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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这结束之后 ...

  •   倾盆大雨从漆黑天幕落下。
      它毫不留情地打湿了安嘉愿的每寸皮肤。

      但以往爱干净,讨厌潮湿的安嘉愿什么都没有做。
      她甚至感觉有点想笑。
      神啊。
      有比这更合适的天气吗?配上这样的一天?

      在如此的高处,身后的灯火,在雨中仿佛是一片连绵的光雾。在安嘉愿的眼中,这片灯火跟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东京时刻都如此繁华,它准备好了一切。

      嘭的一声,通向天台的门被打开了。

      从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男人。
      他二十多岁,银发熠熠生辉,容貌有如雕琢般英俊,身姿挺拔,衣着极其考究,但看到他本人就可知道,无论多么精美的服饰也只是他的陪衬——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这样想。
      男人撑着一把伞,开门之后反而停住了脚步,似乎顾忌着什么。

      因为此时安嘉愿正踩在天台的边缘。

      风吹雨打之中,她随时都可能失足坠落。

      “Keigo。”
      安嘉愿的声音有些轻,但却的确穿越过了雨幕,传递到了他的耳边。

      ——景吾。

      他的心中好似有一团火焰。
      这火焰烧到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家境优渥,天资聪颖,在别人还懵懂无知时,他已经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天之骄子,顺风顺水,除了一件事——除了安嘉愿。除了这个妻子之外,一切已有剧本。

      他在仍年少轻狂时遇到安嘉愿,她的美丽如此孤单,对于十几岁少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情潮。

      虽然不会向她承认,但如果细细分辨,那的确是一见钟情。

      在某个午后,她穿着学校制服,蹲在花坛一角,静静看花,只是看花。秀发搭在纤弱肩头,睫毛羽毛一般细密,当真在她的眼下投了一小片影子。
      孤独,寂寞,安然。

      她跟他见过的,所有故作老成又或者是爱娇的少女不同,似乎有一颗历经波折的心在她胸腔里跳动,才让安嘉愿的一言一行都不急不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安嘉愿的身世不显赫也不优裕,但他喜欢上了她——“爱情”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那些没有办法的事都被他一一解决。

      现在想想,那段少年的时光,匆匆燃烧,极其短暂,可是因为安嘉愿,又显得如此鲜明美丽。

      ——直到今天。

      他终于知道了一直在调查的内鬼是谁,也知道了到底是谁导致了父亲蹊跷的心脏病病发,甚至他的一个远房堂妹——导致她死亡的车祸,原来也不是意外。

      安嘉愿。
      在这背后,那双潜伏在暗处的眼睛,安嘉愿以迹部少当家妻子的身份,将他放在掌心之间玩弄,她在他的书房捉住那只捣乱的小猫,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向他抱怨;她握着他的双手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穿着丧服,低垂着眼与他参加那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葬礼……

      他揭明真相,却感觉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痛楚。

      此时,看到站在天台边缘的安嘉愿,迹部景吾的心却在慢慢冷却。

      如果不是安嘉愿,如果不是她,那么他对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威胁、算计,在这张谈判桌上,双方各持筹码,各自为营。无需怜悯和慈悲,一切为了最大的利益。

      事情败露了。
      她站在天台,好像要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没有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她还在等。
      她在等什么?

      “景吾,”

      安嘉愿看着这个男人,十二个小时前,他还是她的。

      “我有话想对你说。”

      偏头看了一眼脚旁的深渊,车灯交织,犹如光带。
      如此美丽,仿佛无害,只有跌下去那一瞬间,才会感到疼痛,对吧?

      “好。”

      听到这样的沉声回答,在雨幕之中被打湿脸颊的她笑了,长发贴在她的侧脸上,被雨濡湿,丝丝缕缕鸦羽一样,显得肌肤雪白。

      在这样狼狈的情境下,她仍旧美丽动人,甚至因为这样的状态,显得楚楚可怜。

      但是她的腰背如此挺直,她的眼睛直视于他的,像是风雨中吹不熄的火苗,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安嘉愿,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在此时,走到灯火下露出了狰狞全貌。

      “是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她说。

      “……我知道。”
      他紧紧地看着她。

      “没有犹豫过,也没有后悔过。”
      她微微地笑了,就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
      笑容如此天真无邪。
      孩童能从最简单的事情中获得最大的乐趣,此时的安嘉愿就是一个孩子,用最直接的话刺中他,一击就能得手,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不止。
      她仿佛能看到那道伤口一样,笑了。
      “不过很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双拳,就算这样也很难压抑住心里的那种感情——背叛过于猝不及防,他很难准确定义这种感情,甚至于,他还没有办法把失去与背叛联系到一起。
      “为什么?你的身世与迹部家无冤无仇……你处心积虑,只为了毁了我们。”

      “因为——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景吾。
      你如此的美丽……我想毁掉你,我想看这一刻。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这个年轻女子几乎梦呓般的话语让他眉头紧锁。

      “就我所知,你不是个愉快犯啊,安嘉愿。”

      ——安嘉,愿。

      就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她的表情消失了,准确的来说——她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
      那个唇边带着轻松的微笑、目光灼灼的安嘉愿并不是他熟悉的妻子,但总归有哪里相像——或许是变化不了的眉眼,或许是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当她不再与他交谈,紧闭双唇时,那张美丽的脸变成了面具,舞台的能面高高在上,在天台边缘俯视他,陌生冰冷,甚至有种似人非人的可怖。

      她垂头看了一眼脚下。

      迹部景吾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含义,他抢上前,想要抓住她。

      但是安嘉愿却丝毫没有犹豫。

      雨已经将她打湿,这束起翅膀的鸟毫不挣扎,仿佛面前是松软的床铺一样,她向着虚空扑了下去。

      像是一粒水珠从玻璃上轻轻划下。就在瞬间,天台上只剩下迹部景吾自己。

      他耳边不再有那道轻柔的呢喃,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在这结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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