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狗与向日葵》纪寒羽

14、第十四朵向日葵

　　时间一晃就是周三，健康与教育结业考试只有选择题和填空题。
　　题目很简单，但上课不是玩手机就是睡大觉的同学们怎么可能会，再加上时间仓促，实在没时间准备。

　　不过，老师非常懂得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在讲台上心不在焉的坐着，底下翻书的翻书，百度的百度，即使看见了，他也装作没看见。

　　这门课不属于专业课程，只当走个过场。

　　江泽安写完卷子，时间才过去一半。

　　教室里大部分人埋头翻书，还有一小部分游手好闲，盘算着最后几分钟随便抓张卷子抄了交差。

　　江泽安闲得发慌，掏出手机给卷子正反两面拍了照，顺手把答案发到班群里。这是他们新建的群，里面没有老师。

　　颜朝考试时还是坐在他旁边，她把书藏在桌底下偷偷摸摸的翻。

　　江泽安看她做贼一样，忍不住笑，撞了撞她的胳膊，“别翻了，看群里。”

　　颜朝没理他，不知道下课前能不能把卷子写完，哪有时间看什么群。

　　“你别翻了，看群。”

　　颜朝扭头白他一眼，不高兴的啧一声，“江泽安你是不是有毛病，写你的卷子吧，别烦我。”

　　许南月坐在颜朝另一边，把手机推到她面前，扣了扣桌子，压着声儿，“朝，别翻了，看群，群里有答案。”

　　“怎么不早说？”颜朝合上书，掏出手机一看，发答案的人居然就是她旁边江泽安。

　　……这么牛逼的吗？

　　颜朝抬头看他，这人一脸得意，就差写上“夸我”俩字。

　　他把自己的卷子推给颜朝，“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你坐我旁边，就允许你看我卷子，比图片清晰。”

　　“近水楼台先得月”是这样用的？颜朝想，她得去问问语文老师。

　　颜朝看了看他填空题的答案，跟她翻书翻出来的答案几乎一样，她挑了挑眉说：“你翻书翻这么快？手速可以啊！”

　　薛亦坐在他们前面，听到这话扭头过来，憋着笑，“当然了，单身十八年练出来的手速肯定比普通人快。”

　　江泽安一脚给他踢椅子上，“做你的卷子，哪儿那么多废话。”

　　江泽安找答案不像颜朝把范围放在整本书上。他上课心不在焉，老师讲什么大概听了一耳朵，没耐心记那些长篇大论，讲了哪几章的内容就用笔在目录里圈出来，考试的范围就缩小在讲过的章节里，这样翻书自然快。

　　颜朝考虑要不要抄他的。
　　抄了他的卷子就助长了他的气焰，看他骄傲得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不抄吧，大家都在抄，她不抄岂不是错过了送上门的便宜？

　　颜朝死要面子，装模作样把卷子推回去，义正言辞，“江泽安，身为班长就应该有班长的样子，以身作则懂不懂？你带头作弊小心我举报你!”

　　“还有，像我这种学霸需要抄别人的吗？”

　　江泽安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他可是为了给颜朝抄卷子才争分夺秒的找答案，本该领情的人现在倒不领情了。

　　然而某些人嘴上说不抄，背地里趁着江泽安不注意偷偷瞟他的卷子。

　　江泽安看在眼里，没点破，偏头抿着唇憋笑。
　　妈呀，口是心非的女人也太可爱了吧。

　　考试还算顺利，一教室的人偷偷摸摸搞抄袭大业。

　　颜朝抄完就提前交卷走了，她不追求高分，只要不挂科就行。

　　江泽安继续留这儿也没意思，他赶紧交了卷子追上去，刚出教室，随口问了句：“你下午干嘛去？”

　　他们下午没课，刚开学，学校安排的课程少，目前还有时间可以挥霍。

　　颜朝脚步匆匆往校门口的方向赶，“我能干嘛，找房子啊，总不能天天去你家蹭吧。”

　　江泽安想说我非常欢迎你来我家蹭，想到上次的提议，问：“就我上回说你租我房子那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颜朝以为江泽安纯粹逗她玩儿，三百块的房租谁会当真，谁知他今天又提起这事。

　　颜朝仍不当回事，“不怎么样。”不管真真假假，她都不可能跟江泽安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可是看在同学的份上才租的友情价，一般人可不会租给他。”

　　颜朝停住脚，站在江泽安面前，抬头看他。

　　本来最近事情多得让她心力交瘁，江泽安偏要这时候给她添堵。

　　“江泽安，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江泽安一脸懵：“我要明白什么？”

　　许南月喜欢你呀，你这个白痴！

　　颜朝没敢说实话，叹了口气，咬着牙忍住想骂他的冲动，不能把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摆到明面上来，哪怕内里一团乱麻，也要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你还是离我远点吧，”颜朝说，“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江泽安站在原地，突然觉得今天格外冷，颜朝的话像秋风刮进他心里。

　　车辆在路上驶过，果皮纸屑零落，夜市小摊还没有摆出来，原本热闹的小南门，萧条又冷寂。

　　如果第一次见面他没有恶作剧让她钻门禁；
　　如果他没有为了跟她一起吃饭使唤她下楼买烤冷面；
　　如果他没有做过她所有不喜欢的事情……
　　那么，今天她是不是不会让他离她远一点。

　　江泽安很失落，单身十八年来第一次这么失落。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同龄的孩子里少有像他这么了解自己的，所以在看到颜朝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应该是她了。

　　每一次靠近都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然而她却叫他离他远一点。

　　“江泽安，我不可能租你的房子。”

　　江泽安愣在原地，他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相识这么久，颜朝从没有见过。

　　他总是懒懒散散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的孤傲模样，可现在的他错愕、震惊、不知所措。那双黑而深沉的眸子里藏着让人不可忽视的自责。

　　颜朝这才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想解释点儿什么，又觉得多余。

　　她和江泽安不能再有过多的牵扯了。

　　颜朝向马路对面走。

　　江泽安留在这头，看她冷清的背影，想追上去，却找不到理由。

　　算了，不能逼她太紧，反正，来日方长，他想。

　　-

　　颜朝一个下午在中介的安排下看了五六套房子，没有一套满意的，要么价位太高，要么装修太差，垂头丧气回学校，发现又到了洗澡的点。

　　她不可能再去江泽安家里了，话已经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焦灼，烦躁……

　　颜朝不知道该怎么办，翻出老颜的电话，盯着那一串数字看了又看，想按下拨号键，忍了又忍，最后提着澡框子去了一楼的大澡堂子。

　　她觉得许南月说得有道理，澡堂子这东西要试过一次才知道好不好，说不定以后喜欢上了呢。

　　颜朝刚到澡堂子门口，白茫茫的水汽扑面而来，隐隐约约看见赤条条的姑娘大摇大摆的走，她吓得脸色惨白，灰溜溜的滚回宿舍。

　　现在只剩下两条路供她选择：要么找个开锁师傅把家里门开了；要么去酒店开房洗澡。先把今天混过去，明天赶紧找房子。

　　颜朝还没拿定主意，许南月回来了。她一掌推开寝室门，门与墙壁碰撞发出巨响。

　　颜朝扭头看她：“你回来了。”

　　许南月脸色不太好，颜朝还没问她怎么了，许南月先开口wen ：“朝朝，你跟我说实话，你住江泽安家里了是不是？”
　　明明是质问的句子，颜朝却听出了肯定的语气。

　　“就是截拳道社聚会，你送江泽安回去那晚。”

　　颜朝心里一沉，不知道说什么，既然许南月这么问就代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再怎么解释都显得徒劳。

　　“你是不是喜欢江泽安，是不是已经跟他在一起了？”许南月咄咄逼问，白皙的脸蛋上带着愠怒。

　　焦灼和烦躁在颜朝心里不断扩大，这么久以来的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的羞愤再压制不住，在许南月的逼问声里，所有情绪顷刻爆发。

　　她们相亲相爱的室友关系注定今天走到头了吧，颜朝想。

　　她太累了，不想隐瞒了，破罐子破摔，“我那天确实住在江泽安家里了。”

　　许南月眼睛亮了亮，闪过惊喜，瞬间又暗下来，“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颜朝从椅子上站起来，与许南月对视，神情严肃。

　　这时候寝室只有她们两个人，颜朝没有顾忌，把藏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说了出来，“月月，我不觉得你喜欢江泽安有什么错，但是这样对薛亦不公平。”

　　“什么？”许南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我喜欢江泽安？”

　　颜朝认真的点点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没必要再隐藏，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许南月瞪大眼，不放过颜朝脸上任何表情，想从她脸上抓住哪怕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可是没有，她太严肃了，严肃得许南月自己都开始反省自己到底哪里表现得喜欢江泽安了。

　　“颜朝……不是，”许南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你没发现其实我一直在撮合你跟江泽安吗？而且，而且我喜欢薛亦啊，我跟薛亦在一起三年多了，他才是我男朋友。”

　　“月月，我明白的。”颜朝压根不信许南月的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隐私被人当面戳穿自然难为情，但她跟许南月知之间的误会必须今天全部说清楚，她绝对不会成为朋友爱情道路上的绊脚石，绝对不会！

　　“月月，我知道薛亦对你掏心掏肺，所以你才选择跟他在一起，但是你又放不下江泽安，我承认张泽安那张脸很招女生喜欢，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情敌。”
　　“那天晚上我确实在江泽安家里住的，因为太晚，寝室过了门禁时间，我怕你误会才撒了谎。”
　　“你要是不相信我给你写保证书，以后再不跟江泽安接触。”

　　看颜朝焦急又诚恳的样子，许南月被她气得差点吐血，“谁要你不跟江泽安接触啊，我巴不得你天天跟他接触。”

　　“你你，我知道你说的反话，”颜朝小心翼翼，做小伏低，从桌子上拿了包大白兔奶糖，递给许南月，“你吃糖，吃糖就不生气了。”

　　“颜朝，我看你是真想气死我是不是，”许南月把糖抢过去，扔桌上，拍着胸口顺气，“我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保证我一点都不喜欢江泽安，要是喜欢他我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