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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   那人提着尚方宝剑,上前几步,气势如同关公战秦琼,绷紧战意,提剑就要相问。

      “站这儿,是晒太阳?”

      ……
      非常不恰当。

      但陈小葵脑子里冒出来,确实就是这么个场景。
      她和班长俩人就是背景里的路人甲乙,用唯唯诺诺来反衬对比主角的英勇善战,下一句不是颤颤巍巍的是,就是恭恭敬敬地躬身告辞。

      偏偏非常好笑的是,任免越是到这种时候,整个人就越发显得好看。
      任州曾经和她私下探究过,说是这大概是他哥的必杀绝技,生气的同时,还能点上美貌技能点,吓死你也震死你,旁人学不来。

      少年非常适合“利刃出鞘”这种说法。
      平日里在校园行走,宛如莫得感情的游荡者,在这种时候和人产生互动,反而显得有种活生生的烟火气,还得是你周遭的空气被锋利感侵蚀的那种。

      换做几年前,陈小葵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跟这把利刃扫同一个工区的那一天。
      一是分到同一个班同一个组难实现,二是任免身上怪癖实在太多,她实在很难想象对方到底要怎么做清洁。

      但这个世界,老天爷跟人开玩笑的本事是一流的。

      丁婉婉默默无声地拎着扫帚开始清扫教室,并着王嫣和江嘉余关于到底谁是傻逼的争论声做背景,她就在班长大大咧咧完全没有觉察到少年不耐的“晒太阳?这不都日落西山了吗”的疑惑中,点点头,小声地留下了一句我再想想,没敢耽误功夫,提着东西跟在了后面。

      渐渐入秋,夜色也到来的越来越早,一路下楼,只有灯照的透亮。
      任免人长得高,腿又长又细,他步子一迈,这边得猛追一下才能跟上。

      陈小葵早就习惯了被甩在后面,原先她还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试着追上去,等意识到自己并不招对方喜欢后,就学会了一个人怡然自得地走在后面。

      反正只要视线留有身影,就还有余地解释,有条说自己走得慢的后路。在现有的条件下,尝试让自己过的轻松愉快一些,这是很占道理的。

      奇怪的是,今天看起来迁怒又生气的任免身影并没有变远。

      他走的笔直英挺,非常惹人注目。
      陈小葵的步速始终没变,距离却也仿佛根本没变过。
      加速度没起作用,这也挺奇怪。

      少女琢磨半天,自觉把这归结到视觉错觉以及周围人的视线注视下。

      任免的声音飘过来,依旧凝结着傍晚渐浓的寒气,微冷。
      “你是要磨蹭多久?”

      陈小葵顿时收回了所有疑问。
      她远望过去,只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模模糊糊,气势迫人。

      正巧一阵冷风吹过,就跟有人忽悠人似的作法,要提醒她生活的基本原则一样。

      “来了。”
      她也答,提着扫帚宝剑前去。

      天大地大,少爷脾气最大,切记切记。

      —

      冯婉宁的富贵太太生活过的非常随性。

      父母在美国,丈夫在欧洲出差,婆婆早逝,公公一个人日常在院子另一处小宅独居,只有吃饭或者家宴的时候会在一块儿,她只负责带两个小孩子,弹弹琴插插花,相当轻松。

      姐妹都说她撞了大运,儿子聪明,只可惜运气是得还的,这么多年轻松日子,最后多了个半路钻出来的女儿,不仅得把表面功夫做到位,不惹非议,还得东防西防。前段时间,她在南方生活的姑姑还特意打电话,跟她提这个事儿,意思是这么多年过去,该有的恩情都有了,犯不着事事都得听任家老爷子的。

      她倒没那么多想法。

      冯婉宁向来有一个观点,做事情不能分不清轻重缓急,你只要弄清楚了底线在哪儿,其他细节根本不用管,但与此同时也不能苛待了自己。

      她不是那种无事可做的富太太,晚上陈小葵和任免一如既往一前一后进门,只得到李嫂的热情迎接,冯婉宁当天受邀去欧洲看时装展,也是留了个口信,说走就走。

      “太太说,可能要在那边呆两三天,不会太久。”
      李嫂显然也知道面前人的脾气,把冯婉宁临走前的安排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任免很习惯他母亲这种做事利落的风格。
      他点了下头,二话不说,换了鞋,李嫂递过来干净的帕子,他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

      余光只看到后面的人晃晃悠悠地进门。

      陈小葵进门时只抓到呆两三天这样的关键词,怔了两秒。

      她想了一下,才又问,“那爷爷回来了吗?”

      李嫂也一愣,陈小葵平时对于这种吩咐,大多都是乖乖巧巧应声的,鲜少有反问的时候。
      但她处理的也很快,又笑着柔声答,“老爷走访好友家去了,说是回来的时候会晚点,让您二位早点休息。”

      任长毅在发妻去世后,日子过得也越发潇洒,除了有时候会被邀请回去做做演讲,或者压阵传授经验以外,以诗文为乐,有种诗人的随意感。
      老爷子喜欢喝酒,身体保养的不错,自然拦也拦不住。

      陈小葵点了下头,不说话了。

      任免回头看她一眼,人已经站在了台阶上,缓慢地往上走。

      夜色渐浓。冯婉宁不在,两人都拒绝了宵夜,早早进了自己房间。

      他的不正常越发加深。
      任免翻开面前的书,看着字,眼神也是淡的。

      一墙之隔,就是陈小葵的房间。
      而有人这些日子宛如病症和瘟疫一般,始终不放过他。

      他起身开了窗户,凉凉的风吹进房间,越发使人清醒。

      “……”
      任免很淡的出了口气,融进这股寒气中,手上的笔跟着转了转。

      他非常擅长剖析自己。
      洁癖方方面面,就算学不会自我剖析,这么多年和心理医生打交道,也早有一套自己的想法。

      这么多年,这样的病症从未好转,这些天却好像有了什么东西,始终在跟它较劲,也在跟自己较劲。

      他不爽的时刻很多,而且越发摸不准规律。
      非要总结一下,大概就是每一个场景,都跟陈小葵挂钩。

      ……她也真是个胡编乱造的好手,早上那一套竹马天降的说法,说的巧舌如簧,实际歪理都占齐了,怎么看也看不出写东西能那么烂。

      任免注视了一会儿窗外的夜色,揉了揉额角,轻轻淡淡地嗤笑一声,冷酷地想。

      还想不明白的时候,转移注意力是一个相当好的办法。
      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朋友圈是扎堆的赶作业或者户外活动,新闻播报各种国家大事,再一看淘宝,想要的模型也离开预售早着。

      最后的最后,难得开了局游戏。

      游戏是断手的任州之前非要拉着他一起玩的,一直没删。
      任免本来也不是那么热爱学习的人,何况很多东西融会贯通,反复记忆,真就属于纯粹的白做工。

      只不过因为平日里冯婉宁在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晚上过来看一眼,所以才会摆着书,拿着笔,当他的好学生。

      他已经在心理方面不太正常——或者说,自觉非常不正常,因此不至于还要让家人担心其他方面的事儿,能装出个沉迷学习的样子,不过举手之劳。

      可惜游戏没打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
      他玩的时候忘记关掉公屏,两个队友瞬间开骂,输出骂辅助是狗,辅助骂法师是狗,狗来狗去,他一个人孤独地刷着野怪,也把敌方当野怪刷,一来二去,硬是顶着刷屏的文字,默默就赢了。

      “你哪儿人啊,爷就在河西边巷子口778号住着,日日夜夜为你妈奏哀乐!”
      “辅助你是不是多少沾点儿脑瘫啊,真人PK不见不散!”

      唯一的战士偷偷摸摸局后给他发消息,说是,“咱哥俩真他妈不容易!有朋自远方来,大佬,加个好友!”

      任免没理这些,把游戏关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时间打发的差不多,夜幕上开始挂星子和云。

      他起身关了窗户,下楼准备倒杯水。

      这次是已经预计的差不多不会再旧事重演,何况陈小葵那个脾气,为了她安稳的生活,总把他的很多话非常夸张地执行着,自己瞧着觉得无趣蔑视和觉得是好习惯是两回事,不冲突。

      “吱——”

      门一开,外面客厅竟然还在漏光。

      任免视力良好,没到栏杆处,人很快反应过来,在门口处站定。
      他微微顺着光线眯眼,手扶着门把手,就看见沙发上缩着个人,像个团子一样,窝在那里,手里握了本书。

      少女这次穿了一件厚厚的长袖睡裙。
      但脚丫子露在外面,一片白嫩地交叠,整个人靠着沙发扶手,趴着,头发丝冒了几根,看起来又慵懒又疲惫,秀气的脸上平静无波。沙发另一侧,放了一本看起来厚厚的笔记本,和她一起懒洋洋地靠着。

      红色的书皮,非常厚,前后排传递作业的时候任免见过,是她的周记册子。
      茶几上,还有一杯热水在冒着烟。

      他几乎没做犹豫,阴冷果断地很快把门关了,无声无息,果断犀利。

      任免又在床边靠着坐了一会儿。
      这一回,他打开了电脑,面无表情地玩了一会儿扫雷。

      扫完不知道第几把,时间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决定下楼倒水。

      人的身体生理需求最大。
      任免从不会为难自己,字典里也基本没有忍这个字——
      或许也还有一点别的原因,但也并不是很重要,至少在他看来不重要。

      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客厅的光灭了点儿,换成了小灯,只有一道光晕,顺着人所在的痕迹,缓缓慢慢地晕开。

      陈小葵换了个位置。
      她换了张小沙发,刚才坐过的那处什么都没了。少女抱着一本书和笔记本,头仰着,姿势有些不受控制,眼睛已经彻底闭上,浅浅地呼吸着。

      把这些看的清楚时,任免已经意识到,自己到了楼下。

      另一侧的沙发,被整理的就好像从来没人坐过,一点皱褶都没有。
      因为他的癖好,家里每一处几乎看起来都是崭新的,所有人都为他维持一个彻底干净平整的世界,但那显然也需要维持。

      这个时候,李嫂已经休息,更不说其他人。只能是坐着的人时刻谨记,因此动的手。

      少女的脸洁白无暇,睫毛细长,扑闪下一道阴影。
      她没笑,也没有因为觉得无语而拧起眉头,一点和任州、班长、周平阳交谈时的表情都没有,看起来并不生机勃勃。

      茶几上有一支笔,冯婉宁为他们俩挑的,说是皮质的外身,不是塑料,也不容易沾上脏东西,冬天握着也不冷,他因为喜欢,也常常使用。
      任免面无表情,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皮肤上粘腻地连接上的酥麻和瘙痒。

      又来了,这个感觉很熟悉。
      任免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还有一点杂音。

      他从桌上拿起了那支笔,注视了两秒,站在一两步的距离,微微躬身。

      “呼。”
      声音很近。

      这个距离,比在车上坐着还要近。

      笔盖接触上少女脸蛋的一瞬间,陈小葵顺着动了一下。
      任免没动,他能感觉到心里有只蛰伏的野兽在跟他说话,因而显得非常的冷漠,高高在上,十足把握。

      少女顺着笔用力的方向,头微微晃动,绕了半圈,脸颊落在了他所在的方向,看得更加清楚。

      瘙痒停了一点,触电似的感觉顺着笔杆传过来。

      任免平日里从不跟人产生皮肤上的接触,一点蛋黄都能让他反胃想吐,更何况是接触时时刻刻都会沾染上灰尘的旁人,即使是家人,是冯婉宁,也只好上一点。

      但在此刻,他非常好奇。
      好奇没了这支笔,手扶过去,柔软光滑,以及少女的热度,会不会能抑制住全部的不正常,让一切回归正常的道路。

      不可能的。而且好奇是绝不可能战胜困扰了他十几年的极端诉求。
      他自己也冷静地在说,隐隐作涌的诉求要把人在这个时候吞没。

      最后任免听到那只野兽认命的声音。
      笔被轻轻地移开,因为少女的脸微微地像是被戳出了一个梨涡,依旧没醒。

      他站在原地,浅浅地注视,身上的冷意被光晕照开,忽然淡淡出声。

      “……怎么是你。”
      他有点明白那种瘙痒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难得微微地松了口气。

      “可惜了。”
      可惜是你。
      说着狠毒话,但少年声音低低的,有点认命的意思。

      也有点柔软过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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