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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   陈小葵很少搭理陌生人。
      或者说,在她的世界观里,有一种对于“正事儿”这个词非常执拗的概念,一旦认定了,优先级就会摆的非常高。她很清高,但她会掩饰这份清高,且因为长相乖巧,不喜欢说话,总是能遮掩成功。

      任免从前很厌恶她这一点。
      明明心里揣着什么,但表面上总是不表露出来,就好像真是个工具人,没想法没表情,回答只有嗯哦啊。她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最让人不爽的事情,幼兽收起了尖牙利爪,披上了柔软的外皮,并且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但在这一秒,他突然很想笑。
      冷漠,嘲讽,但笑的对象不是陈小葵。

      任免的认知清楚:他纯粹就是路过,看不下去她这副模样,又突然回头,还在扮她的无事人。
      谈不上解围。

      “哪个老周啊?”
      周平阳还是吊儿郎当,眼睛一弯,眉毛一挑,神采飞扬。

      秋天的风打着旋儿从三个人中间飘过,仿佛在提醒当事者,不少人都透过窗户,或者靠着走廊,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周平阳还是从容不迫。
      他是打架打出来的主儿,从来就没有主动退步的时候,拳头说话,力量至上,真要是有人上门挑事儿,那才该打,被人说他妈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

      现在的重点很明显。

      他认识任免。
      在附中高一年级,但凡是每天上学放学要经过楼下那个红榜的,就不可能对不上任免的人和长相,哪怕那照片能活生生把人拍丑两倍,色调黑咕隆咚的。
      而且这个名字,也曾经被人无数次地在生活中频繁地提起过,就好像“你身在附中必去的重要景点”一样,是生活常识,必备小窍门。

      在他看来,哪儿那么玄乎。
      偌大一个附中,少了谁不是少,还是得照常运转。

      周平阳胡搅蛮缠的本事从来一流,嘴皮子一翻,就胡扯上了:“我爹也没来啊。”

      任免神色不变。
      他的眼神很冷,但刚才冷的纯粹,现在又多掺杂了点儿别的什么,跟看智障一样:“周波,你的任课老师,我们班主任,数学组的组长。”

      那种居高临下伴随着这种傻瓜似的提醒科普,又多了一重含义——
      “不是你傻逼就是你有病。”

      他根本就不管什么人找茬,剖开现象看本质,傻逼的就成了找事儿的。
      这种惯用套路是习惯,能打,但不代表喜欢打架,有时候简单一段话,说的人愣在原地出神更省事儿。

      初中有一回被人把历史书藏了就是这样。
      他还能神色不动,嘲讽地建议罪魁祸首偷他的笔记本,毕竟“书可以直接重新买,笔记才叫值钱,欺负人也不带脑,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把人家搞得当场冲出教室哭得撕心裂肺,陈小葵当时在隔壁教室坐着,还能听到鬼哭狼嚎一样的叫声,还是变声期,不悦耳又难听。

      此刻,陈小葵微微仰头,目光转了转,脑子里思路也转的飞速。

      有句话说的好,人在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在面对选择。

      她就面临一个麻烦的真相和一个更大更生动的麻烦,稍加思索,也知道该怎么选。

      骚扰的人要真敢追上门,那又是另当别论。

      “如果你知道什么,又想要卖关子的话,那就没必要说了。”
      她说的斩钉截铁,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任免,用那种你吃了吗一般的语气,顺嘴发问,“任免,你回班吗?”

      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一般不会跟任免主动搭话。
      但现在人在你面前摆着,而且不管有意无意,都算是勉强救了你一下,这怎么说也得给个面子,问句话。

      少女就这么自下而上地看着,目光浅浅淡淡,但就是在反衬对比之下,无形地显出一种亲近。同班同学和陌生人的区别,这一比好像也被比出了点儿道理。

      无心的觉得没什么,有心的觉得舒坦。

      周平阳读不出那么多。
      他做事直来直往,从来看事看表面,挥了一下手机,蓝色的小熊挂件在空中划拉出一道弧线,还在纠缠,清朗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尾音微微上扬,“别走啊,留个联系方式——”

      实际上这边两个人站着,各自都有算盘,听也都顺着耳听过就算。
      女孩很少这样直呼人名,唇齿微启,就好像无意地,再自然不过地泄露出的消息,但与平常实际却是又有许多不同。

      心被抓了一爪,痒得发麻,持续了这些日子里的不正常。
      任免看了一眼手表,皱着眉,语气不耐,“还有一分钟上课,怎么不回。”

      也不跟人搭腔,态度很明显。
      我把傻逼当空气人,懒得多说!

      周平阳半眯起眼睛,也没生气,反而突然想到一句话。

      一个人名字的高低,往往决定了逼格高低。
      任免的名字就很好,朗朗上口,免字又有一种以简代繁,像是武林中人里的隐居侠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他就不提了,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被人嘲笑过多少次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狐朋狗友按家族长幼排序赐予损名,周二狗。
      他也一乐,试图在这上面找到点儿什么无法反驳的重点,懒懒散散地扬声,轻飘飘,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任免,有没有人认错过你的名字啊,连笔写多了,比如说任兔什么的,被人误会一个大男生叫这个名……”

      他嘴皮子一翻,嘲讽的另一半还没说完,任免的脚步顿了顿。

      少年人回过身,目光比秋日里无尽的乌云还暗,薄唇轻启,声音淡淡,长身玉立,闲散极了。

      “那倒还没遇见过这样文盲的人,”他也阴阳怪气,浅浅地笑了一下,云淡风轻,“水准不一样吧。”

      —

      任免还是很能气人。
      陈小葵非常确定这一点,他怪癖多,不喜欢说话,但到了关键时刻又能抓准重点,这就已经是个很强的技能点了。

      这就意味着他能在他日常生活中生活的每时每刻,有意无意,都能赶走对自己有意见的人。
      挺好,挺牛逼。

      她就没这个本事,才能被莫名其妙的人缠上。

      “哎呀……我午睡的时候看了个锅盔的制作视频,咱们要不晚饭就去买锅盔吧?”

      周一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改的自习课,王嫣最后几秒没憋住,小声地跟斜后方的她递话,照旧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能听到气声。

      “你们到底早上怎么了啊?”
      说完了,又传一张纸条过去,动作控制的很小,几乎就圈在自己范围里动。

      八卦本质尽显。
      陈小葵盯着纸条,并没有回复,陷入了沉思。

      根据王嫣的说法,早上那一出走廊上的戏码,已经是在附中贴吧里开过帖子了。
      周平阳有点名气,任免有很大的名气,她没有名气,在里面的传说中,已经从故事的引发者,逐渐变成了路过的无辜群众。

      不良帅哥纯粹就是看不惯高冷学霸,所以被人通知去找老师,才浑身不爽,怼上了。

      周平阳最后没忍住,当场怒骂一句,“我草你大爷!”
      任免连个头都没回,走的潇洒。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草你大爷!”的前情提要是什么呢?】

      【这你得问在现场那个小姐姐啊。】

      【对不起,虽然我很想忽视这一点,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什么不打不相识,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校园剧开端吗?】

      王嫣当时把这几句话截图给她。
      陈小葵默不作声,却下意识看了一眼在前面戴着耳机看书的人。

      其实是周平阳上当了。
      任免根本就不是那种被人说几句什么,会因为觉得幼稚无所谓,而就地放过的性格,那种性格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叫入江直树,但任免显然不是。

      他不喜欢吃亏,也吃不了亏,还总能保证自己不吃亏。

      不然也犯不着对看不惯的人总能丢下句冷嘲热讽。
      陈小葵作为经历者深有所感,在心里已经打码上过了采访新闻老实交代了这一切,但面上一句声响没有。

      “……算了,还是喝粥去,锅盔好吃是好吃,但是太油了。”
      一张新的纸条递过来,桌椅摩擦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丁婉婉平日里没什么话,像个木头人一样地坐着,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怎么了,骤然出声。

      “——你小声点行吗!”

      恰巧下课铃响了起来,其他人听不见,只有王嫣被喊了个正着。

      丁婉婉的齐刘海很厚,每当一天末尾,总是泛着点儿油光,仿佛都要把眼镜一并遮住,瞪人的时候没什么威慑力,但因为突如其来,又跟平时沉默寡言的形象太过冲突,一时间显得震慑力十足。

      王嫣被喊得发愣,怔怔地嗯了一声,只看见后座的人神情严肃,极不爽地离开了座位。

      她愣愣地指了一下:“她,她怎么了……?”

      陈小葵还认真想了想:“心情不好吧。”

      任免人早就没了。
      她答完了,又盖上笔盖起身,站在任免位置旁边一步的距离等,始终秉承绝不接触洁癖少爷物品的信条——哪怕此时此刻,人根本不在。

      “走,吃饭去。”

      任免完全能在嘲人大赛不带脏字拿冠军,全看他想不想。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葵花姑娘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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