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肥头综合征

82、第 82 章

　　余光里从人群里走出来两个女生，正手挽手企图往自己这里挪，他将烟扔在地上踩灭后三两步出了天台。

　　回到座位上习惯性看手机，早在两分钟前余澈发了条微信过来。

　　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是黄色的便利贴，便利贴上画着一个吐舌头的笑脸表情。

　　丛野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脏趴在桌上，感觉要开心得哭出来了，余澈的反差让他一时消化不了。

　　快上课的时候余澈收到了他的回复，也是张图片，用红笔在纸上涂出来的一个心形，然后他发现对方的头像也换了，正是自己刚才发过去的图片，微信名也改了——

　　等你换“心”

　　吉燕萍也要哭了，她发现冰系同桌看着手机傻笑，脸还很红，与此同时，他左边的后面的后面那位也是如出一辙的动作神态。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她兴奋地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我是第一个见证绝美爱情的人

　　丛野觉得自己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余澈都破天荒地给他画表情了，不是没事的程度，完全是心情好到爆炸好吧。

　　所以说，他和那个男人，他亲爸，是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

　　不过他也不知道人家以前是不是嫌隙。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余澈匆匆收拾好东西就走了，丛野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不过余澈好歹想起给他发条微信，说是这几天中午都要去外面吃饭。

　　丛野莫名其妙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我和你爸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也就想想，倒不至于连人家长的醋都吃，相反他还很感谢他亲爹的出现，他觉着余澈能给他画表情多半也是因为这两天心情好。

　　只要他开心，自己少和他吃一两顿午饭算不了什么。

　　余澈坐到副驾驶座位上，隋冉从后排座位上拿了一个购物袋给他，他坐进来，关上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和余澈说：“来的路上给你买了件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款式，鞋子我没买，怕买来穿不了，等周末你有空，我再带着你一起去买。”

　　那张与余澈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偏爱，十二年间也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这十二年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一定过得很好，余澈不禁想。

　　他并未把衣服从购物袋里拿出来，只是拉开提手低头看了看，“谢谢。”

　　隋冉回他一个微笑，坐直侧倾的身体，发动引擎后，用轻松的语气问他：“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都可以。”

　　“听说官洲有一家做的小龙虾特别好吃，我们去吃那个怎么样？”

　　“嗯。”

　　宿舍里，丛野百无聊赖地晃着椅子腿，在桌上翻开的试卷他一个字也没写，满脑子都想着余澈。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和他爸吃什么好吃的。

　　余澈听隋冉说，他已经回来有三个月了，只是之前忙着分公司和安置住处的事，一直没抽出时间来找他，还有一个原因，他说他怕自己不肯见他。

　　在重新遇见隋冉以前，余澈也以为自己不会原谅他，会永远记恨这个抛弃自己和妈妈的不负责任的男人，但在路边见到他时，心里却只有惊讶与莫大的无措。

　　他终于回来了，在他意识到这个事实时，一面因隋冉还念着他而感到安慰与欣喜，一面又怀揣着不安与彷徨。

　　他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和方式去对待隋冉的示好，又该如何与他相处，妈妈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态度。

　　在他徘徊不定的时候心不在焉地应下了隋冉提出中午接他出来吃饭的提议。

　　现在也好，前两天也好，和隋冉独处时，总是对方在说，他在听，隋冉试图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但都被他诸如“没什么特别的”“还行”之类的话给结束了话题。

　　隋冉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时间真的能冲淡很多东西，包括亲情，余澈对他的记忆尚停留在懵懂无知的年纪，在他成长过程中最需要大人陪伴的这十几年，自己却没在他身边，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拘谨也不过是情理之中。

　　道理他都懂，但情感没那么理智，他十几年间没有一天不思念的儿子就坐在对面，却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话可说，这是多么让人心寒的事实。

　　而且从前天到现在，余澈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爸”，对余澈而言，倒不是不想叫，而是有些叫不出口，隋冉对他来说，就像是久别重逢的陌生人，那样亲近的称呼，心里始终觉得有些怪异。

　　“妈知道你回来了吗？”一直被动张嘴的余澈忽然主动问了问题，只是这问题有些敏感。

　　隋冉表情有些不自然，“应该不知道，回来后还没联系过。”

　　余澈嗯了声，过了许久，隋冉又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工作上一直很忙，爸……唐叔叔对她很好。”也许面前这个人自己再也亲近不起来，可他始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多少还是会去顾及他的感受，只是这称呼改得有点晚。

　　隋冉笑了下，一面觉得余澈对着另一个男人脱口而出的称呼有些扎他心，一面又因为他有意识地改变称呼感到慰藉，余澈心里多少是把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装着的。

　　他该知足了。

　　余澈看了眼隋冉放到他碗里的剥了壳的小龙虾，多了句嘴：“妈和他生了个儿子，现在读二年级了。”

　　这件事隋冉早就知道了，他还知道因为这个弟弟，他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开心。

　　“小澈，”隋冉坐直了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过来和爸爸一起生活？”

　　余澈愣住，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请求，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应该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这时候再把他带进那个家里，不会觉得对自己的家人很不公平吗？

　　似乎知道他会担心什么，隋冉接着便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和你小婉阿姨这么多年一直没要孩子，如果你要过来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没要，两个相伴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不想要一个孩子，他能猜到背后让人难言的缘由，也忍不住去揣测隋冉的用意，怕自己以后老无所依吗？

　　这十几年他们一定尝试了很多办法，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这个被扔了十几年的儿子因缘巧合下却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所以他回来了。

　　余澈搁下筷子，直视着他的目光，那个叫不出口的称呼忽然能理直气壮地叫出来了，“爸，我不仅是你的儿子，还是妈的儿子，唐叔叔在我心里也同样重要，他们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说走就走。”

　　末了，他赌气似地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不管你的。”

　　听到前面那一段，隋冉还心灰意冷的，最后一句却让他哭笑不得，又心满意足。

　　余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懂事，不过他好像对他有些误解。

　　“我不是怕老了没人养活，我是想和自己儿子多一些在一起的时间，小澈，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来看过你，我来过的，你读小学，每一年儿童节我都会去你们学校看你表演，你读初中的时候我也来过。”

　　说到这里，隋冉忽然笑起来，“儿子越长越帅，初中就有不少女生追你吧，我记得有年冬天，有个小姑娘在校门口往你怀里塞了条围脖就跑了。”

　　余澈安静地听他细数着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心底的委屈一股接一股往外冒。

　　隋冉一张嘴说个不停，像是兴奋的说书先生，就差手舞足蹈了，眼看着余澈眼眶忽然有些发红，他渐渐没了声。

　　最后垂下脑袋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想说的话，“小澈，爸爸对不起你。”

　　余澈抽噎一声，第一滴泪水淌进碗里，他匆忙抓起筷子夹起碗里沾了自己眼泪的小龙虾一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越嚼，越是难以下咽。

　　隋冉心揪得疼，抽了两张纸伸手过去想替他擦眼泪，却被余澈躲开了。

　　他拿起脚边的垃圾桶，把嚼碎却始终咽不下去的食物都吐了进去，拿纸擦了嘴又擦了眼睛，最后灌了自己一杯水，才冷静下来。

　　“为什么来的时候都不找我？”他问。

　　隋冉表情带着一丝痛苦，“小澈，如果若兰知道我来看你了，会带你离开的，我不想你过着这么不稳定的生活。”

　　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知道他妈有多恨隋冉，隋冉的担忧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这一次不是因为自己认出他来了，可能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只是看一眼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