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然雾兮万骨枯（壹）》潜谶斋

39、第三十八章

　　此日未时，府衙证物房，黑黑的包拯坐在黑黑的书案前，手中捏着一支黑黑的短弩箭，脸色有点黑黑的。书案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
　　“我怎么觉得看到一大团黑色雾气？”公孙策端着一个小茶几进来时，看着包拯道。
　　白玉堂见茶水来了便过来接过茶几，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好久都没发生这种事，突然又发生了，包大人郁闷了吧。”白玉堂说着坐好饮茶。
　　公孙策倒了一点茶水洗洗杯子，倒掉后再倒上茶水，端到包拯书案前放下，“你一直盯着它，它也不会告诉你它是谁的啊。”
　　“怎么说我‘表弟’肚子上也被戳出了一个窟窿啊。”包拯摸摸下巴。
　　“你倒挺快进入状态。”公孙策听到那“表弟”二字笑笑。
　　“哈哈，这下包大人家族真的是尽出怪人了，一个这么黑，一个那么白。”白玉堂笑道。旁的公孙策脸上略露出赞同的神情。白玉堂见此，问公孙策，“为什么你们这么好说话，说安插个人来就安插个人来，而且这次是这个小子自己胡闹，你们怎么老由着他来啊？”
　　“今天我问过皇上，皇上没说什么。”包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难道是皇上由着他乱来？这小子面子忒大了吧！”白玉堂感到有些莫名了。
　　“皇上既然知道了又没说什么，就是表示默许了。你当他真的会由着一个宗室少年乱闹吗？”展昭说着走了进来。“如果没有其他目的单单只是胡闹，就是八贤王那关也过不去啊。”
　　“唉！”白玉堂一口喝干剩下的半杯茶水，向门外走去，“反正那皇帝啊谁的时常安插人来，不是这目的就是那目的，习性！”
　　其实包拯他们也觉得皇上派龙悟庸这种还未定性的孩子来，也是有些疑问的，但八贤王又不是那种为亲是用的人。
　　“那些尸体已经被拉走了。”展昭道，“不过听收尸的人说，当时曾有一个活口，但等尸体集中到一起时却都已死了。”
　　【如果直接调查此事，肯定会打草惊蛇，毕竟对方当时是想活捉龙悟庸而非将目标杀死，幕后的人这样做很明显目标对他很有用。如果是十二年前杀死上一个赵惟能的人，这次会这么做吗？】对此包拯很是不解。
　　“这次我们不好直接介入。”公孙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引得包拯抬头望着他傻傻地微笑，公孙策见包拯如此便知他也正在想这点。
　　“能不能交给我自己解决？”
　　屋里的人闻声望去，见龙悟庸站在门边扶着旁边的桌子看着包拯，脸色虽有点惨白眼神却很坚定。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后，包拯折起信收回信封，道：“好。”
　　“他说交给他就交给他了？”白玉堂非常不解，这么麻烦的事情交给一个嘴上无毛的小鬼能办好吗？
　　旁边展昭虽也觉得太玄，不过既然他包大哥决定的事情，就一定是经过考虑的。
　　“悟庸，你应该明白，如果失败那后果是什么。如果你认为你真的明白我也应该交给你自己解决，这毕竟不方便由公员插手。”包拯说着走向龙悟庸，将信封递给他。龙悟庸现在的身份是包拯的表弟，如果没有公头命令他是不方便插手管的，这件事也只能算是普通袭击事件处理。一旦府尹反常态地对这个“亲戚”的事情关注过度，龙悟庸的身份就会曝光。
　　龙悟庸接过信封，点头道：“我明白，不过我可能会经常求助一些线索之类的。”
　　“这点没问题，”包拯道，不过突然觉得今天的龙悟庸怎么感觉这么陌生呢？难道是因为受伤所以性子也稳当了点？
　　当包拯下一步想问伤势时，却听龙悟庸咬牙切齿道：“XX的稽午阳，居然敢用火钳烫我的伤口……”说着重重一拍桌后表情扭曲了一下，接着揉着手掌，边走出门边喃喃自语，“下次轮到他受伤我也一定用火钳，不，用火药！”于是包拯囧然地感到自己的感觉有时也会出错。
　　这时白玉堂也走了出去。立时，门外传来龙悟庸那似乎想嚎叫却气力不足的沙哑声音：“死耗子你居然拍我伤口！有你这样对伤员的吗？你XX最好以后都不要受伤什么的否则看我怎么拍你！”伴随着的，还有一串爽朗的笑声由近至远。
　　展昭闻声，便出去看看龙悟庸伤口有没开裂。屋里，默默喝茶的公孙策继续默默喝着茶，包拯默默看着默默喝茶的公孙策，于是得到公孙策一句“你再怎么看我也不会饱的”，包拯纳闷：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包子了？
　　那些白衣蒙面人的尸体按了个斗殴死亡的名头，由仵作以验尸的理由搜过那些尸体后就被拉去城外掩埋了，虽然没发现任何能表示身份的东西，验尸格目倒是写得很规范。那些尸体的武器分了两部分，一部分跟着尸体一起掩埋以做过场，一部分留在府衙物证间以便日后查找线索用。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跟着仵作打下手的龙悟庸看着验尸格目得瑟地讽刺道，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一个不留神手滑了一下，笔头擦格目而过，一条销魂的扫把星型墨迹出现在格目上。于是龙悟庸刚刚的得瑟样也一扫而光，默默捡起笔来坐在廊亭里重新抄写格目。
　　这时，龙悟庸眼角发现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站定，于是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接着被对方提着衣任拎着起身来。“柳儿……”
　　“嗯~不错不错，几个月不见长这么高了，不过还差我一点点。”郭旭柳拉着龙悟庸的腮帮子肉道。
　　“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上哪了啊？”龙悟庸拍掉对方的手问道。
　　“这是机密，不可说。”郭旭柳说着想要拿过格目来看，却被龙悟庸闪过。
　　“那我这也是机密，不可看。”龙悟庸说着迅速将格目放回藤箱，脸上挂着狡猾的笑。
　　“好小子，个子长了胆子也见长哈？”郭旭柳将手指捏出响声威胁着，却见龙悟庸并未像上一次见到那样露出躲闪之意而是继续笑着，顿觉此小鬼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于是失望地作罢，揪住龙悟庸手臂拖走，“去暖和点的地方，这里太冷了。”
　　戴维仙店后院，郭旭柳与龙悟庸坐在石头围成的烧烤“炉”旁正烤着鱼，戴维仙则因为要做备用包子没跟他们一起吃。
　　二人侃着侃着，突然郭旭柳脸色一沉，严肃状问龙悟庸：“你知道这些日子上头派给我个什么任务吗？”
　　龙悟庸先是一愣，毕竟这柳儿平日里极少会露出这般认真的表情，“你刚刚不是说过‘不可说’的嘛。”
　　“我去会了会你那在西夏的娘。”郭旭柳说着，眼疾手快地接住从龙悟庸手中掉落的烤鱼串，因为此时的他已被这消息震呆了。“你要淡定啊，孩子。”
　　“咳咳！”龙悟庸一口鱼肉卡在了气管口，原本只是想倒吸一口冷气，却一时忘了嘴里还吃着东西。遂赶紧拍打自己胸膛。
　　“不过呢，我一踏进西夏似乎你娘就知道了……不，恐怕在我未进入西夏前她就已经知道了。”郭旭柳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毕竟当今没有谁的消息流通能快过慕容寨的耳目……”
　　而龙悟庸显然没在听，因为他正脸色惨白地与那气管口的鱼肉做着战斗，哪还顾得了别人在说什么。
　　好在郭旭柳没在回忆中投入得太深，一回神见旁边的人如此惨状便一掌拍了过去。拍得龙悟庸差点翻跟头，不过总算是把鱼肉吐出来了。
　　顺过气来的龙悟庸本想抱怨对方的粗鲁，却被郭旭柳的一句话说懵了，“我还以为你变了，原来你依然还是上一次见面时的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