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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文心&逍遥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这两篇小番外和主线剧情没什么关联,高中时候写完的,想想还是发了吧,,,
    关于钟家如何成为君王手中一盘棋的故事,关于有情人终成兄妹的莫南华悟道的故事。
  •   <文心>
      *旧事
      “却说那姑苏钟家,乃是名门大族,世代书香,可谓煊赫一时,忠臣辈出,诸位若早生个五十年,犹能一睹其当年之盛哪。”说书的先生捋一捋山羊胡子,摇一摇竹木折扇,摆出莫测的神气,将些陈年故事又温习一遍。
      贩瓜果的货郎恰赶上开场,便扬声接道:“钟家前朝还像回事儿,如今,倒有些没落了。”边说边抄起手,寻了个角落挤蹲,摆出挑剔的神气,将说书人刻薄地望着。
      堂中听书的不少,付钱的却没几个,说书先生按着火气,“那小哥可知,昔日芝兰玉树的钟家,何以没落至此?”
      货郎小哥一言蔽之:“乱世嘛。”
      “钟家不曾毁于战火流离。”说书人不慌不忙地应,“只是大树虽存,风骨尽去啊。”
      楼上雅座珠帘后,堪堪坐着钟家三十七代族长之子,钟仪。
      钟仪不甚在意地笑,“老先生说话颇有南明遗风,钟家虽无弟子出仕,倒不至颓唐至此。”
      身后小厮连连道:“正是,正是。且看世道好了,这帮子穷酸又街头巷尾的嚼舌。”
      也无怪说书人言语唐突,钟家上下,对上任族长皆讳莫如深,很不待见。
      “今日与诸位讲的,便是钟氏没落的罪魁祸首,钟家三十六代族长,钟岸。”
      说书人讲起故事的上片,钟仪在记忆里接起故事的下片。如今,方拼出完整的模样。
      惊堂木一声,时光退回五十年前,王朝末世。

      *奸臣
      “潼关尸骨七千未寒,此番又新添亡魂,国已如此,我辈如何偷生苟且!”书生掷笔横眉,字字慷慨。
      书院后厅,众文士依次而坐,各抒胸臆,皆目眦欲裂,发上指冠,唯一人沉吟独坐,不置一言。
      “李兄此言,吾辈莫不切齿恨之,夷子侵我城池,戮我手足,亡我国家,此仇历历刻骨,怎奈当今圣主昏懦,教人徒嗟奈何!”又一书生起言,痛心扼腕。
      “史将军忠义昭昭,以身殉国,虽死,然黄土不埋肝胆,丹心自有天鉴,其名必彰于后世,钟兄以为何如?”
      钟岸抬首,环顾满座,只沉声道:“百姓遭屠,夷子之过,然流寇屡犯,是谁之过?”
      一人悲声而叹,“地主豪绅上悖朝廷,下夺百姓,内忧外患纷至,想是我大明气数将尽,才有此穷途败象。”
      钟岸追问:“则诸兄以为,国可复,不可复?”
      众皆黯然怅然,良久无一言。
      “既不可复,何故做困兽之斗,徒累无辜?”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群起而攻之。
      “钟兄何出此言!钟兄难道不知,天下繁华,千古扬州,而今是何景象?满地孤婴,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辽东、畿南,凡夷子所过之处,皆为废墟空城,我等宁死,誓不降夷!”
      “乱世之下,何为无辜?既为明臣,便当以死报君王,又有何怨!钟家久沐天恩,世代忠良,此言未免辱没门楣!”
      钟岸苦笑半晌,道:“诸兄激昂大义,蹈死不顾,钟某惭愧。只是强攻之下,势必整肃,乃有焚屋之举,不知几代汉家文学,就此付之一炬,钟某不忍。”
      “国将不国,谈何文学?钟兄素来嗜书,可国仇家恨之前,未免小气。”
      钟岸素来小气,此后更加小气。
      清军扬州屠城十日,南京、常州、无锡无一幸免,南下直逼苏州,人心日渐惶惶,唯钟岸一人不问外事,只是遍寻古书孤本,名家字画,大有散尽家财之势。起初仍有笑他痴心之人,然乱世倾覆下,也顾不得旁人了,且身外之物留也无益,大都折价尽与他,钟家库藏一时骤然丰厚。
      清军日出时分围城,午时不到,苏州城破。
      文士有死有逃,然,唯钟岸一人不同。
      攻城之时,他于祠堂长跪列祖列宗,及至城破,见清军对钟府秋毫无犯,众人方知,他降了。

      *城破
      且不论外界流言如何喧嚣,钟家内部已自倒戈,几无一人认可钟岸所作所为,老辈族人痛骂其不肖,便是钟岸之子,亦以其父为耻。
      “钟家世代文臣,虽不能上马而战,总不该使先祖蒙羞,满门忠义受辱!敢问父亲,此可是为人臣子之道?”半大的孩子仰头质问,满目仇恨。
      “清军已有天下,唯剩东南未收,如今负隅顽抗,已无意义。”
      “此天下是大明天下!”孩子咬牙切齿。
      “你晓得什么是天下!”钟岸骤然怒声而喝,“天下不在一姓之兴亡,成王败寇,胜者,自然为君!此天下,从不是你我之天下!四海不兴刀兵,万民安乐富足,为明臣,为清臣,有何分别!”
      “夷子杀我同胞,毁我家园,不共戴天,怎可向其卑躬屈膝!”
      “奉君命以驱驰,汉家土地亦有满人尸骨,汉人亦杀满人手足,大争之世,遑论善恶!”
      管家慌忙来报,“老爷,夷子毁尽城外祖坟,现已入城了!”
      孩子冷笑一声,“父亲,九泉之下,你何颜以对列祖列宗!儿子宁为孤魂野鬼,绝不做奴颜媚骨之态,钟家降,我不降!”
      “少爷!”管家转向钟岸,“老爷,外头全是夷兵,您也不拦!”
      钟岸目色苍凉,转身登上府中书阁,凭栏而望。他曾与清军黄金百两,换钟府不受侵扰,除却钟府,处处焚灼,道路积尸,百姓或遭鞭笞,或承刑枷,哭喊之声,声声惊心。
      春日苏州,本是人间天堂,和风带香,如今却只闻血腥烟火之气。
      钟岸临风久立,痛哭失声。

      *忠义
      黄昏。城中几无人声。
      “老爷,夷……清军送少爷回来。”
      门外立着一清军将领,死死握着挣扎不休的孩子,费力地用汉语解释说:“有百姓,认出小少爷,我们头领听见,命我送回。钟,先生。”
      钟岸揖礼,艰难道:“多谢。”
      管家接过孩子,孩子犹不肯顺从,衣衫浸血,眸中染了死人的冰冷与恨意,死死望着钟岸,“你出去看看!你出去看看!汉奸!”
      管家一个哆嗦,索性抱起孩子,三步并两步地离去。
      将领望着孩子,“明朝屠我们,一城一城,我父降汉时候,我也这样。”一身带血铠甲,神情却腼腆温和,“小少爷,很可爱。”
      钟岸缓缓道:“大汗,待你们可好?”
      “好的,”将领猛一点头,又流露些许愧,“钟,先生,虽然你们,也杀我们,但,对不起。”深深鞠躬后,将领转身走入满城荒芜。
      管家安顿了孩子,“老爷,赔上钟家百年清誉,可是为了那些书?”
      “汉家天下可失,汉家之文不可失。忠义在心,不在名,钟岸自问无悔。”
      “日后,满人如何待我汉人?钟家又如何自处?”
      “邦有道,则隐,无道则伐之,殒身不恤。”
      远远传来满语歌谣,音节零碎,在风里浮浮沉沉,古老且忧伤。
      主仆二人立于残瓦废砾之前,人间天上,残阳如血,血映残阳。
      “老爷,这城,只剩钟家了。”
      “是,只剩钟家。”

      *评说
      “先生今日所授,钟仪有一事不解,齐为东陆强国,名士众多,何故屈膝降秦,自取其辱?”
      夫子背手立于廊下,“五国继灭,齐纵倾全国之力,亦不可挡强秦也。”戒尺轻敲,夫子笑道:“齐都临淄,乃文化重城,可谓睥睨当世,若置于秦国铁骑之下,则今诸子百家之书,必亡去大半矣。”
      “先生曾讲‘致良知’,齐君此举,是否有违正道?”
      “非也。何谓正道?忠是为道,义是为道,文武亦张弛有道,故而天下正道,难免殊途。”
      钟仪思索不语,夫子又道:“你祖父,当解你惑。”
      “父亲不认祖父,钟仪甚少听闻其事。”
      夫子遥指满架书卷,“朝代更替,文学尤受荼毒,若无你祖父恪守文人之心,今日之江南,当与蛮荒无异。你尚小,不知钟府书阁,乃为江南之魂。”
      钟仪在书阁前伫立良久,背着父亲,去一处偏僻院落,此院素无人问津,仅一老仆料理。
      “祖父。”
      祖父白发如霜,脸上印满岁月沟壑。见了钟仪,只道:“快回去,免你父亲动怒。”
      “祖父,钟仪日后当以祖父为范,绝不辱没钟家!”
      祖父沉默许久,方问:“你说,什么?”
      面前的孩子腰背直挺,目光炯炯,“为往圣继绝学,必不使后人无书,我钟家世代书香,当以此为己任,方为文士风骨!”
      半生隐忍的祖父仍是沉默。只是多了,两行泪。

      *落幕
      一声惊堂木,惊醒满堂客。
      眼前依旧太平盛世,红尘喧嚷。货郎唏嘘几声,推了板车叫卖离去。
      钟仪悠然步出,记起说书人那句“大树虽存,风骨尽去”,不由一笑。
      祸国乱世,争言臣子之道,谁解文人之心。

      <逍遥>
      *人间
      小道士南华被师父赶下了山。
      打记事起,南华便跟着住持师父修道,同几位师兄相比,显然南华更能体会“离境坐忘”的境界。师父说,因他与生的灵明仍在,未染世俗半点尘埃。
      既得清静,便寻逍遥。
      师兄们还在“无为而无不为”的时候,南华已跟着师父学“列子御风犹有所待至人无己”云云了,师父道袍飘飘隐有仙人之姿,南华心生崇敬,立志青胜于蓝。
      初次践行“逍遥”,南华拒绝再洗大师兄的道袍——被大师兄罚了十天的庭院值扫。
      几天后大师兄心下愧疚,拎着扫帚来帮忙,“还生师兄气吗?”
      南华斜握扫帚满脸仙气,“师兄何必介怀,岂不闻‘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逍遥也’?”
      大师兄忧心地向师父告状:南华走火入魔了——
      一日三餐南华再也不抢,咀嚼着桶边的锅巴十分坦然,“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
      小师弟捣蛋弄坏了师父的观星法器,情急下栽赃南华,南华因此在大殿上跪了一夜,仍“犹然笑之”,“举世非之而不加沮”,私以为自己的修为,甚好。
      终于师父将南华叫去,默然良久,缓缓道:南华,下山去吧。
      下山去,去看一看人间。
      野花初发,春风带香,草色溶溶如茵如雾,见惯了烟岚青松的南华不由有些呆,此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正出神,几丈外的池塘里扑通一声,是个孩子落水了。
      池水不深,南华捞起小男孩,正欲问其家人何在,便听得远远一句娇声清斥:“富贵!”
      漫野翠色里骤然飘出一抹绯红,像是落入天地间的一滴艳色,浓得化不开。
      一袭绯红布裙,衬着一个人儿,眸色流转间像是纳有整个春天。
      南华怔了一怔,素日修行良好的心,此番竟像有小草破土,微痒。
      少女一把扯过小男孩富贵,表情凶神恶煞,“我就说该把你关在家里,同大黄拴一起!看你还乱窜!”
      富贵泪汪汪委屈屈,实则毫无诚意地认错伏法:“阿姊,我错了,下次就改。”
      少女冷哼一声,背起湿漉漉的弟弟,威胁道:“没有下次了。”发觉冷落了南华,忙转身笑着招呼:“多谢多谢,小师父从山上来?”
      南华猛然醒转,“正是。”
      “这山上和尚道士下来游历的,我们村有不少,小师父若无歇脚处,可来我家住下。”
      “不不,如此唐突……”
      “不唐突,”少女很是热情,“村里都很习惯。我阿公年轻时也是道士,见了你一定高兴。”
      “岂敢……”
      “没事儿,”少女第二次打断南华,“小师父一起走吧。我姓孟,叫花开。”
      花开富贵,世俗功利,南华暗暗摇头,不妥不妥,很是不妥。
      但,花开二字,却也有可取之处不是吗?
      富贵趴在阿姊背上睡着了,难为小路颠簸。
      花开步履平稳,轻声唱着山歌:“山青青,水蓝蓝。近咫尺,千里远。通幽径,峰回转。小桥旁,绿树掩……”
      南华被歌声扰乱,一遍遍徒劳默诵平日所学经文,却什么也悟不出,悟不出天地,悟不出眼前春色。
      “小师父,山上好玩吗?”花开问。
      南华一惊,忙拂袖肃容,平心静气地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花开不以为然,“鱼儿快乐的时候会摆尾巴,会吐泡泡,一看就知道了。”
      南华愣住,连花开都知道的事,师父一定也知道,那为何还要教他“子非鱼”呢?
      一座小小的竹篱土房,藤萝满墙,鸡鸭横行,院里择菜的阿婆抬眼瞅见南华,一脸的皱纹都笑了,“花开,这小师父从山上来?”
      “是啊,正好给阿公作伴呢。”
      “模样倒俊。”阿婆仍笑眯眯。
      “我去和阿爹阿娘说。小师父,放心住下。”
      南华在原地走神。
      传说鱼儿记忆不过几个弹指,子非鱼,子非鱼,他又不是鱼,他的记忆这么长,为什么要逍遥呢?

      一年后,南华上山。他没有穿道袍,而是阿婆做的粗布衣裳。
      “师父,我不想修行了。”
      师父仍是仙风道骨,眼里有云淡风轻的通透,甚至含了丝若有若无的笑,“为何?”
      南华深深俯首一拜,“师父的道,在天地,而我的道,在人间。”

      *天地
      五年始知,天地之大,远非草木。
      熙熙攘攘,满目琳琅,天下第一城,江左维扬。
      商铺林立,酒旗招展。有公子少年,打马闹市,侧首风流,亦有小姐佳人,香车玲珑,眉眼盈盈。
      打听了城中最好的布庄,富贵直奔入店,劈头就叫:“掌柜的,上好的布匹,统统拿来我挑。”
      掌柜攒着山羊胡子,上下打量了富贵一番,语重心长劝:“这位小哥,即便送礼,也需三思而行。”
      富贵梗着脖子,“只管拿,买得起!”
      花开低头,“不必太过铺张。”
      “阿姊,及笄这么重要的日子,做件新衣服叫铺张吗?”富贵转头看向南华,“再说,漂漂亮亮的才能嫁个好人家,对吧兄长?”
      南华被如此一问,心里竟一时酸涩,没有回答。
      “小兄弟所言差矣。”店内传来笑语,转出一位华服公子,清风朗月地对三人长揖为礼。
      富贵见来者显贵,不由收敛几分,“你是谁?”
      公子只是笑,“某姓赵。”
      富贵不解其意,南华指指外头金碧辉煌的匾,“赵记布庄”。
      掌柜恭恭敬敬:“少爷。”
      “适才小兄弟之言,某不敢同。服饰不过锦上添花之物,服美质不美,徒劳无用。钱财来不易,万望量力而用。”
      富贵卷起袖子怒道:“你说我阿姊不好看?”
      “误会,误会。”赵公子忙向花开赔礼,“倘有冒犯,姑娘见谅。”
      花开手足无措,想说些体面话,可她只是乡下的野丫头,“没有,赵公子,不,不必道歉。”
      花开双颊泛红,垂首低眉,南华瞧着瞧着,忽然就慌了。

      “赵公子好人啊!”晚间,富贵眉飞色舞地同家人描述,“最后把店里的什么布直接送给阿姊了,我头次见红色染这么好的,鲜亮精致,直接做嫁衣都成了。”
      一家人越听越喜,只花开和南华两人沉默着。花开倚窗看星,神色是南华未见过的一种娇艳和轻愁,南华别过脸,开始想念山上的师父,想念从前枯燥难解的经文,想念自己四季洒扫的庭院。
      “赵公子就说,”富贵沉着嗓子模仿,“服美动人,行美动心。愿姑娘遂心如愿……”
      花开抿嘴偷笑,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数落富贵:“你学得不像。”
      阿婆很是慈祥,“花开有福气,有福气。”
      花开确然有福气。
      次日大早,赵家上门提亲,聘礼之丰震惊了附近十里八村,孟家二老喜上眉梢,欣然应允。
      富贵高兴得忙里忙外,见南华沉默异常,奇怪道:“兄长?”
      “满院珠光宝气,尽是世俗之物。”南华心里些许伤感,些许欣慰。
      “赵公子才不世俗呢。”富贵喜气洋洋地辩解,“都说有钱人家的子弟不务正业,瞧不起人,可他仪表堂堂,谈吐有礼,还娶我阿姊当正妻,兄长,天上掉馅饼啊!”
      当晚南华便回到了山上。
      夜色静谧,春风十里,野芳幽香,草木弥望。南华却无心欣赏,如同落荒而逃,带着莫名的狼狈。
      师父在山顶的观星台上。一天星河下孑然而立,却不显得孤单,像是凡间的微光,亦属于这天地山川。
      南华静静上前,“师父。”
      师父闻声回头,细细看了看南华,笑道:“长大了。”
      “南华,为师的道,在天地,亦在人间。”
      因为这天地,便是人间。

      *逍遥
      日子又恢复当年。
      晨昏静坐,聆听钟声抑扬,撞破数点尘缘,山川生色,白云远荡。
      几载时光荏苒过,南华已是观内的住持。
      当年,师父赶他下山,是料到他定会归来。
      所谓道,是起点,亦是终点。但若无其中过程,便只是起点,而不能成为终点。唯有入世画上这一圈,才能算得圆满。
      所谓逍遥,不是抛开一切牵挂约束,而是纵有执念,也能坦然放开。
      浴火重生,腐草为萤,曾拥有的,温存于心,曾失去的,轻轻放过。
      春澜秋霁,薄雾烟岚,年复一年里,南华仍会想起当年那个鸡鸭藤萝的小房子,当年救起的小男孩富贵,还有,那一袭绯色衣裙。
      想起富贵带他爬树捉鱼,漫山遍野寻乐子,然后在日落时分蓬头垢面地归家,炊烟袅袅下,阿婆正倚门而待。
      想起冬夜小雪,一家人围坐取暖,花开央他教她识字读书,终于背完整篇《逍遥游》时拍掌而笑,一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他。
      想起村里的小混混对花开出言不逊,富贵冲上去却被一顿狠揍,于是向来主张清心无为的他,平生唯一一次打了架挂了彩。
      听说,那天,她嫁衣美极,人亦美极。听说,后来,她儿女绕膝,夫妻恩爱。
      人非草木,焉能离爱。只是这爱,可以赋予一人,亦可以赋予山间朝暮,四时阴晴。正因惦念的人与物,皆在天地,所以这爱,亦可以赋予这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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