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盏》玊宰

3、变故

　　“你们听说了吗？xx大学那附近死人了！”

　　“啊？啥情况？我不知道啊，怎么回事？”

　　“我也没听说过，你快说说呗！”

　　“我听说啊，那边的小混混们突然打起群架来了，据说是黑吃黑了，从昨晚下雨开始一直到今早还没消停，早上雨正大那会，隐约还能听见枪响呢，那边现在都不让去，警察把那围得水泄不通，连大学生出入都要盘查呢！”

　　“这么严重啊，这几年老城区这边不是挺太平的嘛，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大事，希望别波及到我们这才好！”

　　“就是就是。”

　　“诶？你们看那边那一男一女干嘛呢，背着个人跑。”

　　“啊呀，背的那人浑身是血啊！别不是真从xx大学那边来的吧！”

　　“快走快走别看了！”

　　蒋沁阳觉得背上的人轻飘飘得，越发感觉不到重量，血水顺着那人低垂的头发打湿了一大片衣襟，脚步越发沉重，他感觉不到背上人的呼吸了，明明！明明刚才背起他的时候还听他苦笑了一声：“蒋沁阳你个龟孙，怎么才来，都死了。”

　　金藏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在蒋沁阳后面，嚎啕道：“小安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啊呜呜呜！”

　　蒋沁阳听了，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牙冠咬得死紧，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今天是陆安二十岁生日，蒋沁阳和金藏娇冒着雨早早来到了陆安家，给他送生日礼物，陆安睡眼朦胧得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坐在床上流哈喇子，头发睡得乱糟糟。

　　蒋沁阳一巴掌把他扇醒：“生日快乐！懒猪！”

　　“啊！有你这么祝福的嘛！温柔点不行吗！”陆安冲他吼。

　　“小安！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蒋沁阳被金藏娇一屁股撞到一边，险些摔倒。

　　一副耳机被挂在了陆安脖子上，陆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从耳机上悠悠传来。

　　“娇娇你给这上面喷香水了啊？这味道还挺好闻，比你平时喷的高档不少啊，谢谢你啊！”

　　“嘿嘿，这可是你昨天送我回家后我特意又跑出去给你买礼物才遇上的，话说那个老板长的不错，还主动叫我美女呢，10块钱就卖给我了一瓶。”金藏娇一脸得意。

　　“那你为啥要给耳机上喷啊？”蒋沁阳问道。

　　“色香味俱全啊你懂不懂，这样才高端大气上档次。”金藏娇绝不会说耳机是从她哥那顺来的，拿来的时候一股子汗馊味，擦也擦不净，实在拿不出手，这才出去顺便给自己买了香水。

　　“你呢？你送我什么？”陆安睥睨了蒋沁阳一眼。

　　“你那啥眼神，本少爷能少你的不成，喏，你那从小带的护身石的链子不都磨断了吗，送你个好一点的，铂金的，给爷好生戴着。”说着将一条细细的链子递给陆安。

　　“哇，谢谢谢谢！”穷人陆安感恩戴德。

　　“你爸爸不在啊？”蒋沁阳问道。

　　“他大概很早出去了吧。”陆安回答。

　　“他看不见你放心他一个人出去？”

　　“放心，他贼着呢，带着盲杖他能环游世界。”

　　“可是，叔叔好像没带啊？”金藏娇举起门边一根棍儿。

　　没带？陆安心里突然有些担心，他想起昨晚自己起床上厕所，想起昨晚那个灼心的梦，他迷迷糊糊看到老头子坐在窗边，用迷蒙的双眼看着窗外，好像他什么都看得到一般。陆安上完了厕所，又一头倒在床上，意识被睡意逐渐笼罩前，听到老头子说：“小安，爸爸没能留给你什么好东西，我们的使命太沉重，几代人深受其害，爸爸希望能在你这了结，抱歉，还要给你这些负担，该来的一切终归来了，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从小就是，爸爸要去陪你妈妈了，你记着，千万护好自己，护好你胸前的石头。”

　　陆安想说些什么，却被强大的困意压的抬不起头，他喃喃了一句：“爸......”便闭上了眼，失去意识前他觉得周身暖暖很是舒服，黑暗的世界里仿佛有火光在跳动，那火越烧越烈，竟有惊人的灼热，烧到了陆安胸前，触到了一处冰凉，便瞬息销声匿迹了。

　　“小安？小安？小安！”金藏娇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他恍然醒了，眼睛清明的眨了眨。

　　“你手机响了。”蒋沁阳将手机递过。

　　陆安一看，不是老头子的，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陆安接起。

　　“安…哥…哥，叔…在我……，…危险…学校……，礼物……”那边一片嘈杂，叮叮哐哐响个不停，听不清电话那头说得什么。

　　“小远？！你在干什么？！你那边怎么了？！”陆安一下急了，只听那边传来小远声嘶力竭的吼声。

　　“别过来！！”不知是在对陆安喊，还是在对那边的人喊。声音之大，引得蒋沁阳和金藏娇微微侧目。

　　“嘁！”陆安抓起衣服就往外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蒋沁阳追他。

　　“我爸。”陆安跑出了大门。

　　“那我等会去找你，娇娇我送回去。”

　　“嗯！”陆安应道。

　　听声音像是混混们在打群架，小远声音断断续续的，说老头子在他那？老头子怎么会去那种混混的地方？昨晚那些话到底是梦还是真的？陆安脑内一片混沌，记忆像碎片一样在眼前闪过。陆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雨又淅淅沥沥得下了起来，陆安脸上身上被打湿了，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被燕子衅拍上了血迹的白衣，干涸的血迹沾了雨水变得越发深遂，他的眼镜一个劲往下掉，索性摘了装在兜里，头发湿淋淋的黏在脸上，陆安闻到了脖子上耳机传来的香气，很好闻，让他焦躁的心情略微平复了几分。眼前迷迷蒙蒙的，看什么都是重影，陆安一头撞进了一条巷子，冲翻了垃圾桶，踩过了污水坑，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捂着伤口在地上嗷嗷叫唤的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地上雨水中混着氤氲的红色，冲刷着遍地钢条铁棍。

　　有几个人还站着，待陆安看清了局面，他的心脏都要骤停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黑色身影一手用胳膊勒着陆上海的脖子，一手持着一把手枪，抵在陆上海头上，陆上海丝毫没有了往日教陆安习武时的那种威势，破布一般挂在黑衣人胳膊上，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听到陆安这边动静，微微抬头，茫然冲这边道：“儿啊，是你吗？”

　　“放开他！”陆安气血上涌，正要提掌冲上去，被飞来的一个身影撞了一个趔趄，低头一看，是崔小远 。

　　“哥！别冲动！别冲动！叔叔没事，是我刚才大意了，没保护好叔叔，叫他们制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陆安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崔小远突然不说话了，低着头死死抱着陆安的腰，胳膊上血流如注。

　　“说！！”陆安大吼。

　　“我们区的钱和货被不知道什么人吞了，老大收到传话说让我们带叔叔见一个人就把货和钱全数奉还。”

　　“所以是你带我爸走的，他对你没戒心，你从我家把他带走的！是不是！”

　　陆安吼声震得自己耳朵嗡嗡的，鼻尖还萦绕着香气，他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

　　“是我，是我，哥！你听我说，不是我去的话叔叔根本没办法安然无恙，你不是不知道！叔叔的身手让老大有多忌惮！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陆安有气无力地问。

　　“因为是叔叔自愿跟我们走的！”

　　陆安心里咯噔一下，想看一眼陆上海，却突然头晕目眩，一下跪到了地上，瓢泼大雨似有千斤，压得陆安头也抬不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崔小远慌张去捧陆安的脸。

　　“说清楚了吗？小白痴？”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那黑衣人竟挟着陆上海凑了过来，鸭舌帽下一双极好看的眉眼，泛着戏谑的笑。

　　“臧...臧黎！”陆安狠狠道。

　　“你是明星，我们是穷百姓，哪里碍着你了！”陆安挣扎着抓他，他隐约明白了为何自己浑身无力，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耳机扔到了一边。

　　“呦！还挺聪明的嘛？”臧黎笑着看他扔了耳机，“那个胖妞还真是能干啊，随便利用一下就得逞了。”他嘴上这样说着。

　　手上突然用枪口使劲抵住了陆上海的太阳穴，冲着陆安狰狞道：“东西呢！合欢盏！给我！不然我一枪崩了他！”

　　陆安眼睛被雨水冲得睁不开，模糊间看见那张英俊的脸此刻睚眦俱裂，心里飘过了十万个问号，合欢盏？那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跟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陆安迷茫的眼神刺激了臧黎，他的脸更扭曲了，转而将枪口对准了陆安，用手掐住了陆上海的脖子，对陆上海怒道：“你没告诉他！我不信你没给他！肯定在你俩谁身上，呵呵呵，也无妨，我杀了你，再抢过来！”

　　陆安听他这么说，心里一下凉了半截，不管他要的是什么，既然这个人处心积虑，就为引自己和老头子来这里，那必定势在必得，现在受制于他，自己又不知中了什么药物怎么也动不了，崔小远伤重，陆安竟一时无助又绝望，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是来不及了，他眼看着臧黎扣下了扳机。

　　“砰！”

　　“砰！”

　　巨大的响声伴随着两团耀眼的火光，有热血泼在了陆安脸上，时间仿佛静止了，陆安的眼睛一瞬间清明了起来，他能看到每一滴雨水中折射的景象，万千雨滴，姿态各异，却如万千荧幕一样，在陆安眼里重播着骇人的一幕。

　　崔小远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臧黎整个人屈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血从他被短刀刺穿的腹部淌出，从他大张的嘴里吐出，他的枪口抵在崔小远的胸膛上，还冒着硝烟，被崔小远推开的陆上海，正努力朝陆安伸着手，从他的指尖爆发出一阵夺目的光流，宛如活物一般争先恐后地冲入陆安体内。

　　陆安从没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他能做到的仅仅只有眨一下眼而已。

　　时间恢复了流动，陆安大喊出声：“不！！”

　　臧黎躺在了地上，崔小远扑倒在一片水洼里，身下的血像决了堤的洪水，陆上海在光流散尽后，在陆安眼前，在漫天飞雨中，化为了点点星光，雨水瓢泼，竟是尸骨无存。

　　陆安跪爬了两步，哭道：“爸？爸？爸！你回来！你回来！你是开玩笑对不对！你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嘛！我一个人要怎么办！你告诉我啊！你回来啊！你告诉我...我一个人要怎么办啊……”

　　泣不成声的话语在雨天里显得分外孤寂可怜，巷战过的街道陆续有人爬起，远处也有什么人在迅速跑来，陆安都看不到了，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彻骨灼心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