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离原岁枯

4、第四章 日夜不离分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李子都慢慢吟道。
　　墨岭不满地觑了一眼李子都，埋怨道：“这第一日，你醒了也不叫我。”脸上却腾起淡淡的胭脂色。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倒像是撒娇般。
　　李子都分辨道：“我也是刚醒呀。还未来得及唤你，你就醒了。”脸上却是不作掩饰的促狭的笑意。
　　看到镜子里自己芙蓉花般的脸庞，墨岭一瞬间觉得很陌生。这样的自己，真的，很不习惯呢。
　　“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啊。”李子都赞道。
　　李子都一袭青衫磊落，墨岭也素来喜欢简淡。只是淡扫蛾眉，插一只白玉搔头。
　　新婚夫妇携手出来。丫鬟小厮都作出恭谨的样子来，小心翼翼地……偷瞄墨岭。李子都装作不知，墨岭瞟他一眼，他眨眨眼，仿佛在说：哎呀，我也没办法，这帮小猢狲，胆大妄为怪了。
　　墨岭就忍不住笑起来。便有那么几个失了魂的，忘记把眼收回去。
　　这回，李子都也忍不住了，放声笑起来。众人不知所以，尴尬地也扯扯嘴角，陪着三少爷笑总是没错的吧。
　　“琴心，你笑什么呢？”不防李子都兴致很好地抓住笑得最欢的那个，问道。
　　墨岭莞尔，昨日初见，还觉得自己的夫君清冷如天上月，短短一天，原形毕露，似乎是众星拱绕不甘寂寞地一弯月呀。
　　琴心看着墨岭那一丝笑，如水面上荡开的涟漪，一圈圈直要晕过来。突然间鼻子酸涩，为什么会想到娘亲呢，呜呜，琴儿好想娘。
　　李子都敲敲琴心的头。琴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到感伤完毕，才发现众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这？这是个什么情况？我，我不能吃的呀，大家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真的，我的味道不好，琴心都三天没洗澡啦。
　　“问你呢。”李子都不耐烦地提醒到。自己娘子的魅力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琴心颤颤巍巍地迎视了李子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结结巴巴地回道：“回三少爷，我，我是笑，笑……”突然灵光一现，“我是为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千里姻缘一线牵高兴哪。”
　　琴心颇为自满，嗯，不错，喜欢来下人房里闲话的王媒婆就经常说这句吉利话。自己在关键时刻想起来，居然派上用场了。
　　李子都哼一声，赏了个暴栗给琴心：“今天先放过你。”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涩涩生生自己不理解的情绪浮上来。啊，就像是啃了一个青杏，酸酸的，脆脆的，口齿生津，是自己偏爱的口味。呃，当然，是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的特殊偏好。毕竟，蜜渍过的杏才比较和大众的胃口。
　　“走吧。”墨岭拉拉李子都的衣袖。李子都从自己的思绪里回到园中，大家还是在小心翼翼地偷瞄自己。干咳一声做掩饰。骨节分明的手握上身边人同样清瘦的手指，姿态潇洒自然，墨岭红了脸，不敢去看此刻仆从们的表情。抬头直视前方，仿若高贵的女王，偏偏姿态又是那般的翩然出尘。
　　走了很长一段，墨岭的羞涩终于褪去，绷紧了的全身也放松下来。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也似放缓了力气。原来，他也很紧张，呵呵。
　　李子都很不甘。为什么自己倒像是扶着帝王的……太监？太监！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的李青衫子都郁闷地撇了撇嘴角。
　　李子长和李子绛等了许久都不见这对夫妻来一起用膳，疑惑中出门来，见到的正是李子都不甘不愿的这副情景。
　　李子长眉头微皱。李子绛看了眼两人交叠的衣袖，脸上像突然被红色颜料刷过。
　　李家三兄弟。并无高堂在上。
　　李子长是大哥，也是一家之主。长兄如父，虽年龄上并不比子都和子绛大多少，可是在兄弟二人心中，兄长却是最敬重的人。
　　李子绛在两个哥哥的庇护下长大。虽然宠溺，倒也出落成了翩翩少年郎。
　　“二哥，二嫂，早安。”李子绛挥手招呼，高兴地向新婚夫妻问安。刚退去的红色又覆盖上面庞，收回了手，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
　　墨岭几欲笑倒。这个小叔子，也，也，太可爱了吧。
　　两人交握的手被袖子遮住，李子都用力握了握墨岭的手示意，墨岭勉强鳖住了笑，眼睛却亮如水晶，欢快的气息扑来。
　　嗯，看来二嫂很喜欢二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呢。李子绛心里感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对方笑的源泉。一个人怎么可以一方面那么细致敏锐地发现了人家暗藏的笑，另一方面又迟钝如此？
　　李子长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虽然有时候严厉些，但是毕竟也没到古板的地步。怎么会把弟弟教成这种小古板。掩面。兄之过啊。
　　“大哥早，三弟早。”夫妻两人很有默契地问候。
　　“一起用早膳吧。”李子长朝二人点点头，率先向膳厅走去。
　　冬日的暖阳融融地照上来，枝头萧瑟的风也隐匿起来，墨岭舒展了眉，回握住了李子都的手。
　　这就是，家的感觉么？
　　四人跪坐着各自用膳。李子绛谨奉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
　　李子长也是一脸严肃，静静地进食。
　　墨岭无奈地皱着眉。
　　“墨岭，你爱不爱吃桂花糕？”
　　“还行。”
　　“墨岭，我最喜欢吃芸豆饼，你呢？”
　　“不错。”
　　“墨岭，你知道么？有一次我跟大哥一起去钱塘，足足喝了八坛花雕。”
　　“奥。”
　　“墨岭，……”
　　“……”
　　墨岭墨岭墨岭……
　　这个唠叨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夫君么？十六年了，能够挑战墨岭耐性的人真的不多，凤毛麟角。墨岭淡淡扫视李子都一眼，李子都恍若未见。（墨岭你是不是有以手抚额，大喝一声的冲动？hiahia~）
　　“子都。”一声大喝。是李子长。终于看不下去弟弟这种话痨的样子。
　　李子都不满地嘟了嘟嘴。闭口不言。
　　李子绛抬头望了望两位哥哥，不明所以，继续埋头与食物奋战。
　　（墨岭感动得热泪盈眶。不愧是大哥，不愧是一家之主。有气势。解民于倒悬啊。呃，太激动了，语无伦次了。）
　　我大哥还是她大哥啊。子都不满地嘟囔。
　　墨岭一张脸如三月春风拂过的湖面，笑意盈盈地回瞪了一眼看过来的李子都。李子都摸摸跳得飞快的心脏，不会蹦出来吧？少顷，也缓缓地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墨岭有些呆愣。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李子长看着这一幕，一向严肃的脸也柔化了棱角。

　　【成亲这件事，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