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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平生少年时 ...

  •   山西,太原府。
      山西巡抚诺岷骑马等候,身旁的随从已有些不耐,“大人,要奴才催一下么?”
      诺岷抬手示意噤声,仍遥遥望着不远处的雁丘,水声浩荡间,琴箫合奏宛如天外之音,悠扬清越,此消彼长,直到曲终,九皇子与福晋仍没有动身的意思,女子坐在春末夏初的草木之中,止琴抬眸,对执箫的男子轻言笑语,诺岷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依稀感到他们眼底的笑意和明亮,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雁丘》之曲,被他们奏出,竟是人间绝响。”
      “明明是流放,这一路却谈笑风生,如同游山玩水,大人也不管管?”
      “我只负责将其好生送出山西。”
      “大人忘了师爷怎么说的?”随从促马靠近,低声道:“皇上想睡觉,就指着咱们递枕头呢,自打进了山西,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口称‘九王爷’,大人,九皇子的爵位不过是贝子,尚未得封亲王,怎能僭称王号?”
      诺岷一笑,“怎么,你让我去治百姓的罪?”
      “大人啊,此事若上达天听,定是有功嘉奖。九皇子何德何能,配得起一声‘九王’?大人只要参他收买人心,使百姓不识君臣大义……”
      “他配得起。”诺岷冷冷看了随从一眼,“十几年前,晋商得朝廷扶持,大肆谋利,终致官商勾结,为祸一方,若非九皇子有意打压,使其知进退,懂收敛,山西地方,便不是你今日看到的样子了。”
      “那是得了先帝爷的授意,说到底,是先帝爷雄图大略。”
      “四十六年,山西全境大旱,九皇子名下的商铺皆降价开仓,搭设粥棚、发放冬衣,各个掌柜亦派人亲至偏远村镇,有一小镇赖此得救,更名为‘九王镇’。”
      “大人新官上任,竟连这样的陈年旧事都了如指掌。”
      “五十三年,平定州时疫,九皇子拨银五百两,遣人于附近州府采买药材,发给百姓,分文不取,太原医家方氏感其义举,将自家药铺改为‘念九斋’,这样的陈年旧事,我有许多,你还想听么?”
      “……”
      诺岷见九皇子与福晋行来,当即下马施礼,九皇子亦还礼而笑,“巡抚大人辛苦。”
      “岂敢,素闻九皇子善经商交结,倘若肯指点小人一二,小人必当感激不尽。”
      胤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问我?”
      “小人初任山西巡抚,值岁屡歉,仓库不足,小人已查明贪污官员数十名,上疏弹劾,令其离职,然而……十数万两亏空,不知何处填补。”
      “官员为何而贪?”
      “自是利欲熏心。”
      “巡抚大人原为户部郎中,一身正气,却不谙地方官场,譬如知县月俸三两,一家粗食,也不过支撑五六日,至于幕僚师爷、门房仆役,又需另外出钱聘雇,若是大人,可会两袖清风?”
      “小人……”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今仓廪不实,衣食未足,大人想止贪,与其上疏弹劾,不如上疏请准,讨些闲置的银两,先补亏空,余下再分与各官养廉。”
      诺岷听得愕然,“可,哪里还会有闲置的银两?”
      “火耗银,不是现成的闲置么?”
      依大清律,各省交与户部的税银,必熔铸为五十两一枚的元宝上缴,熔铸过程中损耗的银两,称为火耗,这些损耗平摊于百姓所纳税款之中,然而各州县并无统一规定,遂有官员借此加征,用于中饱私囊与人情往来。若能将此项提存司库,不仅能补亏空,还有结余可作津贴,防止官员匿下不报,暗中交易。
      诺岷醍醐灌顶,大喜过望,“多谢九皇子指点!”
      “如何谢?”
      诺岷愣了愣,“九皇子,希望小人如何谢?”
      胤禟含笑望向身侧的女子,“入了城,歇一天再走。”
      想来诺岷果真感激于胤禟的指点,愁眉许久的事情拨云见日以后,不仅心情甚好地准许一行人停留,而且听闻胤禟与展念上街,头一次没有派人跟随,展念当即摔给胤禟一套寻常布衣,带他低调地混入城中人群。
      展念指了街角一间两层的药铺,“念九斋?不会是你开的罢?”
      胤禟无奈一笑,“又胡言乱语了。”
      “哎!这店竟然还开着,我记得他家的凉粉和蒸饼都极好吃,正巧饿了,走。”展念牵着胤禟踏入小店,粗略扫了一眼菜牌,娴熟地点餐:“凉粉和蒸饼各来一份,水煎包、碗团、腊驴肉、枣糕也要。”
      胤禟瞧了半晌菜牌,“吃得完?”
      “吃不完就带回去,给弘晸他们尝尝。”
      “景远带着他们,只怕吃得比我们好。”
      “这一众人里,只有我来过此地,虽说隔了二十多年,论好吃、论地道,总比你们强些罢?”
      胤禟凉薄地将她一望,“你倒得意。”
      展念连忙将他推去后堂,“这家的小吃都要自己取,你跟着小二,我去占座。”
      店里的人并不算少,展念挑了一处僻静角落,刚坐下不久,便有一位妇人上前询问,“夫人,这里空么?”
      展念抬眸而笑,“不好意思,我夫君即刻便来。”
      妇人颔首,便于另一侧的空桌坐下,展念打量她的餐食,是一人份,于是顺口搭讪几句:“姐姐是一个人出门?”
      “怎么?”
      展念见她行止中透出一种贵气,想来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眉眼又别有一种爽利果决,于是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以姐姐的家世,竟能独自出门,连个仆从都没有,实在让人羡慕。”
      在古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妇人朗朗一笑,“羡慕?莫非你男人成日拘束着你?”
      “那倒没有,我夫君待我很好。”
      妇人点了点头,“你唤自家男人,不称‘老爷’称‘夫君’,倒是少见。”
      虽然自己一身布衣,但显然,对方也从她的举止判断了她的出身,展念亦不否认,“让姐姐见笑了。”
      妇人忽然问道:“对了,你家里有姐姐吗?”
      展念以为她是要闲话家常,便自然地接了茬,“我夫君有一个远嫁的姐姐,比我大五岁,未曾谋面,只听夫君提起过。”
      “如何提起?”
      展念一时语塞,难道她要讲那位远嫁喀尔喀蒙古的皇姐如何权倾漠南、漠北,如何接受将军、督统的跪安问好,如何参政监国,制定《喀尔喀三旗大法规》么?
      “嗯,夫君说,那位姐姐与她的额娘一样,温柔善良,对邻里街坊颇多照顾,大家都很喜欢她。”
      四公主初嫁,漠北尚在战乱,只好暂住清水河,在此期间,四公主圈地万亩开垦,吸引大批农人前来耕作,连年丰收,百姓甚至为她立了一块功德碑,展念说她“对邻里街坊颇多照顾”,倒也还算恰当。
      妇人闻言一笑,“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弟弟,很多年没见了。”
      “是吗,那可有书信往来?”
      “有,不过,”妇人笑得愈加开心,“我那个弟弟啊,外冷内热,写信从来都是一板一眼,清淡寡言,除了……”
      “除了?”
      “他娶妻那年,我顺手在信里问了几句,弟媳样貌如何,脾性如何,他可中意之类的,谁知,”妇人将拇指与食指一捏,“居然收到了这么厚的回信。”
      “那他一定非常喜欢自己的妻子。”
      “信里的话,我到今日都记得,”妇人笑着摇首,“吾妻颜色,世殊无二,如明月照雪,见之则一生难忘。东风拂叶,海棠深浅,不及她展颜一刹,疏星落窗,清夜长梦,时见其盈盈笑我。吾妻其人,或疏懒可爱,或聪慧可敬,面目狡黠,难以悉言,生性温柔清白,飘逸瑰奇,知我所求,谓我心忧,情起而难已,此生断不能舍,六方世界,云上诸佛,皆可验得我心,虽饮冰咽火,亦是幸甚……”
      展念听完,实在没法把这封情思热烈的信和“一板一眼,清淡寡言”联系在一起,“真是好文笔,想来,他们新婚燕尔,正是心动情热,所以彼此相对的时候,才会觉得处处无暇。”
      “那你呢?新婚燕尔之时,是不是也与郎君鱼水相谐?”
      展念神思悠远,半晌,蓦地一笑,“只怕是横眉冷对,相看两厌。”
      妇人挑眉,很有些意外之色,不知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自顾自笑起来,展念抬眸,胤禟已端了各色小吃回来,落座的时候,妇人往旁边挪了一挪,虽然两桌并不相连,不过世家女子遇见陌生男子,总是要回避的,于是展念也不再与她交谈。
      胤禟将一双筷子递来,又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推至她面前,淡淡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何事这样高兴?”
      展念笑吟吟地看他,“昔日养尊处优的夫君,可是头回给人端茶送水罢?”
      “就为这个?”
      展念毫无愧色地点头,顺手拿过桌上的碗团,然而盯了半晌,不可置信地问:“没放辣油?”
      胤禟挑眉,“你还想吃辣?”
      展念扫了一眼桌上的其他小吃,果然该放辣的一点没放,“辣椒油可是许多美食的点睛之笔,就算我不吃,你也应该尝尝看嘛。”
      “不需要。”胤禟神色不变,“免得你无暇他顾,垂涎切齿。”
      的确,要是摆上一碟香气四溢的辣椒油,自己一定会眼巴巴地咬筷子的,毕竟近在眼前却吃不到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话虽如此,胤禟的措辞也实在过分,显得她像个毫无修养的幼稚小孩,展念满怀怨念地瞪他,“夫君真是文采斐然。”
      胤禟悠闲执杯,市井粗茶竟也品得津津有味,“不敢当。”
      邻桌的妇人听了半晌,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胤禟目色一冷,侧眸看去,然而立即愣住了。
      妇人起身,坐在展念旁边,虽是在笑,可是笑意似有几分哀愁,“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我呢。”
      “怎么会。”胤禟的手默然在杯沿收紧,“皇姐……”
      “你送我出嫁的时候,我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年近半百的妇人,”四公主红着眼睛,细细凝望胤禟的样子,“原来,小九老了以后,是这个样子啊。”
      展念彻底震惊了。
      “皇姐从归化而来?”
      “你们去西宁,定要路经太原府,此处离我最近,便赶来了。本想正经见面,听说诺岷任你们游玩,我就偷偷跟着,趁你不在,先瞧瞧你的福晋。”
      姐弟二人正沉浸在久别重逢的离愁之中,四目相顾,沧桑难叙,而展念依然没能缓过来,因为她忽然意识到,那封家书,是胤禟写的。
      所以,明月照雪是她,温柔清白是她,飘逸瑰奇也是她。
      在他们僵持冷战的时候,他却用那样热烈美好的言语描述她,即使是那样的境地,她在他眼里,依然是唯一的值得。
      胤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神情有些诧异,“皇姐,你说了什么,她脸这样红。”
      四公主闻言,也向展念看来,顿时乐不可支,“你真的想知道?”
      胤禟怔了怔,忽然有一种久违而熟悉的不妙预感。
      四公主笑得促狭,“小时候我问你,想娶什么样的福晋,你说,一要善良,二要知心,三要——”
      胤禟咳了一声,“皇姐。”
      “我听完那些,料定你这辈子要郁郁终老了,没想到,”四公主含着笑,直白地打量展念,“确是一生难忘、断不能舍的美人颜色,我今日方信了你。”
      一生难忘,断不能舍……
      胤禟反应过来,看了展念一眼,发现她也正看他,于是迅速避开了目光,冷冷抿唇不语,然而脸上已有了可疑的薄红。
      展念忍住笑,很谦逊地开口:“皇姐过誉了。”
      “我隐约听说,你们刚到平定州,有几个穷酸秀才嘲笑李叔是内监,于是你命护卫乌雅图将他们一顿好揍,可有其事?”
      展念点头,“李叔一路劳顿,咳嗽数日,被经过的几个生员碰见,欺他年老,说了不少下流的混账话,我没忍住,便打了。”
      “旁的世家小姐、高门夫人,只将他们视作奴才,你却肯为其出头,”四公主的眼神很是赞许,“怪不得,小九这样喜欢你。”
      展念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气势颇有上位者的凌厉和洞见,顿时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四公主忽然一笑,“让我猜猜,你喜欢我们家小九什么?”
      胤禟立即将目光移回。
      “我想,你从前漂泊无定,惯见凉薄,不期遇见一人,心里有情深意长,四季温柔,只觉妥帖安稳,霜雪不惧。”
      展念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而小九,一生围困,所见逼仄,不期遇见一人,眉目有山河万里,天清地广,只觉豁然开朗,日月浩荡。”
      胤禟终于开了口,“皇姐真是一如往昔。”
      “你眼里有他的山河,他心里有你的家园。”四公主轻敲木筷,眼睛仍看着展念,“所以,互为知己,相许此身。”
      “皇姐见人见事,实在入木三分,”展念叹服,“不愧是权倾蒙古的和硕恪靖公主。”
      “我若不定蒙古、扶晋商,小九怎能和纵横百年的商帮一较高下,公平竞争呢?”四公主笑着,看不出半分“权倾”的模样,“小时候的玩笑话,竟都一一实现了,也算不枉此生。”
      展念觉得此情此景颇为有趣,一位权倾蒙古的公主,和一位百姓相迎的皇子,竟坐在街边的小店,一面吃着凉粉和蒸饼,一面追忆少年锦绣的往事。
      胤禟淡笑,“晋商,不过尔尔。”
      四公主认同,“蒙古,不过尔尔。”
      展念:“……”
      吃过饭,四公主潇洒上马,她已离开归化城数日,大小政务堆积如山,都等待她的决断,所以不能停留太久,见胤禟眉目沉郁,便朗朗一拍他的肩,“自我出嫁,便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切莫执着不舍,只当了却一个念想,前路难料,依然各自保重。”
      胤禟颔首目送,“皇姐,一路保重。”
      四公主的背影已远去,胤禟仍站在原地,展念默默握住他的手,她知道他从来执着,不肯活得半分自欺,她与他并肩走在熙攘的大街小巷,步履慢慢,仿佛已忘了来时路途,也不知将要去向何处。
      忽闻一声熟悉的吆喝,展念顿住脚,停在面塑的摊铺前,一眼便望见排开的十二生肖,她有半晌的恍惚,回过神,手中竟已拿了一支,赫然是老虎的模样。
      也许,人生终将是短暂的同途与漫长的告别,而她的人生,又何尝没有遗憾和分离。
      正要放下,胤禟已付了钱,展念愕然转头,他显然知道她在回忆什么,眉目却依然平静温柔,只是握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而去。
      展念悄悄握紧他。
      倘若世间永无别离,人们大约也不懂得相伴的意义。
      她不会放开他的手,直到生命的终焉,直到死亡来临。

  • 作者有话要说:  《清史稿》记山西巡抚诺岷:
    “诺岷至山西,值岁屡歉,仓库多亏空。诺岷察诸州县亏空尤甚者,疏劾夺官,离任勒追;馀州县通行调任,互察仓库;并虑州县不得其人,请敕部选贤能官发山西补用。二年,诺岷疏请将通省一岁所得耗银提存司库,以二十万两留补无著亏空,馀分给各官养廉。各官俸外复有养廉自此起。”
    “上以诺岷首发议,谕奖其通权达变,於国计民生均有裨益。”
    关于平定州殴打诸生:
    “初,贝子允禟以罪徙西宁,道出平定,太监李大成殴诸生,诺岷按谳,以大成方病,置未深究。上责诺岷瞻徇,命继任巡抚伊都立覆谳,罪大成,夺诺岷官。”——谳:审判定案
    一开始说是“李大成”殴打诸生,然后老四很生气,派了继任的巡抚去调查这件事,初步的调查结果如下——
    “山西巡抚伊都立参奏、贝子允禟、护卫乌雅图等。在平定州地方、擅行殴打生员。应请按律治罪。得上谕日、此事从前诺岷隐匿未奏。经朕闻知、降上谕询问。诺岷始行题参。内有太监李大成、乃允禟家下为首紧要太监。伊岂有不知此事之理。诺岷讯审时、以李大成患病、不知此事、竟为脱卸。遽行发回。诺岷、系满都护属下之人。满都护、允禟、比邻而居。伊等原属同党。似此互相瞻徇、强为掩饰。将置国典于何地耶。诺岷大负朕恩。伊都立到彼、理应详究。乃止据诺岷所审具奏。疎忽殊甚。此事仍著伊都立、将太监李大成、提往晋省。明白对质。将实情审出具奏。”
    继任巡抚大概也觉得没啥大事,就按照诺岷之前的审问记录,直接交给老四了,老四很愤怒,要求必须把李大成抓了问罪,好吧……最后老四宣布塞思黑罪状二十八款的时候,这一条又变成了——
    “伊妻路经山右。纵容手下人骚扰百姓。殴打生员。公行不法。众所共知者一也。”
    所以最后审出来的结果,竟然是和小九的妻子有关系嗯……
    关于四公主的一些评论:
    “恭俭柔顺,不待皇家之骄,娴于礼教。”
    “自开垦以来,凡我农人踊跃争趋者.纷纷然不可胜数,实公主之盛德所感也”
    “外蒙古二百余年,潜心内附者,亦此公主。”
    哦对了,她的正经封号叫“固伦恪靖公主”。
    最后,你们感受一下老四的愤怒:“及皇考升遐之日。朕正在哀痛之际。塞思黑突至朕前。箕踞傲慢而坐。意甚叵测。皇考大事之中。凡祭奠行礼之处。塞思黑从无涕泣悲戚之状。显露怨望辞色。朕知其素行凶残。若留在京。必生事端。是以发往西宁居住。伊在途并无悔过之意。与伊子副什浑、及勒什亨等、一路嬉笑如常。毫无畏惧。且与允礻我等、旧日□□。仍不解散。起身之日。收受允礻我马匹。私相往来。”
    凶残,嗯……嬉笑如常,嗯……好的反正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副什浑、及勒什亨其实就是弘晸他们,因为雍正给小九每个儿子都改了名,这个以后再说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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