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狗与向日葵》纪寒羽

3、第三朵向日葵

　　江泽安腿长，迈的步子大，颜朝跟不上，却不想跑着追他。

　　不知道她是跟江泽安置气，还是气自己不够淡定。他江泽安不见得帅到天上去，怎么见了他心里竟慌起来，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一个不等，一个不追。没过多久两人距离越拉越大。最后还是江泽安妥协，站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等她。

　　颜朝远远的望着江泽安，小海棠树跟他一般高，红彤彤的小果子躲在他的身后，两人视线再次相接的时候，他不自禁低头笑了一下。

　　他笑什么？嘲笑她腿短？还是讽刺她走得慢？
　　颜朝不太明白他那笑的意味，皱起眉头，磨磨蹭蹭过去，心里不屑，你腿长了不起啊！

　　江泽安没说话，等到颜朝走到他身边，才继续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颜朝也不搭理他，心里腹诽，别以为喝了你的可乐你就可以笑话我！

　　她不太高兴了，对江泽安那点儿初见的好感消磨殆尽，我行我保持自己的速度漫不经心的走。江泽安似有意迁就，两人的距离再没有拉开过。他就在她的身旁，保持着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影子斜斜的投落在她的脚边。

　　R大图书馆的正前方有一片人工湖，地处背阴，不时凉风吹来，湖水泛起涟漪，有光的地方波光粼粼。湖的周围种有格桑花，九月正是花期，大朵大朵的开着，一簇簇一丛丛，连成一片，姹紫嫣红，随风摇摆。

　　江泽安走到湖边就不走了，坐在长椅上，两腿敞开，身体前倾，帽子捏在手里，抬眼看颜朝：“歇会儿吧。”

　　“不急吗？”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急，过半个小时再去。”

　　哦，军训时间，班长带头偷懒，是这个意思吗？

　　颜朝坐到椅子的另一头，跟江泽安隔着老远的距离，质疑的看他：“你确定是班长？”

　　江泽安坐正了身体，偏过头，“怎么，不像？”他一张脸棱角分明，确实不是好学生的长相，但浑身上下又有种说不出的书卷气。

　　颜朝撇撇嘴，眼露不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班长啊。”

　　江泽安愣了一瞬，随即笑开，一口白牙，很是耀眼。

　　“你笑什么？”颜朝小声嘟囔，眉头锁着。

　　江泽安笑起来跟不笑的时候差别很大，锋利硬朗瞬间被笑容柔和化。
　　颜朝突然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笑话自己，还是，勾引自己。

　　江泽安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翘起二郎腿，“我没笑什么啊。”
　　“我这样为同学考虑的班长不好吗？帮你多争取一会儿休息时间。”

　　你确定是为同学考虑？而不是自己想偷懒？

　　颜朝懒得理他，眼睛看向湖面，远处，被风吹皱的湖水反射着太阳的光，星星点点的闪烁，像夜空里眨眼的星。
　　微风拂面，散去全身的燥，放眼望去，八瓣格桑摇曳，这一刻，夏天美好。

　　没坐多久，颜朝起身准备去图书馆领衣服，手机响了起来。

　　她的手机铃音是the beatles的《hey jude》，很多年了，这是她妈妈最喜欢的歌。

　　“喂，老颜。”
　　颜朝接了起来，单手插在裤兜里，样子拽拽的，眉宇间透露着不耐烦。

　　“颜朝你在哪儿？”老颜吼得很大声，北京距离洛杉矶一万多公里，从听筒里都能感觉到他不可遏制的愤怒。

　　这么大声，江泽安肯定听见了，颜朝瞥他一眼，他正专心看着湖面。呵，装得还挺像。

　　“我在学校啊，我还能在哪儿。”颜朝漫不经心的说。

　　“哪个学校？”

　　“当然是我考上哪个学校就在哪个学校了。”

　　“你这个臭丫头，”老颜恨铁不成钢的骂，“给你在美国找的学校你不念，偏要自个儿回国，孤零零的一个人好玩吗？”

　　“好玩啊，怎么不好玩啊。”正军训呢，一足球场的人陪你玩儿，一黑脸教官，一帅哥班长。再说，她都孤零零一个人三年了，早习惯了。

　　“臭丫头，我告诉你，给我买最近的航班回来，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颜朝偏着头，还真想不出不回去老颜能将她怎么样。

　　“否则我断了你的经济来源，看你怎么办。”老颜叉着腰，气鼓鼓的说。

　　“那你断呗，我倒想试试没你的钱我能不能在这世上活下去。”

　　“你……”老颜没说完，电话断了。

　　颜朝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耗尽，手机自动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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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老颜打了很多遍颜朝的电话，那边都提示电话已关机。

　　站在一旁的金发碧眼的女子上前安慰他，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或许应该放手，让她选择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老颜拿着手机的手无力的垂下，他知道不应该把颜朝困在他身边，他选择再婚，心里面觉得对颜朝有亏欠，所以他希望尽自己所能弥补她。尽管颜朝一再表示自己理解他，并且接受他和美籍女子露丝的婚姻，但是他心里面一直有道坎。

　　三年前，颜朝的母亲患病去世，老颜悲痛欲绝，离开北京，旅行途中遇到了露丝，陷入另一段感情中的他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直到跟露丝谈婚论嫁才想起了颜朝。

　　颜朝没有妈妈了，只剩下他这个爸爸，如果他组建了新的家庭，那颜朝呢？他也曾经有过后半辈子就跟颜朝相依为命的想法，可是生命中不知道会遇见谁，所有的决定都可能是变数，最后在颜朝和自己之间，老颜选择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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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朝戳了戳手机屏幕，没反应，她无奈的啧了声。

　　江泽安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电话打完了？”

　　颜朝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抬起头，“打完了，走吧，领衣服去。”

　　江泽安走前面带路，颜朝跟着他。

　　一到图书馆门口瞬间就觉得凉快了，学校倒不抠门，冷气开得很足。

　　江泽安刷卡进去，颜朝站在门口进不去，盯着他手里的卡。

　　“你没一卡通啊？”江泽安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刚刚才来学校啊大哥，哪来的卡，你给变出来的？”

　　她分明着急上火，却用这种不正经的语气跟他讲话，逗得江泽安忍不住又是一笑。

　　“笑什么笑，别笑了，我怎么进去？”颜朝凶巴巴的。

　　江泽安心情好，玩心大起，凑过来，做贼一样瞄眼旁边的守门大爷，压低声音对颜朝说：“这卡只能刷一次，现在这情况我也没法帮你跟人借，但闸机中间有个缝隙，以你身量应该可以钻进来，要不，你腿够长的话，直接跨进来也可以。不过你得注意守门大爷，被他看到了会被骂的。”

　　颜朝白一眼江泽安，“你确定是班长？”怎么什么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江泽安倒是一脸正经，“如假包换。”

　　颜朝无奈的看他，心里想，等见到班主任一定要跟老师反映，撤了江泽安这小子的职。

　　门卫大爷见这两人在门口磨蹭老半天，走了过来，语气不善：“两同学干啥呢？门口拉拉扯扯的。”

　　颜朝见状，突然嘴巴一瘪，秒变乖巧，装得可怜：“大爷，我是大一的新生，还没来得及办一卡通，但是今天又必须进图书馆领迷彩服，不然教官会骂我。大爷您能行个方便放我进去吗？我保证领了衣服立马出来。”

　　大爷手背在身后，提了个大号透明塑料水杯，里面装了半杯茶叶水，打量颜朝一眼，又看江泽安一眼，思忖半秒，“进去吧，领了衣服赶紧出来啊。”

　　“谢谢大爷，大爷您人真好。”颜朝嘴甜，哄得大爷脸上笑呵呵的。

　　“男同学的卡给女同学刷一下。”大爷说。

　　颜朝：“……”

　　所以两个人可以共刷一张卡？所以江泽安你让我钻闸机到底安的什么心？

　　江泽安强忍笑，把一卡通递给颜朝。

　　他只是计上心头，想逗一下她，看看这丫头会怎么办。不过她在长辈面前装乖撒娇的模样没让他失望。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副面孔，刚刚在足球场上跟不良少女似的还吹泡泡怼教官呢。

　　颜朝冷着脸接过江泽安的一卡通，刷了卡进去，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卡扔给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江泽安默默跟在她后面，不敢出声。

　　图书馆里，白炽灯明晃晃，黑色地板亮锃锃，一眼望去，空旷静谧。每隔几米放有一盆发财树，半人高，树叶翠绿，长势不错，左边是一排落地窗，临窗摆了桌子和沙发，有学生拿着书闲适的翻看，也有学生捧着笔记本噼里啪啦的敲字，各自忙碌。

　　走了一阵，颜朝不知道路，停下来，转过身，皱眉问：“往哪儿走？”

　　江泽安看什么模样的她都想笑，泼辣的、乖巧的、生气的、傲娇的……可他到底有几分眼力见，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招惹她，指了指右手边的大门，很小声的回答：“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知道个毛线！我要是知道还要你干什么！”颜朝心里骂，她现在半句话都不想跟江泽安说。
　　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心里不知道憋什么坏呢。她对江泽安那点好感彻底碎成了渣渣。

　　颜朝走进右边大门，里面坐了位阿姨，短发、戴眼镜，坐在桌子后面看手机。

　　“您好，我领一套迷彩服。”颜朝说。

　　阿姨闻声抬头，金属方框眼镜后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被打扰的烦躁，“不是班上都集体领过了吗？”

　　“嗯，我来学校报到迟了，所以单独领。”颜朝说话客客气气的。其实她脾气不算好，性子也大大咧咧，但老颜从小就教她知礼守礼，镌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流露在举手投足之间，一辈子都不会忘。

　　“哦，登个记吧，再交90块钱。”阿姨说。

　　“支付宝或者微信可以吗？我没有现金。”

　　阿姨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块二维码牌子放到桌子上，“可以微信支付。”

　　颜朝拿过登记的本子，按照上面的要求写了姓名班级和衣服的尺码，掏出手机准备付钱，按了两下开机键，手机没反应，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手机没电了。

　　从洛杉矶到北京，长途飞行12小时，一到学校就被拉到足球场，她手机有电才怪了。

　　颜朝看向江泽安，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明明刚刚还凶了他，没过五分钟就厚着脸皮找人借钱，这合适吗？

　　“那个……”

　　江泽安眉毛一挑，手插在口袋里，“什么？”他当然知道什么了，就是想让颜朝说出来，开口拜托他，这个狗男人。

　　可颜朝这人，脾气犟得要死，是那种宁可天塌下来都不会跟人低头的性格。

　　“没什么，”她说，故意摆出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你看你在这儿等我，还是先回去军训，我去取个钱。”

　　江泽安：“……”

　　真搞不懂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她为什么宁可折腾自己也不想开口求人。

　　颜朝往门口走，江泽安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掏出手机，面无表情的单手扫码付了钱。

　　“微信扫码付款九十元。”机械的女声响起，颜朝偏头看江泽安，眼神里有得意，说：“跟你这么熟吗？才认识没一个小时吧，你就给我付钱了？”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这就是啊，活生生赤.裸裸的。

　　“拿衣服去吧，”江泽安说，“下午记得去军训。”
　　“监督和帮助同学完成军训，是作为班长的义务和职责。”

　　高兴没到一分钟，颜朝气得凶神恶煞的瞪他，原来帮她付钱不是基于那点廉价的同学情谊，是怕她拿着没钱买衣服的借口拖着不去军训。

　　果然啊，道貌岸然的狗班长！

　　颜朝提着阿姨递给她的衣服，从江泽安手里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干嘛？”江泽安没制止她。

　　“加个微信好友，等我手机充上电了立马就还你钱。”

　　江泽安笑了笑，任由她拿着自己的手机添加她的微信。

　　颜朝捏着塑料袋子的一个角，板着脸从图书馆出来，心里把江泽安骂了千百遍，偏偏这时候欠了他钱还不能理直气壮的给他脸色看，真烦！

　　江泽安心情还算不错，摩挲着手心，刚刚与她手腕相触，似乎手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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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微信已经到手，还是她自个儿加的，泽狗表示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