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一潇》爱上墨鱼丸

4、玄冰

　　云雾之处，白蒙蒙的雾气弥散四周，恍然间看不清晰，远处似有七彩的霞光，将雾气染得一片迷蒙。
　　云雾环绕迷蒙之处，若隐若现着一座若大的宫殿，一条长长的石阶路弯曲多变，两边的参天大树将阳光遮得严严密密，站在树下抬头根本看不到树叶的枝丫，高高的树似乎直冲云端，与天上连接，甚为壮观。
　　石阶的中间立着一个牌坊，牌坊上刻着几个大字——云雾殿。
　　此殿名字也应了这周边的景像，因为牌坊立在山脚下，牌坊之上便是一眼望不尽的石阶，越上往上走，云雾越是浓厚，而一座硕大的宫殿建筑就立在这石阶的尽头处，云顶之端！
　　此时，但见一白衣少年偷偷从那参天大树上跳下，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人，他拍拍胸口，轻轻地松了口气。
　　总算赶在师傅回山前赶回来了，应该没被发现！
　　他拽了拽怀中的包裹，心满意足地往宫殿走去。
　　殿门口，一个小童看到白衣少年，有点头疼地提醒道：“师兄，你又跑出去玩啦，要被师尊知道……”
　　白衣少年连忙竖起手指掩唇道：“嘘——小点声，我这是下山有事做。”
　　“就你那点小心思，下山除了玩，还能干嘛？”
　　白衣少年嘻嘻笑道：“这个就不告诉你了，你别告诉师尊，这个，给你。”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窜鲜艳的冰糖葫芦递上去，那小童立刻眉开眼笑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包装拆掉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他们这个殿，平日吃食清淡，一日三餐清汤寡水，难得有点零食，小童就全然不顾别的了。
　　白衣少年又看了看怀中的东西，不禁就露出会心的微笑。
　　推开房门，白衣少年还没来得及放下怀中的东西，便一眼看到了坐在他房中那一抹背影，不禁口瞪目呆，险些掉了手中的物品。他颤颤道：“师，师尊……”
　　“回来了。”那一抹身影转身，却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这个女子飘逸若仙，白衣长裙，素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冰儿，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师，师尊，你听我说……”玄冰脸色有些慌乱。
　　这个女子便是玄冰的师傅，云雾殿的主人——白娆！玄冰自懂事起，便住在这个云雾殿，记忆中，除了白娆这个师尊，便再没其他亲人，打小，他就特别亲这个若父若母的女子，虽然，十五年过去，他渐渐长大，但白娆的容貌依然没怎么变化，还一如既往的年轻，美丽。在玄冰心中，白娆便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存在，对白娆，他自然是又敬又爱的。
　　白娆双手环胸道：“你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借口，我听着呢！”她忽然注到到玄冰的手不自禁地又拽了拽怀中那鼓起来的东西，她狐疑道：“你那怀中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这个，现在不能给你看。”玄冰下意识地往后躲。
　　“好冰儿，翅膀硬了呢！”白娆冷冷一笑：“我从小看你长大，你什么心思能瞒得过我吗？快拿来！”
　　“我不给！”玄冰退后一步，倏然转身就跑，白娆也不急不怒，从她的衣袖里飞出一截白绫，追着玄冰轻轻一卷，就轻易而举将玄冰扯到了身边，玄冰怀中之物掉落在地，拼命挣扎，却始终动弹不得！
　　玄冰急道：“师尊，师尊，放开我。”
　　白娆弯腰捡起那掉落在地的东西，打开包裹，一截圆溜溜的东西露出来，那居然是一个烟火炮管，再打开，里面整整有十几个！瞬时，美艳的脸上露出了怒意。
　　“你多大的人了，居然还玩这个，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下山不许下山，你怎么就是不听？敢情你今天下山就是为了这一堆破烂玩意！！！好啊，冰儿，你当真是太好了！”
　　“这，不是破烂玩意，这是……”玄冰低低咕嘀起来。
　　“是什么？你还敢顶嘴！我让你修炼，你修炼到什么程度了？就连后面入门的师弟们都比你好了，你悟性低，天生不是修炼的料子也就罢了，但至少，至少你要比别人勤奋啊，勤起码能补拙吧？你倒好，把心思用到玩儿上，当真气死我了！！”
　　玄冰有些委屈，想要辩驳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改口道：“师尊，我知道错了……”
　　“你还能知道错？这些个玩意，你给我全扔了，今天晚上就给我面壁思过去，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这个殿门半步，听到没？”
　　她本意想给个台阶玄冰，让他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就算了，偏偏玄冰一听到说要将那烟火管炮扔掉，却急了。
　　“师尊，好师尊，那是我费尽心思才弄来的，不能扔，不要扔，求求你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玄冰固执道：“求求你了，师尊！”
　　白娆怒其不争道：“冰儿，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来人！”
　　不多时，门外跑进另一个白衣少年：“师尊！”
　　“给我把这堆破烂玩意扔下山去，不要再让我看到它，至于你，冰儿，你今天就去思过崖，没我命令，不许出来！”
　　“得令！”那白衣少年收了桌上的东西就要走，哪知玄冰着急，竟用法术挣脱了束缚他的白绫，伸手就去抢那烟火管炮，还没碰到，便被白娆闪身上前，伸出一掌拍到了玄冰身上，玄冰一个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他又很快起来，越过白娆又要去抢，白娆恼怒地拉过玄冰，一掌挥了上去。
　　啪——
　　房中的三个人同时愕然，玄冰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人，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瞬间泪水夺目而出，他咬牙道：“师尊，我讨厌你！”说着夺门而去。
　　白娆呆呆地看着玄冰的身影，非常懊悔，却没有追上去。
　　“师尊，师兄他……没事吧？”白衣少年担忧地说道。
　　白娆淡淡道：“没事的，让他去吧。”
　　“师尊，是不是对师兄要求有点过高了？其实师兄他……”还可以啊，悟性低点，法力差点，但至少他待人是极好的，从来没因为他是师兄就摆过什么架子啊。
　　白娆的脸倏地浮上了一抹忧伤，她叹道：“为师这也是为他好，要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衣少年大惊道：“师尊，什么叫师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娆去答非所问道：“你下去吧！”
　　“师尊！”
　　“我让你下去没听到吗？”
　　“是，师尊！”白衣少年有些垂头丧气，拿起桌上的烟火管问道：“那，这个还扔吗？师尊。”
　　白娆叹息道：“放下吧，今晚的事你不要说出去，下去吧！”
　　待白衣少年退下，白娆才放松身体，跌坐在桌旁，她望着自己的手出神。
　　她居然打他了！
　　回想初时见到他时，玄冰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是那个人亲自把婴儿送到这里来，告诉他，这个就是玄冰的！
　　玄冰……
　　白娆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心口的痛倏然放大了几倍，她不禁按着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玄冰啊玄冰，你为了她，连自身的修为也不要了，甘愿化为婴儿，重活一世，因为损伤太大，这一世的悟性变得极低，怎么也修炼不好了。可是，你用性命护着的人儿，最终也没了啊……而留在你身边的人自始至终也只是我罢了，你为什么就看不到？
　　她叹息着摇了摇头，或许真的是自己对他太苛刻了，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做，一切都有定数，属于他的那段俗缘还没了结，他终究是要离开的，但至少，在他离开前，她要让他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啊……

　　玄冰一路疾跑，没有目的性，几乎见路就跑，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委屈。
　　从小到大，师尊都对他很宽容，从来没打过他一下，从来没有！
　　他冲出大殿，跑过长长的石阶，一头扎进了茂密的树林，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觉得自己跑不动了，喘着粗气，玄冰停下来。他手中的拳握了起来，像是再忍耐着什么，是失落？伤心？还是，难过？或许还有一丝恼怒，师尊她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这些东西，是他花了好大心思，特意为她做的，可是她竟不问缘由直接要扔掉，还给了他一巴掌！
　　天知道，这一巴掌打得他有多疼！
　　师尊她已经开始不喜欢他了吧？
　　他擦了擦泪水，可是泪水掉得更凶了。他握紧拳狠狠地打在身边的一棵树杆上，立即惊飞了原本在树上休息的一群小鸟，树叶似雨点般落下来，玄冰抬头，视线模糊了。
　　看了许久，玄冰像是打定了主意，咬咬牙，就朝山下走去。
　　“师尊不是不喜欢我下山吗？我偏要下！我这就下山，再也不回来了！”他自言自语道：“我就是修为低，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悟性低，我就是喜欢玩，那又怎么样？有师弟们陪你就够了，反正，在你心中我谁也比不……”
　　玄冰一边走一边低咒，倏然一声清脆而焦急的声音传来，他分明听到有人急叫着“救命”，正当他想抬头看清楚怎么回事，一条软软的身影就没头没脑的扎进他怀里。他定定神一看，却见一个穿着绿衣的小姑娘扑在他怀里嗦嗦发抖。
　　玄冰推开她问道：“小姑娘，你还好吧？怎么了？”
　　小姑娘抬头，玄冰便看到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她一做身绿衣有几处已经破了，发丝零乱，面色苍白，非常的狼狈。她颤颤道：“公子，救我！”
　　玄冰想，在这小姑娘肯定发生了什么，她才如此狼狈，如此害怕。他安慰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柔声道：“你别怕，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姑娘大哭起来，非常焦急，非常害怕。
　　“公子，后面有，有人追我。公子，求求你，送我回家吧，他们快追来了！”
　　玄冰沉思了半晌，他看这小姑娘急得直掉泪，便打定了注意道：“那走吧，我送你回去，走哪边？”
　　“这边！”小姑娘指了指山的另一边。
　　“走吧，别怕，有我在！”玄冰安慰地拉起小姑娘，顺着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那小姑娘似乎被玄冰的举动安慰到了，稍稍稳定了情绪，两人走了一段路，确定后面没人追来，玄冰才放开了小姑娘，放慢的脚步行走，他有意让小姑娘休息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水袋递过去。
　　“这里应该追不上来了，先喝口水吧！”
　　小姑娘怯怯道：“谢谢公子。”说着接过来，喝了几口。
　　玄冰道：“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姑娘道：“我遇到强盗了！就在几天前，被强盗捉了，今天好不容易才逃跑出来的！公子，我……”
　　玄冰道：“别急，你慢慢说。”
　　那姑娘道：“公子，我叫珠儿，几天前上山釆药，遇到几个强盗把我捉走了，他们把我关在山里，今天趁着他们喝醉，我偷跑出来，但还是给他们发现了，就慌不摘路乱跑，幸好，遇到公子你……”
　　玄冰道：“难道你就不怕我也是坏人？”
　　珠儿道：“奴家不怕！公子才不像坏人！”
　　这小姑娘怎么地比他还要天真好骗啊？到底都还是个孩子啊！
　　玄冰叹了口气：“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在？这几天没回家，肯定急坏了吧？”
　　珠儿又哭起来：“我家只有爷爷在，我不在这几天，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你别哭了啊。吉人自有天相，别怕，这儿离你家还有多远？”
　　珠儿指了指前面的路道：“不算远，过了这一座山，就到了！”
　　玄冰顺着珠儿指的方向，果然，山那边隐隐约约看到几间房屋立在那，他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开山，马上要入夜了，这里不比别处，地势吭吭哇哇不说，大晚上还有野兽出没，这小姑娘被关了几天，又跑了这么长的路，万一再遇到什么，那当真回不去了。
　　“太阳快下山了，咱们还是加快点脚步吧，你还走得动吗？”
　　珠儿感激地点点头，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待翻过那座山，看到村庄的点点灯光时已经入夜了。
　　山中渐渐升起了簿雾，远处，传来了几声狼的呼叫声，倏然，村口处传来了几声凄厉的呼喊声，他寻声望去，在村庄的路口处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那老妇人头发散乱，两眼无神，嘴里急切地呼喊着：“湛儿，湛儿，你在哪？”她怎然抬头看到了玄冰和珠儿，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向玄冰飞地扑过来，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玄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看到了一张破烂不堪的脸，那张脸除了满满的皱纹，还有数不清的巴痕爬满了脸，有的已经腐烂，渗出浓水和血水，很显然那股恶臭便是从她的脸上传来。
　　那老妇人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捉着玄冰的衣袖叫道：“湛儿，湛儿，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我，我等了你多久？湛儿，我的湛儿……”
　　玄冰冷不防被捉着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珠儿一把推开那妇人，说道：“婶婶，您认错人了，这位公子不是大哥，大哥早就不在了……”
　　“你撒慌！”那妇人怒叫起来：“他就是我的湛儿，他明明就是湛儿！你为什么又要骗我！走开，你走开！”说着，她又要去拉玄冰，珠儿快速拉起玄冰绕开那妇人就走，边走边说道：“公子，您别介意，她是我婶婶，早些年死了儿子，忆子成狂，成天疯疯颠颠的。”
　　“真是可怜，她的脸……”玄冰指了指那老妇人：“伤口好像挺严重的。”
　　“婶婶疯得厉害，经常幻想有人要谋害大哥，没人愿意搭理她，疯的时候她就伤害自己，一开始我们还帮她处理伤口，可经常这边处理好那边她又划伤了，新伤加旧就这样了。”
　　玄冰望着那妇人，心中生也不忍。他朝那妇人挥挥手道：“大娘，已经很晚了，您快回去吧，别在外面逗留了。”
　　“公子不用怕，她经常这样，不会有事！”
　　玄冰还是担忧地望了望那老妇人，那老妇人望了一眼珠儿，不知是不是错觉，玄冰竟觉得那老妇人退缩了一下，尽管很焦急，却不敢冲上去，只是紧紧盯着玄冰，哭叫道：“湛儿，你别走，你为什么要走？你别跟她走，她会害你的，她会害死你的！”
　　珠儿道：“婶婶，这位公子真的不是大哥，大哥已经回家了，不信你回去看看。”
　　“湛儿回家了？你没骗我吧？”
　　“有骗没骗，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湛儿，我的湛儿……”那老妇人听了珠儿的话便一溜烟似的跑了。
　　玄冰叹息地摇了摇头，有时候执念真的非常可怕！
　　珠儿带着他走到一处房屋处，轻轻敲了敲门，叫道：“爷爷，爷爷，开门，我是珠儿，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屋里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老人快速跑出来。
　　“珠儿，珠儿，老天保佑，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你没事吧？”
　　“爷爷……”珠儿的泪水再次掉下来：“我没事，前几天在山里迷了路，多亏这位公子相救，把我送回来……”她刻意不把被强盗捉去的事说出来，应该就是怕说出来更令老人担心吧，那老人这才注意到玄冰，他抬头打量起一身白衣的玄青，竟一下子失了神，好久也没有说话。珠儿见状，轻轻推了推老人，提醒道：“爷爷！”
　　“哦，好，好！”老人这才反应过来，拱手道：“谢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请进吧！”
　　玄冰连忙拱手还礼道：“不用客气，老人家，既然珠儿已平安到家，那我便告辞了！”
　　“公子，等等！”玄冰转身欲走却被珠儿快速拉着衣袖，仿佛太过刻意，她很快又放开了玄冰，温柔地笑道：“公子，天色已晚，山中多毒雾，你不若先在我家住宿一晚，明早再走吧！”
　　“不用了，我今晚还有要事在身！”玄冰拱拱手再冰打算离开，却又被珠儿拉着了衣袖：“公子，尚若你真的有事，那至少，至少进去喝口茶水，吃个晚饭再走，当是让我还了这个救命之恩，不然我这辈子也不安心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