗昌是一个人间魔王，其暴虐即使在历史上也是罕见，大概只有张献忠可比。张宗昌拥有不计其数的军队，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军队有多少，他向山东人们征收所有能想到的税，他设立的捐税项目，有正式名称的即有六七十种，主要是：田赋，契税，牙税，当税，牲畜屠宰税，盐税，“讨赤”捐，房铺捐，烟酒特捐，茶叶特捐，富绅捐，驻军给养费，营房捐及驻军营房费，军鞋捐，军械捐，车捐，集市摊捐，地亩特捐，慰劳将士费，货车特捐，娼捐，戏捐，人口捐，锅头捐，狗捐，鸡捐，修张宗昌生祠捐，修张宗昌铜像捐……
这还不够，还有一个旷古绝今的“粪税”！张宗昌设有一个“金汁行”，做为大粪“官营”的管理机构。当时山东人有副对联说：“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除却屁无捐”。
张宗昌的个人生活更是糜烂不堪，他有五十名不同国籍的姨太太，号称“八国联军”；这还不算荒淫，张宗昌只要看到合意女性，立即强抢强拉，宣泄□□。张宗昌还尤其爱好清纯女学生，经常打着“军学联欢”的幌子安排学校女生到其公署“开会”，所到女生均落入虎口，没有当夜能返家的。
有一年，我的家乡发生了旱灾，整个夏天都是明晃晃的太阳，田地里被晒出半米宽的裂缝，直到现在，我还经常能梦到明晃晃的太阳，所以我睡觉时从来不敢开灯。到了秋天自然颗粒无收，整个县城都陷入恐慌，当所有东西都被吃光之后，开始发生人的失踪，开始是小孩，后来是女人，再后来发生械斗，死尸都被分吃。
父亲练过武功，带着我和母亲逃难。可是父亲恪守武道，再难的时候没有吃过人肉。
可是有一天。
肇突然沉默，亦停止吃东西，喊来仆人撤掉所有食物，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可是肇的意志明显高于常人，他只用半分钟就稳定住情绪。
他说，有一天我从昏睡中醒来，发现母亲不见了，我哭着要找妈妈，被父亲一巴掌打得蒙掉。
之后的半个月里我天天都有肉吃，在这半个月里父亲终于走到邻县，摆脱饥荒的威胁。
我从吃第一口肉就知道那是母亲，父亲把母亲杀了。
父亲以为瞒我瞒得高明，可是母亲手臂上有一颗痣，我在吃的时候突然看到那颗痣。
肇陷入回忆之中。
我迟疑着说，你见到那颗痣的时候也能吃下去吗？
肇淡淡地说，能。因为那时太饿了，吃是唯一本能，简单直接，突破一切禁忌。
后来呢？
后来到了安全的地带，父亲便自杀了，他不是吴起，或者那场饥荒摧毁了他的生之意志，所以他留下我延续香火，自己获得解脱。
再后来我很恨张宗昌，却又知道只有变成另一个张宗昌，才不会挨饿，去吃人肉。所以努力读书。
书读得多了，自然就变不成张宗昌，一切胆大妄为，丝毫不顾廉耻者都未曾读过许多书，因为书不会教人自取灭亡，读过书的人即使犯罪也会给自己找到充分的理由，而张宗昌之流只是活在本能里，其实非常可怜。
于是你就成了科学家？
是的。
你在科学里得到了什么呢？
我发现了细胞，细胞还可以分解成分子和原子，到了这个层次，人就和桌子板凳不再有分别，可以物质上充分解释人的构成。人便不再神圣。
这种结论不好吗？如果这样说，是不是人类便没有灵魂，也没有宿命轮回呢？
理论上是这样子的，可是我总在质疑，这种质疑导致我在这二十年里都没有任何建树，被科学界抛弃，被世人遗忘。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可以在这个神秘的庄园为所欲为。
你在质疑什么？
灵魂。
哦？
你知道变异吗？
只知道一些常识。
变异是指在非正规的环境下生物所产生的变化，常见的双头的蛇，会下蛋的公鸡，会打鸣的母鸡，双黄蛋，长了三只角的牛，六个手指头的人，同体婴儿，双性人、同性恋等等，其实变异的现象非常普遍，在植物界也同样存在，比如两瓣桔子长在一起，中间没有膜皮，有的辣椒里面会长出小辣椒……
比较耸人听闻的是核辐射笼罩下的生物会发生变异，据说有人看见过从核反应堆里爬出来的老鼠长得有猪一样大。
这些并非不可能，从DNA结构来说，DNA的分布决定了生物的颜色、大小、遗传等各种结果，只要改变DNA排列，便可以得到不同种的生命，这和黑人和白人结婚就可以生出棕色儿童一样，如果把白瓜和绿瓜杂交也会得到白绿相间的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类已经可以创造生命。
核辐射只不是一种非正常的环境之一。
而我认为，人类其实就是自然界的一种变异的结果。而导致这种变异的原因无从知晓。
人是变异的结果，这种立论太过新奇，我在肇的腿上坐直了身子。
肇缓缓说，我曾经在科学界发表过类似的观点，结果被指责为疯狂。其实我的证据十分充沛。如果从生物学角度观察，组成人类的细胞和动物的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水和蛋白质，人类的DNA和黑猩猩的DNA分页也没有很大区别，可是我们且看看人与所有生命的区别：
人可以直立行走，哺乳动物不可以；
人可以用火，所有动物都不可以；
人发明出种种□□姿势，动物没有，人看A片，动物没有；
人类会把食物做成各种形状和颜色，动物没有；
人类看小说，看电影，动物不要；
人类可以用电，动物没有；
人类用电脑，动物不用；
人类会用核武器，动物不会；
人类会组成几百万的军团在全球范围内厮杀，动物不会……
随便看看，就知道人在自然界是何等孤立，与所有生物截然不同，所以人类是生物界的变异。
那又怎样呢？这与灵魂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牛顿吗？
知道，地球人应该都知道。
知道牛顿的归宿吗？
这，不知道。
牛顿发明了万有引律，却不知道宇宙运行的原初动力是什么。这个问题始终困惑他，而作为科学家，他不可能对困惑视而不见，科学家和政治家、文学家一样，是世界上最敏感，也最孤独的一类人。他后来皈依上帝，走向科学的反面。
哦。
牛顿后来信了神，其实这世界上超过一半的人都相信有神存在，只有中国少数几个国家是无神论国家。
这，你也相信有神存在吗？
不，我不觉得有神存在，可是我却觉得世界物质的另一面一定存在，我喜欢把这一面称作宿命，它和精神不同，精神是人才有的东西，而这种宿命普遍存在于宇宙之中，它安排了种种可能和不可能，引发了种种变异，它使人类获得灵魂和智力，可是又得到感情的惩罚，所有人都带着缺陷生活，都有自己的痛苦。
你是说灵魂是存在的？
对，我从作过许多论证，比如许多人都有一种体验，会在突然之间觉得目前正在做的事情，正在发生的事情其实很早以前就做过一次，就有预感，仿佛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在完成某种设定。现在的环境以前都见过。
我自己就经常有这种感觉，这可能是在这个瞬间我们恰巧碰到了灵魂时空的秘密隧道，看到以后的自己或者以前的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所有挣扎，所有选择其实都是注定的，如果明了并且承认了这点，我们就可以过得更为愉快。
还有其它例证吗？具体一点的，我对肇的话语深信不疑。肇是如此聪明的男子，我如此崇拜他。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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