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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未解的K型密码 ...

  •   我注意到我面前的墙上到处都是尖石头刻下的痕迹,那是一千多个字母K,尽管蜷缩在一起,看上去还是比热带草原上的白蚁群更触目惊心。你刻这些做什么呢。我问。

      计时。他答。每当这里没有光的时候我就刻一个K。

      如果你把所有地方都刻满了,你还会用这种方法计时吗。当然。他打开手里神书的硬封面。这里不是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刻吗。

      科尔文本以为自己醒来后面对的无非是空荡的周日,然而他忘记了他在十月十八日前几天都会倒大霉这一定律。

      比如他今年不仅被强制卸下了伪装,还被告知他收藏的一整套戴雷克特作品集已全部被奥利弗弄丢,只剩下一个空荡的木箱陪着他。

      “没有关系,奥利弗,你不必因此自责。”科尔文紧抓着钢笔,面对一尘不染的白纸看了又看,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刻下这一句话,连名字和日期都没署,标好它该去的地方就出门把它丢进邮筒,然后转进梅普尔大街尽头的咖啡馆赴和肯尼斯的约。

      他点了一杯伯爵茶,一杯庞德咖啡,女招待离开之后便转头看向窗前的枫树。

      现在秋天已经在兰瑟斯顿城扎根,梅普尔大街满目的枫树红得如街名般耀眼,梅露萨咖啡馆临近街上最老的枫树此时自然把行人都留在了店里。

      他望着夹带几缕黄的红叶在枝头轻摆,同时也等待那位同学的到来,比起枫红他更愿看他眼里埋藏珊瑚的浅海样的蓝。

      “非常抱歉,科尔文,我来晚了。”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脆响,只见肯尼斯提了黑皮包朝他走来。

      “没关系。”科尔文等他坐到对面才开口,“你又忘了你的怀表快三分钟的事了。”

      “啊,是这么回事,不过我想你会提醒我的,对吧?”肯尼斯望着科尔文,见他虽然嘴角微扬,那双好看的绿眼睛里却被镀上了一层暗沉的银便转了话题,“算我求你,科尔文,在我面前别隐瞒你自己的事好吗。我猜克里斯托弗默卡学院的同学又给你惹麻烦了。”

      “是这样。”科尔文如释重负,端起刚被送到面前的红茶杯,“上次罗切学院的作业要求用戴雷克特至少五本作品中的矛盾情节阐述法律问题,于是奥利弗把我的戴雷克特全集借走,在他完成作业以后我的书就不见踪影了,具体原因不明。默卡学院的人都告诉我他没有弄丢我的戴雷克特书信集和传记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说实话,肯尼斯,他和他们哪里会知道,他这么一丢丢出去的是我的书,连带毁坏的可是我的半条命啊。“

      听到最后一句,肯尼斯的脸霎时染上些具有嫉妒意味的阴霾,又立刻恢复原状。他耸了耸肩:“好吧,科尔文,我理解你。你可以放心,默卡学院和麦席森学院都不会出现这样的题目。我真是奇怪像奥利弗这样立志成为法官的年轻人去哪里上大学不好,非要上罗切学院这条贼船。”

      科尔文把没喝几口的红茶放回原处:“是啊,结果这条贼船上的人自己完成了作业,却让我完不成作业了。我的设计图被退回,又没有好的改进灵感,刚想去书里的插图上寻找突破口就失去了机会。你知道,戴雷克特全集现在几乎是寻找不到的禁书,文学院都没出现过关于他作品的题目,也就只有罗切学院才会把这些书和法律联系起来,我的书都是我姐姐好容易帮我拿到的,这次我是扣学分事小,失去念想事大。“

      肯尼斯不禁在心里由衷感谢奥利弗轻易将此事全盘托出。他嘴角一扬,就像一只刚得到一颗蓝宝石的雄性缎蓝园丁鸟①:“说来也巧,我今天刚好带来了戴雷克特全集,如果你需要的话就拿去用吧。”

      他从黑皮包中取出那本藏蓝封面的厚书,科尔文只觉自己的感官好像都被他操纵着。肯尼斯把书拿给他,他便马上把它带进自己的领域中,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页页翻动起纸张。

      他一一找到自己熟悉的插图,迅速记住它们所处的位置,随即啪地一声合上书,小心翼翼地把它安置在身旁,才又全身心地注视起肯尼斯来:“对我说实话,肯尼斯,现在塞布维尔语译本的戴雷克特作品都几乎找不到,赫尔语原版的戴雷克特全集更是几乎已经在帝国消失,你怎么舍得把它给我呢?要知道,尽管现在的贵族都以不接触赫尔文字为荣,但对于少数派而言,光是把它摆在那里就已经脸上有光了,到时候价钱还不是随你开?”

      肯尼斯的眉头皱起,两道眉毛好似两片乌云似的压在他澄蓝的双眼之上:“这是什么话,我把你需要且心爱的东西给你还用得着理由?”

      他说这话时语速比往常略快,视线忽地往窗外飘去,好像存心要人以为他正看街景和枫叶一样,殊不知按照以往他的作风,他至少应该先把盛庞德咖啡的杯子握在手中。

      科尔文笑了起来:“刚才是我在开玩笑,但我很乐意听到你说这句话。”

      在此之前科尔文已经无数次预设好,如果他能重新拿到他的书,不管给他的时间长达一千年还是只有几分钟,他都会马上抛下手里的一切处理自己的设计图,即使前一秒他还在和神尊艾利森洽谈。

      现在科尔文理所当然地推翻了自己的计划,安心享用起加了牛奶的伯爵茶,完全不认为耽误好几个小时只为了和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有什么错。他现在已经完全把注意力从手边的半个灵魂上转移开,又全部移到面前的那一半灵魂身上去了。

      直到街边的煤气灯亮起,他们才一同离开咖啡馆,科尔文要回到克洛德街,肯尼斯也要返回莱曼斯街去了。在他们分手之前,科尔文带有一种或两种动机开口:“我什么时候归还这笔还没兑现的财产合适呢?”他至今记得肯尼斯那颇含深意的回答:“一天后到你死后灵魂来归还都可以。”

      于是科尔文怀着闪亮的心情独自穿过两条街返回住处,还不自觉地哼起了有些不成曲调的民歌。

      他的料想是正确的,之前记住的数字马上带领他找到那些插图,他飞速坐到书桌前,让大脑像精密的机器一样飞速运转,把脑海中呈现出的图像拓印到白纸上来。

      设计图完成,大脑重新从机器变为正常的人脑,科尔文长舒一口气,把设计图夹进笔记本,钢笔盖子扣到笔尖上,不管书桌还未收拾好就打开书,悠然地让它重新发挥起它本该发挥的作用。

      他本以为自己会马上平静下来,可谁知就在他翻过他用来参考的最后一页插图时,一页纸片忽然轻飘飘地掉落下来,像一片结束了生命周期的落叶那样转移到地板上。他捡起它,只见那上面是一段简谱:

      3/8 1=C

      .

      . . . . . . . . .

      18 27|41 27 35|37 11 13 15|

      - - - - - - - - -

      .

      . . . . . .

      23 15 32 37 21 37|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1|18 15 14|24 27 36 15 14|41 27 35|16 27 42|33 21|32 27 26 17|34 11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5 15 42|

      - - -

      见了它,科尔文马上连书都不想看了,直接把这张纸条安置在桌面上研究起来。

      他学钢琴时母亲不允许他看简谱,但由于一本音乐相关书籍,他还是懂得简谱的基本知识的。从前面的节拍和调号来看,他可以确认这并不是什么乐曲中的部分,因为这些音符的排列根本不符合节拍的要求,更何况里面还出现了简谱中绝不会出现的数字八。

      如果这不是用简谱记录的乐曲的话,那么就只有可能是——

      “密码。”科尔文不容置疑地吐出这个字眼。

      他知道肯尼斯在读工程学学位和数学学位,每天在数学院麦席森和工学院克里斯托弗.默卡之间来回往返。麦席森学院有不少选修课,其中一门就是密码学,尽管几乎没有学生选它,肯尼斯却毫不犹豫地投身到了这门学科中,还干劲十足。

      他的交际圈甚广,因此曾托麦席森学院的朋友复印了一份课本给他,密码学的课本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

      肯尼斯应该在他的桌子上看到过这些书,它们的封面上都写了他的名字,既然这样,那么以他的性格,给他这个密码可能就是为了看看他的研习有没有效果。

      也许他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也许他不知道,这对科尔文来说都无所谓,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解开它。

      科尔文注视着密码内容,开始在脑海中默默思考。每个小节中都有八分音符的两两组合,而且在这个组合中第一个音符总是处在小字二组,第二个则处在小字一组,可能有什么意义。

      相应的,每一行的第一小节中构成一个四分音符的两个八分音符中,第一个八分音符处在小字三组,第二个八分音符则处在小字二组,也可能在暗示着什么。

      小节的划分略显杂乱无章,假定谜底是以拼音文字语言表示的讯息,那么这种划分可能代表单词之间的空格,这也解释了小节中音符多少的差异。由此可以推断两个八分音符或更多的八分音符表示的是字母。

      至于谜底究竟用哪种语言表示,肯尼斯唯一熟练掌握的外语就是赫尔语,他对莫缇亚那德语、安吉勒语和弗洛斯特语都兴趣全无,因此他只需要考虑塞布维尔语和赫尔语:这两者间的唯一差别就是有无变音记号。

      接下来科尔文试遍了所有他已掌握的未掌握的解码法,可它们全都被这种表达方式拦了下来,只有最后一丝倔强让他不去翻阅任何书籍。半个小时之后他才注意起节拍和调号,然后自嘲自己的本末倒置。

      他看着节拍思索一阵,拿起笔在纸上写出排列好的字母,随即对照着简谱把数字表示的字母写出来,可不管是用塞布维尔语字母还是用赫尔语字母,得到的都只是写句不成句,段不成段的东西,只能说是字母的乱码,按照这个原则再往下探求更是什么都无法得到。

      他又试着依照表示节拍的分数列出赫尔语字母,再对照简谱把字母写出来,无果。钟敲了第二十一下,科尔文看看窗外,最终决定再试一次。

      这回他在心里列好了一张字母表,再依据数字把句子写出来,这一次倒是得到了完整的句段了,可是——

      他面对自己写出的答案只觉得心脏漏跳了半拍,在他好容易短时间内接受了现实之后才迟缓地恢复跳动,而大脑恢复正常思考还需要更久的时间。

      他的眼睛盯着纸上的答案,几乎不敢相信它是正确的,可用其他方式的确解不出这个密码。他把头转向别处,一年以前他贴在墙上的戴雷克特名言赫然映入眼帘: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人们总是想要最大的苹果,等到它真的砸到头上的时候却因觉得这是个谎言而把它丢开。

      ①:缎蓝园丁鸟的特点是雄性在求偶期会筑好爱巢,用各种各样蓝色的小东西(比如蓝色的瓶盖,玻璃珠,纽扣)来装点,以此博得雌性的欢心。(但你们不要想歪了啊,肯尼斯真的是受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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