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笼》三水sanshui

4、有牵挂的人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后，阿醒失踪了。
　　逼仄昏暗的小屋里，潮湿的味道令人作呕，几十个孩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看着前面站着的人。
　　而这些人中间，藤虎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玉扳指，锋利的双眸，一半被墨黑的头发遮了去。
　　他长满茧的手拿起一杯茶细细品味，嘴里吐出一个字：“打。”
　　几个拿着长板的人立马行动起来，围着抱作一团的孩子们狠狠打下去。
　　不一会儿，房间里充斥着尖叫声，还有一阵阵抽泣。
　　泼了朱漆的长板打在人的身上，不一会儿便见了血……
　　滕虎椅上的男人惬意一笑，抬起左手示意停止，属下们纷纷退到他身后。
　　“果然是调教过的听话些。”
　　他目光触及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满意的笑了笑。
　　倏尔，他眉头一皱，看着躺在地上的阿醒。
　　此时的阿醒双眼血红，恨恨地盯着他，在男人看过来时匆忙低下了头，双手却紧紧攥紧。
　　男人危险的眯了眯眼，起身走到阿醒面前。
　　男人俯下身，掰过他的下巴，“何必呢？”
　　阿醒侧过头，不去理会他。
　　“硬骨头？”男人笑了，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收敛了情绪，男人继续看着阿醒，“听闻灼一又研制出了新药，能让人瘫痪无力，我倒想给你用一用。”
　　阿醒攥紧的手有些发抖。
　　“就是不知道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男人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又吩咐道：“把他们都带下去吧。”
　　身后的人将那些孩子们拖了出去，有些已经被打死了，其余都是些半死不残的。
　　男人没有看他们，只是对着阿醒说：“知道为什么把你留下吗？”
　　阿醒看着他，有些疑惑。
　　男人自怀里掏出一瓶药，递到他嘴边，“有牵挂的人只有一条路。”
　　阿醒猛然惊醒，想要往后退。男人抓住他，掰开他的嘴。
　　“……是通往黄泉。”
　　男人一点点的将药倒进阿醒的嘴里，不顾他的拼死反抗，直到最后一滴倒进，男人才放开他。
　　看着他憋红的脸，男人冷漠的说：“还有半刻钟，你的所有记忆都会忘掉，从此，你只会记得自己是生死堂的人，记得你的主子我——莫隗。”
　　阿醒睁大了双眼，爬到他脚下，双眼充满了乞求。
　　他不想忘记，他怕再也找不回了。
　　莫隗不为所动，看着发疯的阿醒漠然转身，手中的扳指被他转了一圈，他将门锁上，任凭阿醒在里面歇斯底里……
　　……
　　“砰——”的一声，我正在喝水的杯子掉了。
　　我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慌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我而去，而我抓不住。
　　喜儿扭着水蛇腰，看着我癫笑，“还真以为自己是月影姑娘，脾气倒是挺大的。”
　　我不耐地看着她，回了一句，“骚娘们闭嘴。”
　　喜儿一听我说骚娘们这三个字就气恼，直发抖的说，“烟笼，你这个乞丐真不要脸。”
　　我在心里哂笑，我要是要脸你不得打死我。
　　“姑娘，你水来了。”丫鬟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接过水，却怎么也喝不下。
　　这时喜儿又开始找茬了，“哟，怎么，不符合大小姐口味？”
　　我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心烦，听你了她的话就更烦，没有像平时一样和她怼天怼地，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茶水往她脸上一泼，“口臭太重。”
　　反正今天没她上场的份。
　　这时候肥猪老鸨过来了，她看见被泼了一脸的喜儿，十分惊讶，“喜儿，你这是去哪个池塘洗了把脸？”
　　喜儿瞪大了眼睛，还对肥猪老鸨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我立马反应过来，“喜儿深得东街二公子的喜欢。”
　　肥猪老鸨抖了抖脸上的肥肉，笑得更欢，“好好做，好好做！”
　　喜儿怒气更重了，有一种怒发冲冠的架势。我不经意的往肥猪老鸨身后一站，假装看身边的风景。
　　肥猪老鸨对着喜儿这张脸，还是有些难为情，“你还是下去吧！”
　　喜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迟迟没开口，最后，她一跺脚，一甩袖，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后走了。
　　此时肥猪老鸨的脸色已经变了，她眼睛一斜，“还想当缩头乌龟？”
　　我有些惊讶，舔着脸笑，“老妈妈果然神机妙算。”
　　肥猪老鸨冷冷地笑了笑，“烟笼，做人呢，还是收敛一点好，小心万一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我低下头，压住心里莫名的情绪，“是是是，老妈妈说什么都是。”
　　肥猪老鸨见我受教的脸，不受教的心，神态差点垮掉。
　　“烟笼。”她叫我的名字，“你给我听好了。”
　　我立马抬头认真的看着她。
　　“你今晚给我好好表现。”肥猪老鸨义正言辞，我没道理不答应。
　　“烟笼明白。”
　　我敷衍着答应，目送她离开。都说青楼的主个个都是人精，我应付她们，更累。
　　转头看着棱花镜中的自己，眉间鲜红花钿更加夺目。
　　我抚摸胸口，总感觉那里隐隐作痛。
　　“姑娘，该你上台了。”
　　丫鬟温润的声音传来，我收拾好自己，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而逼仄的小屋里，阿醒拼命拿头撞门，他的头发凌乱，身上血迹斑斑，伤口结痂又裂开。
　　声音变得粗哑，让人听得有些心疼，阿醒双手一下一下拍着门，双目似是要喷出。
　　门外摆着一根蜡烛，正在燃烧着，莫隗依旧坐在他的藤虎椅上，盯着蜡烛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