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肥头综合征

100、第 100 章

　　做完笔录之后，丛伟烨陪同警察同志一起从丛伟明所在的病房出来，在送到楼梯口之后就被要求留步了。

　　丛野就躺在丛伟明隔壁病房，余澈目光深沉地弓着背坐在病房外冷硬的水蓝色椅子上，手肘撑在双膝上，交握的手指反复挤压搓扯，留下一处处黄白的印。

　　丛伟烨走过来，一旁的唐鸿文适时站了起来。

　　“今天真是麻烦两位了，要不是你们，现在可能一个人都抓不到吧。”

　　唐鸿文礼貌地笑了下，“大家都住在附近，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也别担心，相信剩下的几个人很快就会落网。”

　　丛伟烨面上没什么喜色，就算落网了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孩子也已经受伤了，抓到那伙人也弥补不了什么。

　　这两天三个亲人接连被送进了医院，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个家的克星其实不是丛伟明，而是他，不然怎么他一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这一家子人都出事了，就他没事，不是扫把星命硬又是什么？

　　“还不知道您贵姓？”

　　“我姓唐，唐鸿文，就住在你们隔壁的新区，”他又把手掌放在余澈肩上，向他介绍：“这是我儿子，余澈，是丛野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比较好，今天也是在家一听到丛野的声音就跑出来了。”

　　余澈还在发呆，唐鸿文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抬头撞上丛伟烨的视线，又急忙错开，站起来低声喊了句“叔叔”。

　　丛伟烨还记得刚把丛野送到医院来时这孩子哭得有多厉害，他当时被吓傻了，以为自己儿子这是要去了，幸好医生诊断后说基本是些外伤，内里问题不大，好好接受治疗不会落下病根，他才狠狠松了口气。

　　余澈现在虽然没哭了，可脸上还是着急的样子，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别担心，医生都说了没受什么严重的伤，等下处理好伤势就可以进去看他了。”

　　他又对唐鸿文说：“失陪一下，我下去抽支烟。”

　　唐鸿文点头：“嗯。”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唐鸿文一时百感交集，家境良好，这么几十年来也一直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大波折的他在丛伟烨的身上第一次对生活残忍的一面有了实感。

　　家里只有唐晏清一个人在，唐鸿文不放心，在医生为丛野治疗完后和他问候了几句就先离开了。

　　余澈从刚才进来，到唐鸿文离开，都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冷着一张扑克脸像是被人逼着来看望仇人似的。

　　丛野身上有伤，一笑就扯得疼，听到他吸气的声音，余澈才露出担心的表情站起来走到床头问他怎么了。

　　丛野“唉”了声，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手背上插着针管，一动就疼，只好用自己惯用的那一套，涎皮赖脸地冲余澈噘起嘴，“要亲亲。”

　　可他忘了自己嘴角也是有伤的，噘嘴这个动作也要他命，可能怎么办，噘都噘了，没亲到岂不是白痛了，所以还一直保持那个浮夸的表情望着余澈。

　　直到余澈冷冰冰地说了个“滚”字。

　　直接把丛野的真心冻成了渣渣，黑着脸质问他，“我欠你多少？一条胳膊成不成？”

　　反了天了还？！也不看看现在躺病床上挂着吊瓶，缠着绷带的人是谁，他不主动削个苹果倒杯热水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对他摆脸色？这男朋友还想不想当了？

　　可笑！

　　谁想，他这么一问，眼睁睁地就看见余澈瞪着他，眼珠子越来越湿润。

　　他顿时慌了，下意识想从床上坐起来，刚一动作腹部便撕裂一般疼，他痛苦地吸了口气，又不得已躺回去。

　　余澈顾不得生他的气，忙起身查看他的状况，“哪里痛？”

　　他想掀开被子看，丛野却握住了他的手，又嬉皮笑脸起来：“不痛，我冲你撒娇呢。”

　　余澈一愣，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泪水就这么突然滴落下来，落在丛野的手背上，手掌连着手臂跟着一颤，他笑不出来了。

　　“宝贝儿，别哭了宝贝儿。”他也顾不得手上还插着针，举起双手，想要把他家宝贝嫩滑可怜的小脸蛋捧在手心里安慰的时候，余澈直接起身，转身，出门，关门，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那种。

　　丛野两只手在半空颤抖，他傻了。

　　这是他见过的看望病人态度最傲慢的一个。

　　丛伟烨抽完烟上楼碰到了余澈，正要打招呼，结果余澈看见他直接掉头走了。

　　他缓缓闭上自己张到一半的嘴，搞什么？

　　带着满腹疑问走进病房，就看见丛野苦着一张脸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没发现有人进来了，直到他在床边余澈刚坐过的高凳上坐下，丛野才注意到他来了。

　　“刚才碰到你同学了，眼泪汪汪的，怎么回事？你欺负人家了？”

　　丛野象征性地抬了抬自己手背，“你看我现在像是能欺负人的样子吗？”

　　“那他怎么了？”

　　丛野叹了声，“还能怎么了，看我受伤心疼了呗。”

　　丛伟烨盯着他，不说话。

　　意识到自己的表述有那么一点点问题，丛野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甩锅给余澈，“他那个人就是爱哭，习惯就好，估计这次是被吓到了，呵呵……”

　　忽然想起同样被送进医院的另一个男人，丛伟烨小声嘀咕了句：“下手挺狠的，没想到性格是这样的……”

　　丛野在心里接：不是……他性格也挺狠的……

　　付时秋把丛野出事的事情告诉了魏乔，两个人在医院门口正好遇上，魏乔上楼的路上一直在了解这两天丛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见坐在病房外椅子上的余澈才收了声。

　　“你先去看丛野，我看看他怎么了。”

　　付时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魏乔也和余澈熟？

　　他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

　　余澈怎么会在这里？

　　白色的地砖上映出两双运动鞋，余澈将抵在唇缝上的拇指放下来，微微偏着脑袋，视线斜向上扫过去。

　　魏乔缩了缩脖子，医院果然自带制冷效果。

　　付时秋也懵，自己最近没惹到他吧？这眼神几个意思？

　　“胖子，你先进去。”魏乔拿胳膊肘拐了拐他。

　　“哦……”进门前他特意回头嘱咐了句：“你注意安全，有事叫我。”

　　魏乔：“……”合着他现在是要去和恐怖分子谈判，还注意安全。

　　见人从自己面前绕过坐到了旁边，余澈把头偏向另一边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水，吸了吸气才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望着前方的眼神空洞洞的，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看他这样子，魏乔心情也被带着变得沉重，“我和丛野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他小时候脾气很臭，又调皮，玩起来又没个度，经常把同学弄哭，那时候大家都不喜欢他，后来他察觉到了，之后每当我们玩游戏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端着小板凳坐到墙角虎着张脸瞪着大家，老师拿着糖去哄他，他直接把糖抓过来扔地上。”

　　“当时我们班那个老师也不怎么样，丛野闹过几次脾气，她就再也没管过他了，每次发玩具玩游戏都当他不存在，后来有一天我记不得什么原因，大家都在外面玩，我回了班里一趟，就在门口看见丛野坐在地上哭，一边哭还一边哇哇地喊‘妈妈，他们不和我玩’。”他说着咽了咽喉咙，“那样子挺可怜的。”

　　“后来我就开始和他说话，拿玩具找他玩，班上有一群特别讨厌的男生，说我是叛徒，有天可能是他们约好了，偷偷把那种路边买的塑料玩具剑带进来，一群人围着我又砍又刺的，”说到这里他冷笑了声，“还说要杀了我这个叛徒。”

　　“丛野看到了，冲上来就把他们揍了一顿，他小时候打架就挺厉害的，还把人小孩儿揍得流鼻血，当时他特别搞笑，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还特别牛掰地挡在我面前，对别人说我是他兄弟，要欺负我就要先打倒他。”

　　脑子里浮现出那幅画面，余澈终于没忍住笑了一下。

　　真的是从小蠢到大的……

　　“不过他也没说大话，每次打架都会挡在我面前，那时候挺崇拜他的，觉得他很厉害很帅，可能真的是命运吧，我和他小学又碰上了，还在一个班，他还是那个他，依旧调皮，你听到过的那些什么在门上放黑板擦，扒人家裤子，在人家背上贴纸条，拿剪刀偷偷剪女生马尾之类的事情他都干了个遍。”

　　魏乔望着病房门顶叹了声气，“那时候他只是单纯的调皮，但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拽，所以就有人看不惯他经常找他麻烦，他脾气也冲，两句不对就动手，和人打着打着就在学校成风云人物了。”

　　他扭头看了眼余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外界对三中的评价，说三中就是一□□学校，专养地痞流氓，那里的学生更大胆，更早熟，更叛逆，他们也更傲慢，但凡有个冒尖儿的，要是没点势力，下场一般都比较惨。”

　　“你也知道丛野这张脸扔人群里，想低调都不可能，而且你别看他现在成绩不好，以前可是我们班第一名，长得帅，成绩又好，还能打架，我们学校女生喜欢他都要喜欢疯了，三中的很多女生又骚的很，成天就把他当唐僧肉似的，就爱跑他面前搔首弄姿，还动手动脚，也就我们小野定力好，那时候大家还开玩笑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偷偷瞄了眼余澈的脸色，小声皮了句，“现在一看果然是有问题，当时要换个男的去搔首弄姿，可能就……”没你什么事了。

　　余澈回给他一记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