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肥头综合征

80、第 80 章

　　丛野觉得，光吃菜不喝酒不足以慰藉他此刻受伤的心灵，于是让人给他开了两瓶冰镇啤酒。

　　他想，余澈应该是卵生动物才对，这么冷血，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自己都说了心情不好，也不主动安慰两句，好歹做做样子吧，今天在教室不是挺担心他的吗？都吓的发抖了。

　　不知道整天瞎装什么高冷，以为那样很酷吗？显得自己特别与众不同？好吧，是挺与众不同的，在别扭这一方面。

　　“帅哥，加个微信吧。”

　　丛野刚把猪肚送到嘴边，视野左方就被一片黑给挡住了，怕自己嚼着东西说话不方便，只好把筷子放下去。

　　今天他心情不好，没空对别人笑，便一脸不耐地打发来人，“不加，快走吧，一会儿我男朋友来看见了要生气。”

　　“男朋友？”女生下意识惊呼。

　　丛野面不改色：“我是gay。”

　　“不好意思，打扰了。”女生跟见鬼似的，一溜烟跑了。

　　女生刚走还没半分钟，对面就坐下来一个人，丛野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色衣摆就火大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扣。

　　“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

　　见他目瞪口呆的傻样，来人靠着软座，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什么？”

　　“你怎么来了……”丛野都快把他给看出个洞来，自己怕不是出现幻觉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丛野扯了把自己的脸皮，很好，痛的。

　　“你不是说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就不能再吃了？”

　　他刚说完，服务员就笑脸盈盈地把碗筷给他送过来了，“慢用。”

　　余澈：“谢谢。”

　　他本来以为丛野说的什么家里有事都是三分真七分假，有事也是小事，是他想约他出来顺势利用的借口，可现在看他还穿着校服，书包也还带在身上，才知道确实不是什么借口，要不是和家里闹离家出走，要不就是连家门都还没能进就被赶出来了。

　　看他手边开了两瓶啤酒，余澈伸手不客气地拿了一瓶到自己这儿。

　　“你不是喝不来酒吗？上次醉成那样……”一想起那天自己乘人之危的事，声音不自觉越说越小。

　　“那天喝的白酒，”他心虚的模样让余澈有些好奇，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我那天喝醉了没撒什么酒疯吧？”

　　丛野心说哪能撒酒疯啊，可可爱爱的恨不得让人天天灌醉了逗着玩。

　　“酒疯是没撒，但是吐得厉害。”说到这，他嘴里仿佛又有了那股冲人的烧烤味，还有那一摊热乎的流食带给舌头的触感，当即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余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吐了就吐了，都过去多久了，有必要现在还表现得这么恶心吗？更何况喝醉了呕吐又不是他一个人才会这样。

　　看他有些生气，夹在指间的筷子磨得响，丛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伤他自尊了，赶忙解释：“我不是嫌弃你，只是那天情况有些特殊，给我的留下的心理阴影比较大……”

　　余澈拿起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语调凉飕飕的，“什么情况特殊到你现在都还这么大反应？”

　　手上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羊肉，丛野没敢和他对视，望着窗外嘟囔道：“你吐我嘴里了……”

　　余澈险些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亏得是他说话时自己没在吃东西，不然……

　　“我为什么会……”剩下那半截话，余澈有些说不出口，又惊又恼地看着他。

　　丛野没见他脸上有过这么夸张的表情，有些想笑，平白有了想逗逗他的想法，便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

　　说：“你亲我的时候吐我嘴里的。”

　　余澈：“……”说这话之前他对丛野所说有八分相信，说完这话连一分都没有了。

　　亲他是不可能亲他的，他对自己有着莫名的自信心，就算醉得不省人事也不可能干出这档子荒唐事来的。

　　要说是丛野趁机占他便宜，那他还信，毕竟这货在他清醒时就敢动手动嘴的，更不要说他在喝醉了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了。

　　越想，余澈越觉得他肯定对自己做了什么。

　　见人不上钩，丛野兴致缺缺，“好吧，你没亲我，但你确实吐我嘴里了。”

　　余澈又看了过来，丛野得意洋洋地无声说道：“我、亲、了、你。”

　　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余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在意似地拿着筷子从锅里夹肉。

　　自己放出了这么重磅的消息，余澈还这么淡定，丛野有些不甘心，“我说我亲你了。”

　　余澈将肉夹到嘴边吹了吹，“我知道，反正我也亲过你，扯平了。”

　　“……”

　　这话一出，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闷着声吃了些东西，余澈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没回家？”

　　“家里有讨厌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不愿多说什么。

　　余澈“嗯”了声，也没多过问。

　　别墅里，从余澈出门后，唐晏清躺在沙发上又扭了快一个小时的魔方，上次卡了一个小方块，这次卡俩。

　　愁的他眉头就没舒展过。

　　唐鸿文在一旁用笔记本评阅学生交上来的PPT，喝水时看了眼让魔方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儿子，冲他大发慈悲地招了招手，“拿过来我教你。”

　　谁知道小晏清压根不领他的情，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翻身朝着沙发靠背，拿屁股对着他，咕哝着：“不要你帮我，我等哥哥回来教我。”

　　唐鸿文差点让他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感情他这爸是比不上哥哥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白养了，白养了……

　　这么多年，他看得出来余澈刻意和小晏清保持了距离，按理说小晏清不该这么粘他的，怎么就非喜欢往这大冰块身上凑呢？

　　虽然这样形容自己孩子不好，可事实上余澈可不就是捂不热的冰块吗？如果自己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才成为他的继父，那亲近不了也情有可原，毕竟那么大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可他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样都亲近不了，不愿意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撒娇闹脾气或是索要什么，难免让人有些心寒。

　　他知道继父这个身份对孩子来说很敏感，所以一直以来对待余澈也很小心，努力亲近他，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心实意想要作为他的父亲来照顾他。

　　但余澈对他的态度一度让他无处下手，他并不会抗拒你的关心，也不会对你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相反，余澈其实是个很细心，很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他也会体贴照顾别人，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此刻因为处境困难，需要这样的关心，他给予的关心也是根据当时情况严峻程度按量提供的，不会多给。

　　因为他总是把握分寸地与人相处，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亲近不了他，余澈心里设下的那道界限，他至今也没能突破。

　　想到这些，唐鸿文放下水杯，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深思，“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哥哥啊？”他问。

　　唐晏清转过身来躺下，抬起一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有些骄傲，“因为哥哥很厉害啊，他什么都会。”

　　唐鸿文：“我也什么都会啊。”

　　“你又没哥哥长得好看。”

　　唐鸿文：“……”小小年纪就看脸还得了？

　　枫槐巷与白雀新区之间的柏油路上常年见不到几个行人，一辆黑色的轿车呼啸而过，扬起几片凋零的落叶，在路面上翻几个身又归于平静。

　　这条路是随别墅区修建时一同铺好的，自从搬回来，丛野还没走过，今天是头一次，两人吃完饭绕了远路，他找的借口，说是吃完饭散会儿步好消化。

　　“余澈，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看书，听歌。”

　　“不玩儿游戏？”

　　“不玩儿。”

　　“不看电视？”

　　“不看。”

　　“没点什么娱乐项目？”

　　“有啊。”

　　“什么？”

　　“逗狗。”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余澈的视线自眼尾扫过来，冬日里并不热烈的阳光将风中摇曳的树影轻轻披在他白净的脸上，清亮的眸子透着光。

　　“我说的是大黑。”他说，笑容忽然在脸上荡漾开来，柏油路上树叶簌簌作响，那片树影在他脸上摇得欢腾。

　　本来想逗丛野的，结果自己没坚持两秒先笑场了，笑完又觉得自己神经，低头曲着食指关节蹭了蹭鼻尖，好把笑容都敛下去。

　　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罪孽深重！丛野想。

　　“班长，我可以亲你吗？”走着走着，丛野忽然问出这个问题，目光循着道路尽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带着极浅的笑，心里平静得像一池镜湖，余澈同不同意不重要，他也不是真的非要亲他。

　　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像是相伴多年的两个人，闲谈中偶尔的一句俏皮话，是平平淡淡中的一点小浪漫。

　　他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多年以后，玉兰花开了整整一条街，他和余澈从校服到西装，从西装到拐杖，这里依旧冷清，偶尔有汽车路过，好动的狗子追着汽车尾气狂吠，他们在后面道着家长里短，忆着往来岁月。

　　“不可以。”

　　意料之中的回答把他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他迈开步子往前和余澈拉开两步距离，转身倒着走路，张开双臂笑道：“那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