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肥头综合征

142、第 142 章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留了道缝隙透进些许光线。

　　房间里烟雾缭绕，连丛野这个老烟民闻了都觉得呛人。

　　他已经在地上跪了一晚上了，期间丛伟烨睡了一觉，睡没睡着他不知道，起来后就一直坐在床边抽烟。

　　倒不是丛伟烨罚他跪，是他主动的，他一张嘴说干了，他爸一句话听不进去，他只能用苦肉计在这耗着，祈祷他爸能对他有一点点怜悯之心。

　　又一支烟抽完，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屁股，丛伟烨想灭烟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扫了眼四周，瞅见电视柜下面的垃圾桶，便使唤了丛野，“把垃圾桶给我拿过来。”

　　丛野疲惫地哦了一声，抬起膝盖想要起来，双腿却是麻得使不上力，他只好咬牙撑着床沿费半天劲才站起来，拿着垃圾桶走过来时一瘸一拐，两条腿还在打颤。

　　他弯腰把垃圾桶放在丛伟烨脚边，丛伟烨没抬头看他一眼，伸手摸起腿边的烟盒，想要再拿一支出来，却发现烟盒里空了。

　　他又不咸不淡地使唤丛野，“下去给我买包烟上来。”

　　“别抽了。”丛野终于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丛伟烨没说话，把空烟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爸，你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吗？”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不肯听我的话，我能怎么办？”

　　丛野身心俱疲，重重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爸，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同意，你觉得我转学了会有什么改变吗？不要指望我这辈子还能和人结婚生子，改不过来了……”

　　床垫弹起，是丛伟烨站了起来，“想好要转学了告诉我，我下去买包烟。”

　　不一会儿便传来关门的声音，丛野眨着眨着的眼睛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他抬起手臂挡在双眼上，泪水淌进了耳窝，他投降了。

　　我没办法了，余澈……

　　丛野办转学手续的那天余澈一直守在办公室门口，任谁也没办法将他劝回去上课。

　　丛伟烨一出门就对上了他微红的双眼，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可怜，但并不能让他动摇，在丛野脸上他见过更可怜的了。

　　余澈和丛野说过想和他爸见一面，可真到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要拿什么理由求他把丛野还给他？

　　他还在为自己的没用感到痛心，跟在丛伟烨身后出来的丛野却走过来轻轻将他抱住，也管不了他爸会不会发作，他受不了要和余澈分开的事实，也受不了他这么难过的模样。

　　“对不起，我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就算我没在你身边，你还是要监督我学习，每天检查我的作业。”他不舍地将余澈的肩膀搂紧了些，“等放假了，我就跑来找你。”

　　李恺起初还害怕丛野这么胆大妄为会引来他爸的殴打，让他没想到的是丛伟烨却主动走到了楼梯口留给丛野告别的时间。

　　连想出声打断两人的刘华都没好意思开口。

　　余澈不说话，只是表情倔强地时不时将脸埋在丛野衣领上蹭眼泪。

　　“不要喜欢上别人，不然我要揍你的。”丛野强忍着不哭，要是他再哭了，这场面就没法看了。

　　李恺有些看不下去这种离别的场面，转身回了办公室。

　　余澈咽了咽发疼的嗓子，“你也是。”

　　丛野勉强将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嗯。”他轻拍余澈的后背，“走了。”

　　余澈忽地抓紧他的衣服，又缓缓松开，丛野看着他，温柔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他脸上镇定，只有余澈知道他的手指抖得有多厉害。

　　“走了……”他又说了一遍，嗓子发不出声音，只有气流出来，但余澈还是听见了。

　　当眼角的温热被抽离，当被遮挡的光线汹涌地将他吞噬，余光里只有空无一人狭长的走廊，他终于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丛野真的走了。

　　余澈罕见地发了一场高烧，又感冒了一个星期。

　　＊

　　隋冉还没构思好怎么劝说余澈，唐鸿文的短信已经发过来了，他没有操心的必要了，这的确让他狠狠地松了口气。一面是和儿子堪堪维系好的父子关系，一面又是儿子的前程，真要他在其中做一个选择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被高三高强度的题海训练淹没的日子总是过得匆忙又疲惫，来不及喘口气第二天又到了。

　　丛野转去津华已经有两个月了，爽朗率直的他早就和班上的人打成了一片，当然，桃花也开了一片。

　　只是常常会在和人说笑的期间忽然感到一阵空虚，可能是纷飞在太阳光线里的粉笔灰，也可能是课桌上被窗外新风卷起的课本内页，只要自己闲下来，好像任何一点东西都可能让他陷入长久的发呆，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两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余澈来说都足够让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他们一开始把结果想得太糟糕了，事实上即便没能一起上下学，不能住在一个寝室里，在很多个日夜里触碰不到对方的温度，但，还好的是他们还能用手机联系对方，还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对着冰冷的机器抱怨学习太累，不厌其烦地说着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只是没经历过分别，所以才会在分别突然降临时不知所措，感觉天要塌了。

　　在一阵自暴自弃，心如死灰后，才后知后觉他们不过是暂时分开而已。

　　只是多少会觉得遗憾，在属于高中的共同回忆里还是缺了个角。

　　如果非要从余澈身上找出点不同来，那大概就是他对于隐藏情绪和应付别人这两件事变懒了许多。

　　李旭在阳台接完他妈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脑子都快炸了。一回屋看见余澈还窝在他椅子上，而且还仰着脖子，闭着眼睛，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有些纳闷，不回家在他这睡上了？

　　“嘿！”李旭轻轻推了下他肩头，余澈很快便睁开了眼，眸子清明得不像睡了一觉。

　　“怎么？不打算回家了？”他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时钟，现在已经十一点过了。

　　“再坐会儿。”

　　李旭无奈摇摇头，拿他实在没办法，自从丛野走后，他周末晚饭后基本都会在他这里待到十点左右才回家，也不是来找他聊天，来了就是听歌，看手机，估摸着是把他屋当自己卧室了。他倒是不介意，就是怕人家家里人担心。

　　“怎么了？刚看你接电话心情不太好。”似乎是为了多留一会儿，余澈难得主动找了个话题。

　　李旭苦笑一声，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给自己打开，“我妈，可能是见过几次时馨找我，就误会了，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她的消息，说一些诋毁人的话，让我不要和她搅在一起。”

　　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提到了你，她记你仇呢，说李望被你害惨了，要是我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再和你有来往。”

　　余澈垂着眼扯了扯嘴角，“到底谁比谁更没良心，李望再被她逼下去大学都考不上了吧。”

　　李旭看着他，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凉得他咂嘴，“还有救吗？”

　　余澈不解，“什么？”

　　“我弟。”

　　余澈微微睁大眼，一时难以消化李旭对于李望称谓的变化，他不是向来对名义上的这个弟弟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认同感吗？

　　大概是看出了余澈的疑惑，他解释道：“前些日子去了他家门店一趟，看见他被我妈收拾了，好像是成绩没考好，店门口看热闹的人挺多，她骂得又难听，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杵在那里，看着确实挺揪心。”

　　余澈实话实说，“他底子是好的，就是压力太大。”

　　听了他的话，李旭斟酌了一会儿，问：“我要不把他接我这儿来？读不上大学可惜了。”他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有机会读更多的书，在之后找工作碰了不少壁，基本只能当苦力，要找份体面的工作很难。李望好歹也和他有些血缘关系，和他也没有什么矛盾，他也不想看见自己唯一的弟弟走上自己的老路。

　　余澈站了起来，“看你吧，他是你弟，你怎么想就怎么做。”

　　眼看人要走，李旭又赶忙叫住他，“你能教教他？”

　　余澈握着手机，抬头看了他两秒，对于李望，他还没那个本事做到不计前嫌，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他专门花时间和精力去辅导他，他做不到。

　　“要是他问我，我就教。”说完便开门走了。

　　李旭望着走下楼梯的背影似笑非笑，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提了一个过分的要求，人丛野现在还远在津华呢。

　　关于之前的事，虽然余澈从没表露过对谁的不满，但心底大概是将能恨的人都恨了个遍吧。

　　余若兰上客厅接水喝，碰巧余澈出门回来，她看了看天色，不满地问他怎么才回来，余澈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径直往楼上走。

　　这种情形不是头一回了，她估摸着也有两个月了，大概就是从唐鸿文告诉她丛野转学了开始。

　　她只觉得好笑，不明白余澈有什么理由往她身上撒气，她记得自己并没有阻拦他不值一提的爱情。

　　听到动静，唐鸿文起床跟出来看，只来得及看见余澈房门关闭前的衣角。

　　“才回来啊？”他问余若兰。

　　余若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发觉他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家让他当酒店一样，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进屋也不和谁说话。”

　　唐鸿文叹了口气，“现在是连晏清都不敢亲近他了。”

　　“不就分个手，屁大点事，搞得和所有人都有深仇大恨一样。”余若兰很是不屑。

　　唐鸿文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他们只怕并没有分手，还是说人孩子长这么大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让自己能放下戒备去亲近的人，却被一群人给硬生生拆散了，不待见他们也是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