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浮石不语

2、工作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深邃幽远，好似有着千言万语，却又朦胧地让人看不真切，他看着你，却又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好俊雅的人。

　　正如店铺的陈设一样，这男子很好地与房间融为了一体。

　　“您好，看到店名有趣，我就好奇过来看一下，您是店长吗？”看着好像是在出神的男子，闵文言又开口了。

　　男子转回了头，望着茶杯里已经凉了的茶水，茶水从周围向中间泛起了一层层水纹，那是自己撑在桌子上的胳膊止不住地抖动着的结果。

　　闵文言看到男子不搭理他，刚想准备扭头离开，就看到男子开口说话了。

　　“你好，来者是客。”男子声音有些低哑。

　　接着，闵文言看到他伸手拿了个干净茶杯，斟满了茶水，放在了对面，向他示意道：“请坐。”

　　正欲转身离开的闵文言不知道心里涌上来一股什么感觉，下意识地就走到桌子前，面对着男子坐下了。

　　“你好，我叫尹墨。”男子声音淡淡的。

　　“那个……你好，尹老板，我叫闵文言。”闵文言心里嘀咕，现在买东西还得自报姓名了？

　　“现在是闵文言了啊……”闵文言听到那男子莫名其妙嘀咕了这么一句，然后他看到那男子又抬起了头说道：“既然来到这里，就说明闵先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方便告诉我吗？”

　　后悔的事情，若说当下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上午那件事了吧，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不过，为什么说来到这里就是有后悔的事情？

　　但看着尹墨的眼睛，闵文言突然觉得很安心，就慢慢将自己上午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了闵文言的话，尹墨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哦”就看向了桌子上的透明文件袋。

　　里面装着闵文言的简历。

　　“闵先生是在找工作？”

　　“呃……是的。”

　　“可否将你的简历给我看一下？”

　　“哦，可以。”为什么他觉得尹墨这个人，有点捉摸不透。

　　将简历抽出来递给了尹墨，尹墨接过去认真看了起来，闵文言注意到尹墨着实苍白的过分了些，手指上的青筋血管一清二楚。

　　“父母双亡……在亲戚家长大……嗯……经济学……A大大四……快要毕业了啊……”

　　闵文言听着尹墨的话，觉得有点难为情，自己在学校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实践活动，基本上有空就去打工了。

　　“闵先生，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这边工作？”

　　尹墨放下手中的简历，对正在深思的闵文言说道。

　　“啊？”回过神来的闵文言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却看到那尹老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简历，向后靠着椅背，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您这里是做什么的，但看您屋里的摆设，应该跟古玩什么的相关吧，这跟我的专业不搭边，您不介意吗？”他不知道尹尹先生为什么突然要雇佣他。

　　“没关系，我不介意，不会的可以慢慢学习，但你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份实习工作吧？”

　　“我可以给你开实习证明，你来这边工作，如果以后你愿意，也可以成为正式职员，有其他更好的工作，你也可以实习期后离开。”

　　“怎么样。”

　　尹墨笑眯眯地坐在那里看着闵文言。

　　说实话，能够开实习证明，这让闵文言很心动，只是……

　　“那个……尹先生，我想知道，如果我在这里工作的话……待遇问题……”闵文言有点难以启齿，但经济窘迫的他的确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尹墨“啪”地打了个响指，扬声道：“对，不谈待遇的老板都不是好老板，是得把这个说清楚。”

　　“不过……在正式录用你之前，我们先简单地走个面试流程吧，要不然显得不正式。”

　　闵文言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看到尹老板那兴致盎然的样子，也就点了点头。

　　“眼睛怎么样，近视吗？我看你戴着眼镜。”

　　闵文言摸了摸自己的金丝镜框：“那倒不是，我的眼睛很好，这是平面眼镜，就是觉得戴眼镜看人的话，会比较自在一些，抱歉，我有点社恐。”

　　“哦~~社恐啊，恩，不错。”尹墨赞叹道。

　　闵文言：？？？

　　“耳朵怎么样，灵敏吗？”

　　闵文言觉得这面试太奇怪了，简直不伦不类，不过他还是认认真真答了：“耳朵很好，没有听力障碍，很灵敏。”

　　“恩，很好，那下一个，嗅觉怎么样？我这房间里的味道能闻到吗？”

　　闵文言闷闷道：“恩，是檀香味，很好闻。”

　　“非常好，那最后一个，会说话吗？”

　　闵文言：……

　　他觉得这个老板，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看到只是盯着他不开口的闵文言，尹墨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问题，然后面不改色地自问自答道：“唔，说话口齿清晰，很好。”

　　“好了，面试完了，闵先生，关于待遇问题的话——”尹墨停顿了一下。

　　“前三个月是实习期，一个月四千块钱，再加二百块钱的全勤奖，二百块钱交通补贴，一百块钱的通讯补贴。”

　　“可提供住宿，一日三餐，双休，如果干的好了，以后转正正式入六险一金，还会有提成，你觉得怎么样？”

　　闵文言觉得天上大概真的是掉馅饼了，还正好砸自己头上，这个待遇好的有点过分了，尤其是对于他这种刚出来找实习工作的学生。

　　闵文言又打量了对面的尹墨一番，这老板的脑子，真没问题吗？

　　“这个……这个……”

　　“怎么？觉得太少了？”

　　“不是不是，是已经足够好了，尹先生，您确定要雇佣我吗？”闵文言再三确认，这真的不是做梦？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等一下我就拟个合同，咱们签一下，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希望你明天就上岗。”

　　“没问题，我明天就能来，这里离学校很近，我很方便。”担心尹先生反悔，闵文言赶紧答应道。

　　“好的，那你稍等一下，我去打印个合同。”说完尹墨就起身向屏风后面走去了。

　　过于宽松的长衫在身上晃荡着，身后坠着白玉圆珠子的小辫子随之一甩一甩的，尹墨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这一切看在闵文言眼里，都觉得，这个人有些不真实。

　　好像随时就能弯折，或者说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了。

　　真脆弱。

　　老实地盯着红木桌面，等着合同，想到自己能找到这么一份工作，闵文言心里很开心。

　　这样自己就能多存些老婆本了。

　　“先生，您雇什么人啊，我们俩的工资你俩月没给了，有那闲钱雇人，您先把我们俩的工资给了。”一个干净的男声从屏风后面传来，还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闵文言静静听着。

　　“恩，先生，您什么时候发工资，我最近看中了一件衣服，正等着工资呢。”这是一个稍微冷淡的女声，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话也是有点一本正经的搞笑。

　　“哦？我没给吗？你们怎么不提醒我。”是尹墨的声音。

　　干净的男声有点闷闷的：“我提醒了。”

　　冷淡的女声：“恩，阿笙提醒了十三次。”

　　尹墨：“哦，那是我忘记了，等回头给你们补上，再多发一个月的。”

　　“真的吗先生？那我要买之前看中的那个模型！说好的，您可不能反悔了。”

　　“那我看看，把另外一件衣服也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闵文言看到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几人。

　　尹墨走在最前面，手里捏着一式两份的合同，后面跟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个清秀少年，女的是个漂亮女子。

　　走出来时，那少年嘴里还嘟囔着：“我倒要看看先生到底雇的什么——”

　　那个人还没说出口，闵文言就看到那少年跟女子在原地停住了。

　　少年抬手指着闵文言，嘴里说着：“你你你。”其他的话什么也说不出来。

　　女子忽地用手捂着嘴，僵在了那。

　　不过，闵文言却看到俩人眼里泪光闪闪的，却都像要哭了的样。

　　自己脸上有什么吗？闵文言摸了摸脸。

　　尹墨早就在闵文言对面坐下了，将合同跟笔推给了闵文言。

　　“闵先生，您看一下这份合同。”

　　先大体浏览了一遍合同，又逐条仔细推敲了推敲，闵文言拿起笔签了字。

　　“可以的，那我明天就来上班。”将其中一份推回给了尹墨。

　　说话间闵文言用眼角又扫了一眼那俩人，发现那少年正举着两只胳膊，一边接一边地擦着眼泪，好似哭得很伤心。那女子泪眼盈盈地看着他，也不做声。

　　真奇怪，这家店长跟职员都很奇怪，自己不会是进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吧，但合同确实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