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离原岁枯

6、第六章 年少意气争

　　三朝回门。墨岭的娘家自然便是瑞王府。马车内，李子都斜躺着，眼睛微眯，似尚未清醒，墨岭捧一卷书，偶尔眼神交汇，也是恬淡微笑，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香，时间在此似乎慢了脚步，幽缓沉静地流着。琴心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琴心没有出声，一瞬间这宁静似乎也缓缓流淌出来。
　　李子都眼一睁，起身，随手敲了琴心一记：“神游到哪国去了？”随即便跳下车来。
　　琴心讪讪地收回目光：“请二少爷责罚。”
　　“娘子，下车了。”李子都不再理睬琴心，伸手扶住下车的墨岭，手臂用力，轻轻一托，墨岭已经下了车。
　　“夫君，这些许小事……”墨岭看垂首在旁的琴心，出言相劝。
　　“嘘……”李子都把食指轻轻贴上墨岭嘴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娘子不必为他求情，他是料定了我不会罚他，故意做的高姿态呢。你可别被他的老实样貌给骗了，这琴心，鬼着呢。”
　　手指微凉，唇上的触感让墨岭有些失措，墨岭胡乱点了下头，拉住李子都的袖子往里走。
　　“吁……”一匹高大的黑马停在王府门前，马上的人看到墨岭，端详了片刻她芙蓉般的粉面，神色哀痛，又迅速收敛了去，只轻蔑地瞥了一眼李子都，重重哼了一声。来人正是小瑞王爷秦一阑。
　　墨岭心中一颤。李子都早已不悦地挡在墨岭身前，拦住那无礼的视线。
　　“小王爷安好。”墨岭收敛了神色，恭敬地问安。李子都看了墨岭一眼，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神色，躬身一揖：“小瑞王爷安好。”两人那淡然的样子，竟是出奇地一致。
　　秦一阑既惊且怒地看着这对新婚夫妻，心内苦涩，也不应答，发泄般的紧握门环重重叩门。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年轻侍从开门出来，看见秦一阑，脸上堆了笑，迎一阑进了门，又对着墨岭与李子都拜了一拜：“表小姐和姑爷来了，请跟我来吧，王妃等着呢。”
　　瑞王府中只一个侧妃两个侍妾，瑞王爷除了秦一阑并无其他子嗣，因而瑞王妃的地位已不是稳固可形容，若说超然也不过分。秦一阑更是几乎被所有人疼宠。只是自秦一阑从军后，越发沉稳，一张端肃的脸上全看不出神色，府内的下人都摸不透主子脾性，只得小心侍候着。
　　而自幼与秦一阑一起长大的这位表小姐，幼时古灵精怪，随着年岁渐增，倒是沉静起来，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度了。待人倒是极好，就是性子清冷了些，从不见她与谁过分热络，有些官家千金起初还欲结交这位表小姐，相处时日多了，都不耐她的冷淡，也就疏了来往。
　　只是今日这是什么情况。下人们纷纷行礼，心里却在揣度着。离远一点，省得不小心成了池鱼，白白受苦。
　　瑞王妃只是不咸不淡地和墨岭谈了几句，无非是谨守本分，好好做人媳妇的意思。墨岭一一应了。瑞王妃又打量了李子都几眼，抿了口茶，优雅地放下茶杯，又嘱咐道：“墨岭这孩子，有时是任性了点，你们既是夫妻，从今往后便互相提携着些。”李子都恭敬地应诺。一时无话，便有些尴尬。墨岭垂目也不多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子都看看墨岭，又看看悠闲地仿佛在独自品茗的瑞王妃，终于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寂静，提议道：“王妃，既无事，我和墨岭便先告退了。”瑞王妃颔首：“若是累了，便去歇歇吧。”
　　李子都便携了墨岭的手出门。两人都微微地舒了口气，相视一笑。李子都顺便感慨了下王妃果然气度非凡。
　　“我们去岭儿以前的闺房坐坐可好？”李子都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看着墨岭。
　　墨岭无奈地白他一眼，刚刚装得多正紧啊。怎么这会儿又像调皮猴子了。
　　“嗯。”墨岭点头。反正无事，现在就回去也不合理数。去坐坐也好。
　　墨岭原先住的是独立的小院，匾额上写着“远山”二字，字迹狂放不羁，意态淋漓，竟是狂草。李子都不由停下脚步细看，墨岭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站立在侧。
　　“狂态倒是足够，可惜却有些落魄味道，失于旷达。”李子都感慨，“不知这是何人所写，子都倒是想要结交一下这位心有郁结的狂士。”
　　墨岭听得他评语，一怔。面上竟似微赧，随即淡了下去：“不过是一位故人罢了。现下是联系不上了。”
　　李子都微微一叹：“竟是无缘。”倒也不再追问，拉了墨岭进门。
　　“墨姐姐！”刚进得门，一个小丫头就扑过来，李子都下意识地拉过墨岭避开，那小丫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青儿，你还是那么冒失。”墨岭淡淡地浮出一个笑容。
　　那小丫头调皮地吐吐舌头，粘上来：“人家想姐姐嘛。”看到墨岭和李子都交握的手，还故意朝墨岭眨眨眼睛，墨岭脸上微红，想要挣脱，李子都只是不放手，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岭。墨岭加了力，冷不防李子都松了劲，整个身子就要往前栽倒，又被人一把揽在怀里。正欲挣脱，回头看见正是李子都，仍然翩然笑着，仿佛是刚刚救美的英雄，墨岭气结，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子都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青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墨岭与青儿进房说话，李子都也识趣地不去打扰。
　　“墨姐姐，恭喜你嫁了如意郎君。”青儿打趣道。
　　墨岭上去拧青儿的脸颊：“怎么，小丫头也想着嫁人了？”
　　青儿羞红了脸，却仍然不依不饶：“姐姐你自己嫁了，便这样编排人家。”
　　墨岭笑笑，也不多话。
　　“姐姐，你，和小王爷……”青儿欲言又止。
　　“别乱说话，我和小王爷什么都没有。”
　　青儿看看墨岭神色，既无伤痛也不见新嫁娘的娇羞欣喜，有些无措，最后仍是呐呐劝道：“墨姐姐，我跟了你那么多年……表姑爷看起来对你可欢喜得紧呐，姑娘既然选了他，以后……”
　　“我都知道。”墨岭拍拍青儿的手安抚。
　　“不，墨姐姐，你小时候可是府里的调皮鬼，鬼点子最多，大家伙都虽然有时被你捉弄，可都喜欢你呢。你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这几年你已经很少笑了，脸上总是淡淡的，我看表姑爷可是有办法，治得了你这不语不笑症呐。”青儿神色认真起来。
　　感受到了关切，墨岭握住青儿的手：“傻丫头，尽喜欢瞎操心。”
　　青儿不满地撇撇嘴：“若不是墨姐姐，我才懒得操心呢。”
　　“青儿可有一张巧嘴呢。”
　　这边厢两人谈兴正浓，李子都却是百无聊赖，在院子里晃了圈，最后走进了书房模样的一间屋子，门虚掩着，里面只一桌一椅，另加一排排大书架。案头一盆水仙吐蕊，淡淡地清香弥散开来。墙上一副水墨山水，远山渺渺，隐隐可见溪涧上一叶扁舟，一个背影，淡青色袍袖随风起舞，似欲乘风归去。看得久了，李子都觉得内心一阵悸动，想要去拉住画中人，防他羽化成仙，飘然而去，落款却是远山幽人。笔法与院门匾额上的字颇为相似。
　　又看看案上都是些游记杂闻，随意取来一翻，里面时有注解，却是一笔工整的雕花小楷，皆是女子手笔，应是墨岭所写。
　　正细细翻看，却听得有人冷哼一声，缓缓踱步进来。李子都抬头，看来人已换了家常袍服，清俊儒雅，只是肤色微黑，是征战留下痕迹。
　　“李兄，未得允可便翻阅他人之物，恐怕不妥吧？”秦一阑冷冷质问。
　　李子都原是正要见礼，听得秦一阑语气不善，轻扬一笑：“这是我娘子闺中之物，夫妻本是一体，我观摩一下有何不可？”
　　秦一阑听得李子都无比自然地说出娘子二字，面色更黑，走到李子都身边，猝不及防的夺过李子都手中的书页：“这府中的东西，哪样不是瑞王府所有？”
　　虽然这纷争来得奇怪，但是李子都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这一天规规矩矩，已经觉得无聊，这时候有人出言挑衅，正是大大地和了心意。虽则对方权势既高，身份又尊贵，可是有人犯到头上，绝对没有不回击的道理。
　　“哦？这么说来瑞王府里给娘子用的东西都是借用喽？堂堂王府，居然节俭如此，真是天下苍生之福啊。”李子都故意摇头晃脑，学些酸儒样子。语气里是明晃晃的讥讽。
　　秦一阑脸色铁青：“本王的东西终归是本王的，若本王不想放手，谁也休想得到。”
　　李子都面色微变，随即又释然一笑：“东西么，是死物，自然是位高者得。不过，若是其他，即使你以王爷之尊，也是无可奈何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李子都似自言自语地低喃，也不理秦一阑，推门出去。声音却刚好能让秦一阑听见。
　　秦一阑握紧了拳，半晌，那背影已去得远了，才缓缓松了手。

　　【雄性的占有欲似乎向来大。动物世界里众多划地盘的雄性就是明证】

作者有话说

　　出门去，大概会有一周时间~~回来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