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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任免是真的不耐烦。

      附中人多,高中部更因为著名的升学率,人数近乎扩充了一倍。
      他本来就讨厌人多的地方,更不会喜欢一堆人凑上来,围着他七嘴八舌。

      这不会让他觉得受欢迎,只会让他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额角绷紧。
      高中之后,年龄所致,加上逆反心理,不少学生开始追求所谓的感情自由,情况变本加厉。
      他用来应对办法就是一如既往,或者说,根本不必做任何改变。
      不耐烦流露在外,和人接触多了,不看眼色的也能看懂他的脾气,除了些胆子实在大的,都不大会主动找上门说些题外话。

      至于不在他面前说的话,那就更加无所谓了。
      权当空气而已。

      任免眼高于顶,对于不在掌控内的事态总有种无动于衷的冷漠,也对看不惯的事情有种近乎偏执的刻薄。

      他知道自己性格天生如此,不大寻常,但也并不打算改变,旁观自己也如同旁观外物。
      唯独该有的麻烦变得更加麻烦。
      陈小葵初中时住校,那时候用不着打太多交道,到了高中,家里人反而不知道怎么,让人又给住回了宅子里。

      其中原因探究不清楚,但结果已定,任长毅拍的板,谁都不敢说不。

      任免也不打算改变,他想的很冷静也很清楚。
      除去心理上会觉得有些不快以外,哪怕是同班,也只需要稍稍避开,就不必说更多的话。
      和他避开班上其他人一样,压根不用特殊对待。

      他那个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的堂弟任州最近又疯疯癫癫地迷上了塔罗牌。
      昨天他还没回学校时,对方美其名曰是为了鼓励他上辩论台好好发挥,非常主动地在电话里算了算运势,压根不管这头的人没给回应的事实。

      “哥,我是不担心你能不能拿第一的,所以就……嘿嘿,给你算了算桃花。”
      任州当时在电话对面故作高深,能听到唰唰翻书的声音,“看起来运势不错哦,机会就在眼前……要我说,哥你这么多年,再把高岭之花当下去,以后可就真没姑娘敢接近你了啊。”

      高岭之花,也不知道从哪儿学回来的词汇。
      这头表情不变,给出的回应也很简短。

      “这么空闲,作业写完了吗?”
      任免说的平整又淡漠,薄唇绷紧,神情淡淡,不像同辈,倒像长辈。

      任州顿了两秒,呼吸声微微凝滞,二话不说,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临了断前干巴巴地笑了声,匆匆忙忙丢下一句,“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儿……诶,妈,妈,我这就来帮忙,等我!”

      自导自演也这么不彻底。
      任免扯了扯唇角,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机。

      他不在意这个,在意的是对方通知他的消息。
      任长毅让他第二天晚上带着陈小葵一起回去。
      老爷子虽然从位置上退下来有些年头,但在家里依旧是说一不二的地位。
      这让他不得不主动接触,克制着情绪。

      好在,消息已经暂时通知了出去。
      距离再觉得困扰的时间,尚且还有几个小时的空闲平静。

      任免的目光从走廊角的垃圾桶掠过。
      他将揉成一团的纸丢进去,但脚步没动。

      然后目光平缓地看着手掌,半晌,又拧着眉头,狠狠地搓了一下手指。
      仿佛刚刚从窗台沾到的那点灰尘浸进了皮肤——

      让人心里依旧瘙痒发麻,浑身不适。

      —

      附中对于自习管的并不严格。
      主要是富家子弟众多,不少人的课余生活都十分丰富多彩,怎么个多彩法,也是根本拦不住的。

      但陈小葵对自己的管束很严格。
      她对着一本校内出的历年作文范文,此刻正非常艰难地细细品读着。
      范文讲的是自己面对高考的情感变化,如何从不愿意面对,到发奋图强的过程。

      王嫣倒在自己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凑过来看了一眼,小声地念出来,“飘雪的季节,花开了,因为心是不败的花……”

      写的还挺深情并茂。
      她念到一半,又看了一眼陈小葵。
      女孩面目严肃,看不出有一点感情波动的迹象。

      这种平静让本来就喜欢操心的王嫣看不下去,决定帮把手。
      她问,“你就没有什么感触吗?”

      陈小葵看起来像是十分习惯这种对方问,自己答的模式。
      她想了想,手指划上其中的某一行,“文章里说,‘数学对她来说,宛如一座难以攀登的高山’。”

      王嫣循循善诱:“然后呢?”
      陈小葵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写的很好,”她在学习上,一贯很坦诚,坦诚到有时候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比喻的手法把我对作文的想法也差不多写了出来,真厉害。”

      她说的真心实意,诚恳坦荡,宛若答题。
      王嫣却是无语凝噎,说她这是没救了,怎么都看不到比喻以外人家用的其他修辞!

      “难怪你上次阅读题能扣那么多分……小葵,这可怎么办哟。”
      王嫣以一种沉痛的语气拍着自家同桌的肩膀,摇摇头,侧身坐了回去。

      陈小葵也挺有自知之明,面不改色,继续翻开下一篇范文。

      她缺乏情感,所以写不出好东西。
      这是陈小葵自己得出的结论。

      不过,这并不是那种常见电视剧或者艺术作品中所描绘的,家庭不幸福所造成的心理问题。
      她的父母非常恩爱。可惜感情再是坚固,也很难跟意外做斗争,也就是所谓的世事难料。
      对这个词,她难得地理解透彻。

      “……”
      “aoi,今天降温了,你不冷吗,要不要我去你们班送外套给你。”

      她看了一眼时间。
      恰巧短信又多了一条,还是那个骚扰者发来的消息,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亲近感。
      陈小葵不在意地划过,算准下课铃声,动作干净利落,微微颔首。

      “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王嫣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微微扑闪。
      前排的女生也时不时回头,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对角那边的位置,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变缓了。

      那是任免的位置。
      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背影笔挺,校服外套上不见一丝皱褶,有种强迫症般的平整。

      这多半能算早上任免当着众人通知消息的副作用。
      大众喜闻乐见的是什么,是校园里众人瞩目高高在上的人物身上一切的八卦,可能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萌生出的精彩感情故事。
      她和早上那些叨叨八卦里的其他人物,不过都是背景点缀的副产物。

      陈小葵却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对方屈尊纡贵地过来,或许是觉得有旁人在,可以略微分摊那种与她搭话带来的不适感。
      这并不代表,少年还会等她,上演一出结伴同行的好戏。

      任免不需要她等,她也就没有等人的意思,而是出了教室门,再出了楼道口,穿过一整个操场,径直去图书馆还了范文合集,另换了一本。

      等再算准时间到校门,已经有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候着了。
      后座的窗户微微降下来,有一双眼睛透过人群,淡漠地扫视过来。
      任免一个字不说,她也就绷紧了嘴唇,绕到车门的另一边,不动声色地坐了上去。

      “晚上好,陈小姐。”
      “晚上好。”
      司机同她打了招呼,陈小葵点点头,也回了一声。

      车内再没了动静,后座上静得如两尊雕塑。
      任免一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另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搭在两人之间的位置,看起来漫不经心。
      陈小葵余光瞥的清楚,放弃了把包放在中间的打算,干脆抱紧放在膝盖上,尽量不打算碰触到对方,腰打的笔直。

      四年的时间,少年五官轮廓变的更加深邃,秀气精致变成了一丝不苟的锋利。
      宽肩窄腰,一米八往上的个头,这让后座显得竟然有些拥挤。

      无声的寂静里,只有隐约的呼吸声打着旋儿。
      车内应当是刚刚整洗过。而极端的洁癖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人不适。
      平缓的行程中,逐渐扩散开的浓郁熏香让任免不禁皱起了眉头,呼吸频率微变,仿若被不自在的东西沾染,只能尽力抑制住不耐。

      车行的时间越久,旁边女孩身上隐约传来淡淡皂香也扩散得越开。
      在熏香的混杂之下,更加让人难受,却也因为清新带来一种隐秘的舒适,混杂着些微柠檬橘子的清爽。

      余光里,偏偏女孩丝毫不受影响地坐着。
      任免有点烦躁,轻轻咳嗽了一声。
      下车时,不得不刻意停了几秒,才迈步跟在了后面。

      任老爷子喜好园林,把自宅也建得如同一处小山水,从墙边冒出郁郁葱葱的青竹来,渐入夜色,轻起了几缕雾气。
      陈小葵率先一步蹲在门口换鞋子,他就在后面隔着几步的位置站着,慢条斯理却一丝不苟地换下脚上的鞋。

      鞋柜上摆放的鞋子都是一尘不染,排列的整整齐齐。
      每一处架子棱角,都被打理得透亮。
      这很好。任免显得非常满意,车上的那点烦躁终于随着消失殆尽。

      “你们回来啦。”
      冯婉宁刚巧从客厅迎过来。
      贵妇人保养得当,看起来只像是三十出头,衣着随意却自又一番品味,人如其名,精致又温婉。

      她一面接过两个人的包,一面温柔地询问他们两个人的学习情况。

      面对自己的母亲,任免总是很有耐心,面对明显被猫毛沾染过的沙发也能面不改色地坐下。
      陈小葵也一如既往,当她的乖乖小孩,也被问到什么就回答什么。
      这好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他们俩彼此之间陌生的不打交道,却在这种地方达成一致。

      “……拿了第一也不跟家里说一声,非得任州给我们说,你是不是嫌弃家里人啦。”
      问完陈小葵,冯婉宁话音一转,并没有刻意地切换,只是无意的语气里更透露了一点对自己儿子的亲昵抱怨。

      陈小葵也就在旁边依旧乖巧地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很正常。
      她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而任家的长辈们都对她很好,不需要再寻求别的什么。

      任免目光不变,看起来像把旁边的人当成了空气,而空气也自觉不出声。

      任老爷子讲求养生,他们下晚自习的时间,任长毅早已经休息了。
      冯婉宁叮嘱他们第二天早点起来,说是爷爷可能有话要说。

      陈小葵其实吃不下夜宵,但还是逼着自己在餐桌边把一整碗粥喝了下去,一边乖乖点头,在脑子里划了根重点红线。

      对面的任免也吃了一两口,但最终还是皱着眉停了下来。
      这让她有点想笑。

      一向对长辈温柔和他那刻板的生活习惯成了冲突,任免一点也不意外地选了后者。

      夜寂静无声。
      陈小葵回到房间,戴上耳机,继续读新借的作文书,期间只听到楼下大门再次打开,好像有人进来,风风火火地踩着楼梯作响,吵吵嚷嚷地叫着哥。

      来人的身份已经很明显。
      陈小葵没管这么多,她和任州关系虽然不错,但也并不是熟到一定要打招呼的地步。
      她专心致志读到深夜,一边抄着重点词汇,觉得有些口渴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外面一片无声,听起来像是串门的已经走了。

      冯婉宁总是会为他们每天备一些牛奶在冰箱里,都是当天新鲜的,热一下就可以喝。
      陈小葵已经喝过一杯。她琢磨了一下,看了眼墙上的钟,干脆也不讲究偷个懒,直接穿着睡裙就出了门,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睡裙是真丝的短袖,雪白轻薄,在初秋已经有些不大够用。

      踩在地毯上的少女俏丽婷婷,细白的手腕在夜色显得尤其醒目。
      胸前是起伏的美好弧度,黑发揉散了搭在肩上,窗外的月光露进来,人站在落地窗前,自上而下地看过去,简直似真似幻,几乎要变得透明如梦。

      “——”

      她捧着杯子,正是心满意足时,耳边敏锐地捕捉到一点骚动。
      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那里却空无一物,只有无边暗色。

      就在她疑惑地收回目光,只以为是错觉的同时,又传来了一声明显的声响。
      这一次非常清楚。

      “——砰!”
      有人摔上了卧室房门。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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