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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银碗盛雪 ...

  •   那一瞬间,台下散座齐齐看向亮着绿灯的中央包厢。
      它全程保持静默,直到最后的压轴藏品开拍,才有了反应,明显是冲着翡翠珠链而来。

      单向玻璃,映的大屏展台上正播放的翡翠珠链华丽非凡。

      就连尚禧暖都愣住,这比她的估价高出整一千万。

      而黎锡然,情绪乃至为她擦手的动作,都如静水平波,神色更是毫无涟漪。
      仿佛他坐在谈判桌前,而非拍卖会现场。

      “舅舅。”她轻声道。
      黎锡然却只是用细腻温柔的指腹继续为她揉虎口处被茶水烫红的痕迹,“我们暖暖喜欢,它就值得这个价钱。”

      新中式的吊灯,光线是柔和的。
      沉木方桌燃着的香薰,都遮不住他身上散发着草药香的安稳感。

      尚禧暖凝神看着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刚刚还闪烁光点的眼眶流淌出暖意,心底那份委屈彻底被冲散了。

      “一亿元,Fair Warning。”拍卖师发出最后提示警告,落手间击槌宣布拍卖品成交。

      “一亿元,成交!恭喜二楼中央包厢,黎先生。”

      伴着唏嘘的感叹声,东方利德·瑰丽翡翠拍卖会正式宣告结束。

      “开心了吗?”两人并没有急着离开,黎锡然歪着头,还在瞧她脸上情绪。

      或许是得到了一眼中意的翡翠珠链,还是喜欢的人所送。
      心窝是暖的,唇齿是甜的,就连虎口灼烫的痛感都因此刻的轻抚消减不少。

      但大小姐依旧娇嗔着,“起码不堵心了。”

      不堵心,就代表不是特别开心。

      黎锡然轻笑出声,深邃眼眸微微弯起,“那一会儿再陪暖暖去把家具选了,晚餐吃Omakase,能开心点吗?”

      分明不是他招惹得自己不开心,可黎锡然还偏愿意这样无底线地哄着。
      尚禧暖鼻息间缠绕的草药香更加浓郁起来,连心跳声都在静谧的包厢尤为清晰。

      “嗯?”不见她回应,黎锡然挑眉追问。
      大小姐将快要抑制不住笑意的脸转向另外一边,“不知道,要先做了再说。”

      她是真的喜欢被黎锡然哄,那是明知自己无理取闹,还被无条件偏爱的安全感。

      “行。”他拖着长音,伴着笑腔道:“我的小祖宗。”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
      那人不礼貌地直接推门,还未见人,先听到打趣声,“锡然!刚拿下沪上度假村,现在又抢下我准备送女儿的翡翠珠链,真是一点不让人呀!”

      包厢内刚刚还尚好的气氛,因他的出现,一瞬间降至冰点。

      尚禧暖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黎锡然则直接起身,走到她身后挡着。

      两人背靠背,能十分直观地感受到她因愤怒而颤抖的全身。

      黎锡然拍了拍她肩膀,边安抚着人。
      但看向逢季听得眸底却带着几分冷意,“逢董,真是不巧。这珠链,也是我要送给自家大小姐的。”

      这时逢季听才注意到黎锡然身后的人,刚刚还准备兴师问罪的嘴脸凝滞在空气中。
      放眼整个沪上,能得他黎锡然如珠似宝哄着的,就那一位。

      “原来是暖暖。”逢季听声音不由低缓温软起来,一向精明的瞳眸流露出慈爱,“怎么不早和爸爸打声招呼。”

      大小姐充耳不闻,满脸高傲地自顾自添茶,一副将他当空气的架势。

      “爸爸!我就去个卫生间补妆的功夫,翡翠珠链怎么就成别人的了!”与此同时,走廊传来撒娇耍横的清甜女音,直到来人脚步停到中央包厢门口,才立刻冷下音调道:“哦,原来不是别人呀!”

      尚禧暖揉了揉耳朵,甚觉聒噪。

      “若初,你先回去找妈妈。”

      逢若初甩开逢季听的手,对着她背影蛮横道:“爸爸,是因为和我抢珠链的人,是尚禧暖。您才退出的吧!”

      “若初,你已经超价拍了葫芦吊坠,翡翠...”
      “什么超价!您分明就是想讨好尚禧暖。”逢若初打断逢季听的解释,“我才是每天陪在您身边的女儿,您看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丝毫承您的人情吗?”

      对于这对父女的争执,尚禧暖并不感兴趣,却因为“承情”一词,被恶心到。

      “好笑得很。”大小姐悠悠开口,“怎么会有这么脸大的人为自己贴金。”

      “你说谁脸大!”逢若初推开逢季听就要冲进去,却在即将到她身前时,被黎锡然那副冷若冰霜的脸吓得停下脚步。

      “我可没点名道姓,你干吗急着对号入座。”尚禧暖起身,高挑的她即使踩着平底鞋,还是高出逢若初整一头。

      “再说了,我可是尚禧暖,沪上尚家的尚禧暖。”她居高睥睨地盯着逢若初,嗤笑出声,鄙夷道:“区区一条翡翠珠链,我能买到尚公馆都塞不下。”

      再看逢若初,一双因气愤而充血的瞳孔,爬满了狰狞扭曲的鲜红血丝,“黎锡然给你买吗?他一个养子,想彻底霸占黎氏,确实需要靠翡翠珠链巴结你这位沪上尚家的尚禧暖。”

      尚禧暖眼皮颤了颤,眸底骤冷。
      下意识去看黎锡然脸色,却见他从心到身都平和得毫无波动。

      但她不愿让黎锡然被牵扯进来,遭受这无理的攻击,话锋一转道:“那我请问逢小姐,我需要承你家什么情?难不成,你爸爸的遗嘱,继承人是我?”

      逢若初一怔,心底的气球被戳破,挥拳就想对着她动手。

      而尚禧暖眼睛不眨一下的,在拳头挥向自己前,就被保护进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之内。

      黎锡然瞳眸几乎是瞬间流露出森冷的肃杀,并稳准狠地掐住逢若初挥来的腕肘。
      咫尺间,那是一股肉眼可见的无法抗拒之力,带着生生要攥断逢若初手腕的杀招。

      “痛!”逢若初的泪珠应声掉落。

      黎锡然一只手护着她,一只手托着逢若初,将人推出包厢。
      少有的,以一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威仪,看向逢季听,“逢先生教女有方。令爱今日所言所为,黎氏,尚氏,日后都会好好关照逢氏。”

      尚禧暖抬眸,看着黎锡然平静到气定神闲地震怒,连看逢季听得目光都是漫然略过。
      从前一向温润的人,此刻连眉梢都带着冷峭。

      而一切的原因,只为她。

      震耳的心跳声和响彻走廊的耳光声同时响起。
      逢季听动作之快,直到逢若初缓缓捂住自己脸颊,口腔和唇角弥漫下一道血迹,众人才反应过来。

      “混蛋,净给我丢人现眼!”逢季听对着逢若初骂道。

      这时姗姗来迟的林芳莲正目睹此幕,急忙抱住逢若初,“你干嘛打女儿呀!”

      也不知是不是演给她和黎锡然看,还是在妻儿面前的逢季听便是这般易怒。

      “看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混蛋样子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回家,少出来丢人现眼。”

      刚刚还缩在林芳莲怀里的逢若初,抬手抹掉唇角的血,梗着脖子对逢季听道:“对,全世界就您最好!”

      “您那么好,怎么还狠心抛弃尚宸舒,娶我妈妈?”
      “您那么好,尚禧暖怎么不肯认祖归宗,做逢家女儿?”

      “我是给您丢人闯祸了。可只有我这个被惯坏的女儿,我妈妈这个性情温柔好拿捏得太太,才最配爸爸您的虚伪、自私和冷漠。”

      “滚!”

      林芳莲红着眼眶,一句话也没说,只强拉着逢若初离开。

      逢季听这才恢复冷静,和颜悦色对黎锡然道歉,“黎董,孩子不懂事,您多担待。”

      再颔首看她的黎锡然,神色已恢复平和温柔,“逢董也见谅,我一个好不容易攀附高枝的养子,差点害得人家挨了打,总要给一个交代。”

      逢季听抹了把额头的汗,又看向尚禧暖那张高傲的千金大小姐脸。

      所有人都说,她的性格和她妈妈尚宸舒简直一模一样,骄纵又娇气。
      偏又出生在极富贵又子多女少的尚家,更是被宠得无法无天,要月赠星。

      “暖暖,爸爸...”

      本沉浸在黎锡然强大安全感之下的大小姐,这下彻底炸毛,“我爸爸已经死了。陪着我痴情的妈妈一起死了。虚伪、自私又冷漠地逢董,还是自重得好。”

      “不要辱没了我的亡父,亡母。”

      黎锡然摁下传呼机,通知陈榕,“逢董,就不招待您了。慢走不送。”

      逐客令一下,陈榕瞬时冒出,同两个安保一人架着逢季听一只手臂,将人“送”出黎安酒店。

      -

      “舅舅,你别听逢若初胡说。”
      “我们枝枝没有不高兴吧?”

      两人面对面站着,互为关切的声音几乎同时传出。

      “什么枝枝?”大小姐先被分散了注意力。
      “高枝。”黎锡然低眸,温言浅笑着用指尖刮了刮她鼻尖。

      “哪有你这样取笑...”尚禧暖被他逗笑,娇嗔着用拳头捶他肩膀,话说一半,又绝不对,“自己的。”

      “我不许你这样说。”大小姐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
      黎锡然抱臂,盯着她眼睛点头,“金枝玉叶的枝。”

      尚禧暖这才满意。
      她眼中的黎锡然,是不需要靠任何人去夺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黎锡然除却对她无条件地偏宠之外,也不吝啬于给其他人尊重与真诚的助力。

      他会明令禁止黎氏出现无意义加班风气,给予女员工公平的竞争平台,凡在校实习生更会安排宿舍、报销通勤费用。

      黎氏的男员工也会平等获得双倍陪产假期,为单亲家庭额外设立周末公司制午托班,及员工家属的丧事慰问。

      他是资本家,也是具有人文关怀的领导者。
      与其说他手段高明,不如说他落在基层细节的真心。
      自带的安全感,获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所以,他才能用短短四年的时间,带着岌岌可危的黎氏冲破危机。

      “就猜到是你们。”这时,东厢房的门被推开。

      初春的沪上,陈韶怡着一条秘色国风刺绣连衣裙,柔顺披肩长发温柔又素丽。
      她时年五十二岁,年轻时五官寡淡无奇,可随着年龄和阅历带来的风霜感,眉眼间居然多了几分慈善的佛像。

      尚禧暖每每见她,都能想到那句“面若观音”。

      看着陈韶怡朝他们走过来,尚禧暖乖觉道:“韶怡外婆好。”
      黎锡然自然也恭恭敬敬,“母亲。”

      “今日是鹊思调任东方利德沪上总部第一场拍卖会,本来想着给她撑撑场面,没想到你带着暖暖来了。”陈韶怡像无视她一般,只看着黎锡然热络说道:“第一场就因为你拍的如果高价,也算打响了鹊思在珠宝圈的名号。”

      陈韶怡口中的鹊思,尚禧暖自然猜出来是今天的美女拍卖师。

      她看着陈韶怡热情关切别人的模样,想到自己从来不得陈韶怡喜欢。
      每每公开聚会,所有富太太都会将她簇拥在中心,唯有陈韶怡嗤之以鼻地单独坐在一边。

      她不在意陈韶怡的看法,但却会猜黎锡然的心思。
      毕竟,明明上一秒还是为她豪掷千金,下一秒就变成了为朋友仗义托底。

      她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心底也是说不出的没立场的酸。

      “嗯。我也不知道母亲会来为白小姐撑场面。”黎锡然话音极淡,却带着十分明显的避嫌之意。

      似又故意的,抬手揽在她肩上,“我来,是因为暖暖喜欢那条翡翠珠链,所以就陪她来现场玩。”

      一瞬间,大小姐的脾气和情绪被安抚柔顺,还甚是乖巧地向陈韶怡解释,“刚刚抬了外婆的价,不好意思啦!”

      陈韶怡唇角带着淡漠笑意,眉眼具是疏离,“无妨。”

      话音还未落,二楼的电梯传来“滴”的一声。
      循着高跟鞋叩击木地板的声音,三人看向缓缓从电梯内走出的白鹊思。

      她着浅色旗袍,古典长相淡雅大气。
      走近了,尚禧暖发现她就连气质也是清淡如兰的,足以令人过目不忘的雅致。
      与自己那份精致的沪上贵气名媛千金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鹊思来得正好。”现场俨然成了陈韶怡的主场,她热络拉着白鹊思,向黎锡然介绍道:“本来还以为要等锡然休息了,才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伯母好久不见。”白鹊思眉眼如远黛秋波,先是看向陈韶怡,再将手中提着的绛色丝绒礼盒递向黎锡然,“久仰,黎董。您的拍品。”

      顾不上礼貌,尚禧暖警惕又好奇地盯着她看。
      第一直觉,能十分明显地感受到白鹊思自身带着的优雅、成熟的女性气质。
      甚至面对她异样的目光,也会主动问好道:“这位想必就是尚小姐,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尚禧暖平日对着外公和黎锡然说半句话就忍不住撒娇,但她面对白鹊思时,不免挺直了腰腹,学着成熟稳重回道:“白小姐言重了,您的拍卖风格我十分喜欢。”

      陈韶怡再次接过话音,将话题一转道:“那既然拍卖会结束了,锡然晚上回家吃饭吧。我们一起为鹊思庆功接风。你们同岁,想必共同话题还是蛮多的。”

      她视线暧昧地在两人身上徘徊,言里言外都是明显的撮合之意。

      黎锡然温言,委婉拒绝道:“不好意思母亲。我已经提前答应了陪暖暖去选家具,也已经订了晚上的双人餐厅,实在不巧。”

      成年人之间的推拉,任谁都能立即明白其中之意。

      陈韶怡却是面不改色,挽着白鹊思手臂,颇有一种婆婆为儿媳妇主动澄清的姿态,“暖暖是锡然老师的外孙女,从小跟在他身后舅舅,舅舅地叫。所以锡然就总爱多照顾一些。”

      这隐晦的只因恩师之意,短短一句话,便划分清她与黎锡然的亲疏避嫌。

      大小姐咬着唇角沉默,那是她不悦时下意识地动。
      可又因陈韶怡是黎锡然的母亲,她满腹委屈和酸意无处宣泄。

      就在她快要压不住心底倾盆的酸雨时,低柔缱绻的声音在她头顶晕开。
      黎锡然颔首,当着陈韶怡和白鹊思的面,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说道:

      “不止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止如此?
    那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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