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静止》戚小妖

83、窟卢塔族

　　“——好的，我知道了，继续监视。”

　　占地面积极大的私人府邸内，一位金发少年站在阳台处，手里拿着电话正在说什么，俊秀的面容苍白，一双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

　　他是酷拉皮卡，窟卢塔族的遗孀，□□诺斯拉家族的保镖。

　　说是保镖，实际上可以说是第二把手。

　　诺斯拉家族的老大莱特特别信任他，几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莱特·诺斯拉原本有一个占卜能力极强的女儿，可是在去年的九月份，就在友克鑫市，他的女儿突然失去了占卜能力，这让曾经依靠女儿占卜能力往上爬的莱特大受打击，而就在这时候，刚加入他的家族做保镖没多久却能力出众的酷拉皮卡出谋划策，帮他保住了差点动荡的地位。

　　在酷拉皮卡的帮助下，诺斯拉家族即使没有了妮翁的占卜能力，也依旧在没有了十老头而更加混乱的□□世界占有一席重要之位。

　　酷拉皮卡完成工作安排后，转身向BOSS 的房间走去。他最近刚刚获得一双火红眼，需要把族人的眼睛放到重要的地方去，所以今个得请假几天。

　　长长的走廊空荡无人，寂静得只能听到脚步声。

　　酷拉皮卡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突然，旁边一间房间发出刺耳的声响，即使是紧闭的房门也挡不住大声讲话。

　　“我不要！！那个尼克老大都可以做我爷爷了，我才不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呢！”

　　是大小姐妮翁的声音。

　　妮翁自从没有了占卜能力后，展现出来的价值就变小了许多，原本宠爱她的莱特·诺斯拉气得把她关起来，父女两个几个月都不一定会见上一次面。

　　上次聚会，莱特·诺斯拉想跟是竞选十老头称呼的优势候选者尼克家族有深度发展，让诺斯拉家族刚好的发展，在得知尼克家族的老大特别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女儿推了出去。

　　那老色胚子一看到妮翁的照片，瞬间被迷得神魂颠倒，立刻地表示只要妮翁能嫁给他，他就和诺斯拉家族达成合作协议，以后互相扶持，一起发展。

　　妮翁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一个年纪绝对可以当她爷爷的□□老大有了婚约，在婚礼快要开始的几天前莱特·诺斯拉才把这件事告诉妮翁，顿时让妮翁反抗了起来。

　　不过，莱特·诺斯拉自然没有理会妮翁，对他来说，一个已经失去他所能依靠的占卜能力的女儿能当作交易的筹码为诺斯拉家族换来更好的发展，是妮翁的荣幸。

　　这就是□□。

　　只要有利益，亲人、爱人、朋友，都可以抛弃。

　　早在友克鑫市的时候，酷拉皮卡就知道莱特·诺斯莱不是真的在意妮翁。

　　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

　　他漠然地走过那间房间，来到莱特·诺斯拉的房间，敲门而入。

　　那个曾经忧愁到一夜白头的中年人近来精神不错，看到酷拉皮卡，脸上更是笑出一朵花：“酷拉皮卡，有什么事吗？”

　　“BOSS，我需要请假一段时间。后续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酷拉皮卡面无表情地说道。

　　每当他搜集到一双族人的眼睛的时候，他就会请假几天，不过他从来不会说因为什么。莱特·诺斯拉由于需要酷拉皮卡的能力，再加上酷拉皮卡做事谨慎，从来不会因为私事耽误工作，所以他每次都很爽快地批准。

　　这次也不例外。

　　他嘱咐了几句，还格外给了酷拉皮卡一笔丰厚的奖金，酷拉皮卡收下了，紧接着就去收拾行李，离开了。

　　一路上，酷拉皮卡一直紧紧抱着那个装有他族人的眼睛的箱子，脸色隐晦。

　　其实，他并不是遗孤。

　　在这世界上，他还有一个族人幸存着。

　　那个女孩叫做丽贝卡，是他在猎人测试认识的朋友，也是屠杀了整个窟卢塔族的凶手【幻影旅团】曾经的一员。她很奇特，只有一只眼睛会变红色，她还说自己是被窟卢塔族抛弃的会带来不祥的存在。

　　酷拉皮卡后来特意回族里找了关于这个女孩的信息。只要出生过，不管是早夭还是什么的特殊情况，所有信息都会被登记在族谱上，但是，丽贝卡的名字从来没出现过。

　　这让他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或许丽贝卡真的是被族人所遗弃的。

　　但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酷拉皮卡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他对女孩的感情很是复杂，愤恨有，羞愧也有。

　　一方面是因为她帮助外人杀了自己的族人，一方面是因为源头居然是族人所导致的。

　　想到这里，酷拉皮卡忍不住深呼吸，神色冷然。

　　飞艇飞了一天一夜，然后到达转站点，酷拉皮卡又换上火车，坐了八个小时左右，来到一个平凡的小镇，他没有进入小镇，而是绕过小镇，让小镇后面的深山野林走去。

　　途中遇到几个当地人，他们很热心地表示那片深山野林很危险，让酷拉皮卡最好不要进入，免得丢了小命。酷拉皮卡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毫不犹豫地进入那片丛林。

　　只是他一直捧着箱子的抖动的手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危险？怎么可能会危险？那是他的家，那是他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

　　没错，窟卢塔族的聚居地就在这片深山野林深处，这里天然的屏障可以为窟卢塔族带来安静的生活。

　　酷拉皮卡回到那片已经荒废很久的村落，情绪依旧很激动，在火红的夕阳下，他那双已经摘掉美瞳的眼眸也隐隐泛红。他在原地停留了一分钟，鞠了一躬，然后再抬起长腿迈了进去，一路沉默着来到窟卢塔族的禁地，祭坛。

　　酷拉皮卡在祭坛周围设了很多机关，因为里面放着他找来的所有族人的眼睛。他相信族人会愿意回到故乡，放在祭坛，洗净自己悲壮的灵魂。

　　他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器皿，放好，点燃三根香，鞠躬，嘴里轻声哼唱着窟卢塔族的祈祷文——

　　天上太阳，地上绿树
　　我们的身体在大地诞生
　　我们的灵魂来自于天上
　　阳光及月亮照耀我们的四肢
　　绿地滋润我们的身体
　　将此身交给吹过大地的风
　　感谢上天赐予奇迹与窟卢塔族土地
　　愿我们的心灵能永保安康
　　我愿能与所有同胞分享喜乐
　　愿能与他们分担悲伤
　　请您永远赞美窟卢塔族人民
　　让我们以红色的火红眼为证

　　……

　　等到第二天黎明曙光的出现，酷拉皮卡这才一脸疲惫地从祭坛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很憔悴，充满病态，像是连阳光都照不亮他那一颗已经逐渐陷入黑暗的心脏。

　　“看样子，你过得并不好呢，酷拉皮卡。”

　　一道清脆的嗓音骤然响起，让酷拉皮卡一僵，紧接着猛然抬头，眼眸瞪大。

　　在柔和的曙光照耀下，森林显得生机勃勃，翠绿葱葱，微风吹动着枝叶沙沙作响，混合着鸟儿的叫声，呈现出一首大自然的乐曲。

　　有道纤瘦身影坐在篱笆上，晃动着双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连那随风浮动的发丝都透着丝丝慵懒。

　　“……丽贝卡？”酷拉皮卡愣了好一会儿，涩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丽贝卡歪着头，微笑道：“我跟小杰他们分开旅行了，正一个人四处散心呢偶然间看到你，想着好歹【朋友】一场，怎么样也要过来问候一下。”

　　她刻意在【朋友】这个字眼咬重了读音，满意地瞧见金发少年越发苍白的脸色。对方心里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丽贝卡这是在报复酷拉皮卡在小杰命垂一线的时候依旧只顾着自己族人眼睛这件事呢，心细的酷拉皮卡怎么会不明白，所以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过女孩也没指望他做什么解释，反而接着说道：“没想到你走神走得厉害，都没发现我在你旁边，所以我就跟着你来到这里了。那个地方似乎对你很重要，于是我就没进去打扰你了，特意在外面找了个地方足坐着等你，看我够意思了吧。”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酷拉皮卡垂眸，低声说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寻找族人们的眼睛，就为了有一天你能承认窟卢塔族的身份，跟我回来，让我——”不要那么孤独，让世上不要只剩下一双活的火红眼了。

　　“我最近想通了一些事，觉得可以让你知道我的过去，这样的话……”丽贝卡瞧着金发少年猝然亮起来的眼眸，一愣，随后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或许你反而会恨我，恨我的存在让你日夜敬爱的窟卢塔族蒙上污点。”

　　“不要急着摇头。等听完我的故事，你再摇头也不晚。”

　　黑发少女一句话就止住了金发少年下意识晃动的脑袋。酷拉皮卡抿着嘴，眉头微皱，隐约明白对方要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丽贝卡说道：“你应该查过族谱了吧，里面是不是没有我的记载？”

　　酷拉皮卡点头：“是的，我已经查了所有记载，都没有你的存在，但是，你的火红眼是真的。”

　　“你查不到是很正常的，因为我的名字不是叫做‘丽贝卡’。”丽贝卡缓缓说道，“‘丽贝卡’这个名字是抚养我的人给我取的名字，自然不会出现在窟卢塔族的族谱上面。我的本命就跟我的武器一样，叫做‘哈门卡’。”

　　她从空间取出那把红色的长剑，顺着剑身轻轻弹了一下，感受那细微的颤动。女孩笑了一下，转眼望向呆滞的金发少年，说道，“没错，这个名字在窟卢塔族预言中，意为不详的、邪恶的。自古以来起了这名字的，只有这把嗜血的剑，和那个刚出生就吓死父母的女婴。”

　　“哈门卡？”酷拉皮卡瞪大眼，他那超强的记忆力让他想起是在族谱上瞧见过这个名字，不过当时以为是在记录武器，就没多在意。现在听到丽贝卡这么说，他立刻跑到放在残存的卷轴的屋子，一番翻箱倒柜，找出了最里面一卷。然后翻开。

　　他的眼睛从那一页一页翻过的页面上扫视而过，终于，就在最后一页，发现了那个名字。

　　【哈门卡·窟卢塔，于1893年1月2日出生，天生只觉醒了一只火红眼，使自己的父母瓦塔和美达受惊过度当场吓死，随后，由其兄瓦特当做垃圾，亲手丢弃。因其受诅咒的单只的火红眼，特取名为“哈门卡”，警醒后代，莫要忘记历史。】

　　酷拉皮卡的眼眸变得通红，如同红宝石一般美艳，他的视线从“瓦特”这个字眼划过，缓缓往上移动——

　　【瓦特·窟卢塔，于1883年2月8日出生，是个很健康很有天赋的男孩子。其父为瓦塔·窟卢塔，其母为美达·窟卢塔。】

　　瓦特·窟卢塔，是窟卢塔族最后一任族长，也是他的亲爷爷。

　　酷拉皮卡捧着族谱，双手不停颤抖，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望向女孩，哑声道：“……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你是我的……不，这不可能！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活那么久还保持着少女的外表？！”

　　“因为我被诅咒了呀，我从16岁就停止了成长，这几十年都是保持这个样子。”丽贝卡哼笑一声，“直到三个月前，我才解开了诅咒，重新回到人类的行列中。是的，我跟你不但是同族，还有很近血缘关系，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奶奶，不过，我可不打算接受就是了。”

　　酷拉皮卡瞪大眼，三观破碎，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仅存的族人，居然跟自己是这种关系！尤其是瞧见女孩那细嫩白皙的脸蛋，硬是跟记忆深处已经变成和蔼老人的爷爷扯不上关系。

　　丽贝卡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窟卢塔族对单只火红眼这么害怕、甚至称它是 ‘被诅咒的不祥的存在’吗？”

　　酷拉皮卡下意识地摇摇头，窟卢塔族的史书上记载了窟卢塔族的由来，可是，上面没有记载为什么单只的火红眼是诅咒这件事的缘由。

　　丽贝卡将当时魔王与她说的话简单说了一下，随后讥讽一笑：“看，仅仅是因为嫉恨心，拥有单只火红眼的都得背上莫名的罪名，成为家族的耻辱。因为我的眼眸，我那父母当场莫名猝死，长我十岁的哥哥亲手将我丢弃，让我在流星街翻滚挣扎长大……你知道吗？【幻影旅团】是在流星街建立成长起来的，里面的初始成员都是流星街的人。而我，也是初始成员之一，代号是‘13’。”

　　酷拉皮卡咬牙：“……六年前窟卢塔族灭族的时候，你也参与了？”

　　“当然。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参与幻影旅团的活动。”丽贝卡瞥了他一眼，“在流星街的人，要不是一辈子都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要不就是想要离开流星街。但是，流星街哪里会那么好出来的，单是外面恶劣的天气环境就可以消灭绝大多数想要离开流星街的人。幸运的是，我们是强者，很顺利地出来了，制造了不少的事故让名头逐渐传开。就在这时候，我那会随着情绪变动而改变颜色的眼眸引起了库洛洛的好奇，于是我们就开始调查窟卢塔族。我们一开始只是打算跟窟卢塔族借来书籍研究为什么会出现火红眼，不杀人的，毕竟美好的东西当然是要活着才能绽放色彩，死气沉沉的玩意连摆设品都不算。”

　　酷拉皮卡突然怒了，冲过来就给丽贝卡一拳：“你们这群混蛋！！”

　　丽贝卡没有躲避，挨了这一拳，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可见金发少年用的力道有多大。

　　她嗤笑道：“这就受不了啦？如果我说，窟卢塔族最后被灭族，纯属是因为他们自个作死，你会怎么样？”

　　“不准你这么说！”金发少年嘶吼道。

　　“窟卢塔族的人确实很热情，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实力原因，他们善意的接待了我们，然后——”丽贝卡垂眸，微微一笑，“我被当代族长约出去单独谈话，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告诉我，我是窟卢塔族的人，原名叫做哈门卡，是会给窟卢塔族带来不幸的存在。他还告诉我，他跟我是一对夫妻所出的亲兄妹。我那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而实力受损，状态不佳，那老头子突然间告诉我这些事情，让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偷袭了我……他的念力很奇怪，我在一不注意之下，被他控制住身体，受了致命伤，然后丢下海，撞到礁石，晕了过去……心脏被刺穿，大脑遭到巨大的撞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已经没有生还可能了。是诅咒救了我。”

　　“不可能！”酷拉皮卡反驳道，“爷爷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他——”

　　脑海中依稀浮现一个笑容和蔼的老人，那是什么时候呢？哦，是的，是他五六岁的时候。他跟小伙伴发生矛盾了，小孩子心性地说要和对方绝交，爷爷告诉他要和朋友和睦相处有矛盾是正常的，吃点亏也没问题，重要的是不要去伤害愿意跟自己做朋友的人。

　　这样的老好人，怎么可能……

　　“后来，我落入大海，意外漂流到鲸鱼岛附近，被米特阿姨救起来了，认作干女儿，成为小杰的姐姐。”丽贝卡说道，“那段时间我一直处于失忆状态，直到友客鑫市的事情完结后不久，我重新回到流星街，才恢复了记忆。”

　　“而发现我被偷袭失踪后，库洛洛他们为了祭奠我，屠杀了整个窟卢塔族……你杀了窝金之后，蜘蛛们也进行过一次安魂曲，祭奠窝金的灵魂。”

　　酷拉皮卡哑口无言，他脑中出现了那一夜友客鑫市壮丽的火焰，和冲天的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