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有奇树》百里晨风

13、一梦千年

　　肆

　　我在南菱家中翻找了抽屉和床底，找出前几年买的几件银手镯来。因为在杂志上有看到过，佩戴银手镯有杀菌消炎，利于手术伤口恢复的功效，我便心中想着，或许可以去百货专柜前，把这几件不顺眼的老式银手镯换成新样式的，也为我这大病初愈的心情，平添一抹喜气。

　　三日后，我在国家级疗养医院，换完最后一次药，出了医院的大门，沿着福尔莱特大街，热闹且繁华的方向走去，来到几家高档商场银饰专柜前，他们开出了旧银饰换新，每一克需添二到五西林币的差价。

　　现在的银饰价格，四个九的，统共才五个西林币多一点每一克，我这以旧换新，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店家？

　　没好气的走出几家银饰专柜，来到福尔莱特中心大街，一处有些清冷，没有悬挂门牌的银店中。看店的是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妻。

　　他们专做银器打制的活计，顺带卖些银首饰和玉器。

　　老银匠的手艺很好，他称了我手中的银饰，大约有七十三克。而后拿起铁剪刀，毫不客气的将我那去年新买的银手镯，绞成几块。

　　我忍住了心痛的一瞬间，哎，反正是我不喜欢的样式，碎了就碎了吧。

　　老银匠将我带到店门口，要我盯着他熔化银饰，许是担心顾客会寻他麻烦，诬陷他私扣银器吧。

　　我没有多言，顺从的与他一起，来到银店外的大街上，看着他将银饰放入坩埚中，用高压喷火枪，将其融化。

　　在高温喷火枪的灼烧下，银饰一点点，融化成一撮银白干净的银水，而后倒入长条铁模具中，变成了一个整的银块。

　　老银匠取了银块，又上称成了一回，告诉我，现在还有七十二克了，银子溶化后，克数会变少。

　　我自挎包里拿出杂志，里面有几页绘着银手镯图片，是我无聊看书时发现的。

　　一款圆条蒜头手镯，和一款老款贵妃手镯，二者都属于东方人喜欢的古典款。

　　他量了我手腕的粗度，掂了掂手中银块的重量，告诉我，圆条蒜头手镯废料，跟据我手腕的粗度来看，需要一百克的银料，才可完工。且那银手镯两头的蒜头，需要手工雕刻，废料，费时，还需要额外多加工钱才可。

　　我一听急了，我这还在养病期间呢，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每日里还需要吃药，可得省着点钱，才好。

　　我急忙给老银匠看了杂志中，另外一副贵妃手镯的款式，简单平滑，内圈平口，外圈凸起，似泥鳅背，却比泥鳅背要薄一些。

　　老银匠很满意我选的这一款，一来做工简单，二来不浪费银料。

　　：姑娘，你也不是小姑娘了，个子偏高，也比别人胖一些，腕上带的银镯子，自然也比别人长一些，需要加点银料，才可打致成适合你的银手镯。

　　好吧，我认命的点头，我一米六八的个头在面貌偏西式化的西林国，以及在南菱农村边角的小镇中，却属高人中的玲珑个吧。加之，我稍稍丰腴一些，确实需比别人多用些银料才可。

　　可是，别误会啊，我虽然丰腴了一些，可是我们家族的颜值担当呢。貌似东方人种老的慢，我一直以此为荣，沾沾自喜，没有料到，今日被这老银匠一眼看穿年龄，真够有伤颜面的。

　　：姑娘，你生的又白又嫩的，个头也好看，你婆婆定然是很喜欢的。
　　老银匠的婆娘，在一边答话。

　　我‘嗯’了一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哎！上了年纪的人，都成精，说话都带着钩子。

　　简单一句话奉承话，既勾出了我是否找了婆家，还勾出了和婆家的关系，好与坏。

　　也怪我，今日穿了一件红艳的宽松衣衫，青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运动鞋，头上顶了一条姜黄色的纱巾，衬着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头发，确实明艳动人些。

　　可是，我今儿穿的这般规整，也不是预备给这对老夫妇瞧得。

　　‘哎！那每日里与我换药的男医生，确实生的规整儒雅，金边眼镜下乌黑的眸子，高我一头的完美身材，怎么看，都甚合我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多看我两眼，毕竟我这支单身的狗尾巴花，也到了暮秋霜落之际，总要给自己寻一个心动的念想不是。

　　今日，我走出换药间时，悄悄回望了那个男人一眼，发现他在水龙头边认真的洗手，我的心情顿时摔落到九幽谷底，又是一个有洁癖的男子。也许是他帮我换药时，没有带一次性手套，手指触碰到我有些黏腻的头发的因故吧……。

　　自手术以来，我已经一个星期未曾洗头，那头皮下的光景，估计已经惨不忍睹。

　　哎，我的少女玻璃心，碎了一地渣渣。

　　哦不！我又走神了。

　　柜台后，老银匠喝了一盏茶，抽了一支烟，道：“我这里也有银料，给你加十克吧，五西林币一克。”

　　我有些迟疑，而后果断的同意。

　　‘大爷，你都已经把我的首饰，融化成银块了，我不听你的，又该如何呢？您做了一辈子的银匠，经验肯定比我多。’我心中如是想，嘴巴却锁的很紧。

　　那老银匠上了些年纪，行动有些缓慢。他不紧不慢的，自银纸上剪下一些边角来，添到天平秤上。道：“给你高着些，共有八十三克”

　　而后，他收了银料，再次将它们融化成一坨。

　　我心中暗自嘀咕，‘大爷，您老早说啊，如此再熔炼一回，我的银块又要损失一克了。’
　　哎！心痛啊。

　　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等待后，那老银匠手中的银块，经历了锤炼，打磨，塑性，抛光，镀银，一系列工程。其间老银匠喝了几次茶水，抽了几只雪茄烟，而后，一副光洁明亮，色泽温润，粗细适中，甚合我意的以手镯，便完成了。

　　银店柜台外，站着两个排队等候打造银饰的中年妇人，她们看了老银匠的手艺后，均赞不绝口道：“这银手镯可真好看，不愧是纯手工打造。”

　　：“来，我给你带上。”
　　老银匠掰开一只银手镯套在了我洁白柔嫩，且丰腴的手腕上。

　　我美美的打量了一眼自己带了银手镯的手腕，心中因着遭美男医生嫌弃的不悦心情，也早就抛弃在九霄云外。

　　那老银匠的婆娘，自夫君手中接过另一只手镯，企图向柜台外，两个眼冒羡慕光泽的中年妇人，炫耀自家夫君的手艺。

　　：“快些，快些给我戴上。”我伸出另一只洁白柔嫩的手腕，等着老银匠将另一只银手镯，戴在我的手腕上。

　　老银匠的手上沾满了油垢，他小心的接过婆娘手中的银镯子，给我戴在了右手手腕上。

　　在老银匠婆娘，有些诧异眼神下，我笑的满脸花开。

　　心情太好了，长这么大，都还没有男子，亲手为我戴上首饰呢。

　　虽然，眼前是一个年迈的老银匠，虽然他粗老的手指上，沾满了油垢，我的心情，依旧很好。

　　老银匠婆娘脸上的诧异之色，没有坚持太久。

　　我自钱包中，抽出了一百二十西林币，交到老银匠的手中。

　　打造一只手镯加工费是四十一，若是打造一副，便是七十西林币，外加五十西林币的原料钱，正好是一百二十西林币。

　　：“走了啊！”
　　我心情颇好的，与银店主人道别。

　　那老银匠婆娘也笑的合不拢嘴巴，“小姑娘家家的，戴着喜欢，便一刻也等不及。”

　　“是啊，人家年轻，皮肤白，长得俊，戴什么都好看。”柜台外，一个年长的妇人笑道。

　　“大爷，下一个，该轮到给我打制银手镯了吧，我就要她的款式。”另一个年轻的妇人，附和道。

　　“你的手腕，比她的还粗些，打制一副银手镯，大概需要一百克银料。来，把你拿来的银料递给我。”柜台后，那老银匠婆娘笑道。

　　我走出银店很远后，忽然听得那银店老银匠呼唤我。
　　：姑娘等等！刚才银店里人多，我不好与你单独说话，刚才我发现你的右手臂上，印有蔷薇花的印记，这是一个西方古老而神秘家族的族徽。粉色代表着身份与祝福，而紫色则代表了诅咒与祭祀。我不知道你的印记从何而来，只是要提醒姑娘，小心着那个送你印记的人，或许他还有别的企图。
　　我凝眉，不解的看着气喘吁吁的老者，发现他不像骗人的样子。
　　遂放松了神情，道：老先生，请问您是……？
　　：呵呵，不要问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历经劫难，生存下来的老人。孩子，若是有朝一日，你遇见了解决不了的事情，若是你还有机会，再次来我这银店，我定然会与你讲明，那个家族的可怕与恐怖。天主保佑你，我的孩子，你定然会逢凶化吉，遇事成祥，平安的在那个家族中，活下来。
　　：我会死？
　　：不孩子，你不会死。这是擦拭银器的绒布，你收好。

　　说着，老银匠将一块湖蓝色绒布，塞到我的手中，转身走回自己的银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