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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莫德尔浓长的睫毛倒映在眼睛里,像黑色的树影倒映在蓝色的湖水中,把眼眸染成了凄清的颜色。他别过头去,避开胡贝的触碰,却又在触及到胡贝讪讪放下的手和黯然愧疚的神情时略略叹了口气。他依旧垂着眼帘,伸出了食指,轻轻触在胡贝脸上,顺着鼻子的线条一直向下,最后停在上下唇的交合处。胡贝的嘴唇微微分开,想要咬住那根手指,又担心冒犯了莫德尔。于是他只是握住了那根手指,把它紧紧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他们……”莫德尔的声音是沙哑的,像指甲刮过黑板般枯涩,“又想把那玩意放进我的嘴里。我不想,仅此而已。”
      胡贝的手指抽紧了,痉挛般地把那根食指攥得尖端泛起了月牙白。他的每块肌肉,每条神经都像冻僵了似的,不能动弹,又好像瞬间燃起了火,它们在炙烤中扭曲、痛苦、他的手指头蜷曲着,试探着去碰莫德尔的脸。见他并不反感,才敢伸展开手指,在那处淤红上轻轻抚摸::“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为什么……”
      莫德尔的食指从胡贝的唇上移开,停在了他的下巴上,然后往回一撤,收拢起来。胡贝还没来得及怅然若失,莫德尔忽然把嘴唇贴了上来。胡贝愣住了,那双唇温柔地触碰着他,他感觉自己的每一颗牙齿,每一根手指,每一条神经都因此敏感起来,仿佛他的所有感官都和着温情脉脉的触碰联络在了一起。在这鸟儿啄食果实似的亲吻声中,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头脑也跟着眩晕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在飞旋扭曲,只有莫德尔岿然不变,宛若他世界的中心。
      “我不想。就是这样。”莫德尔的嘴唇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他的回答冷冷淡淡,胡贝却能透过他的话语看到一只小鸟被人攥在手中,它剧烈地振翅反抗,最终被残忍地折断翅膀,身子发抖,发出凄厉的尖叫。他觉得脸上又一次变得湿漉漉的,像有零星的雨滴落在上面。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莫德尔,小心翼翼地用双唇去覆盖他嘴角的淤肿,最后停在他的唇上辗转反复。
      幼狮开心地晃悠着自己长长的尾巴,想把它转成一朵漂亮的花。它欢蹦乱跳地朝前走着,恨不得每走一步都跳得高高的。幼兽跟在它身边,爪子几次伸出来又收回去,磨着牙看着它过于兴奋的模样,最后到底忍不住一尾巴抽了上去。幼狮委屈屈地哼唧了两声,总算安静了下来,但还是一刻不停地往幼兽身边磨蹭,被爪子推开了也要厚着脸皮挨回去。幼兽被它烦得无奈,只好任由它为所欲为。
      “其实,你真不该来军校的。”胡贝一边和莫德尔说着闲话,一边五指张开,顺着莫德尔的指缝想要扣住他的手。冷不防莫德尔夹着他的手指把两只手举起来,放在面前看着。胡贝只觉得他那清泠泠的眼珠似笑非笑地转向自己,他不由得讪讪起来,干笑着想要把手收回去。而下一秒,莫德尔忽然一笑,把自己的五根手指收拢回来,扣在了胡贝的手上。胡贝的心脏突然轻了起来,小鸟的胸脯上落下一片白色的绒羽,轻飘飘地随着上升的风飞起来,越飞越高,越来越高……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莫德尔把手又放了下去,但没有松开,胡贝感觉自己好像踏在厚厚的云层上,脚踏实地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飘忽的不真实感。
      “我说你不该上军校的,你的拉丁文啊历史啊成绩那么好,其实可以上个好大学,那样就不会……”胡贝的手指紧了紧,忍不住用拇指去磨蹭莫德尔的掌心。
      “这个啊,那都要怪你。”莫德尔用拇指挤住了胡贝的指头,不让他在自己的手心里划来划去,太痒了,会让心脏跟着觉得有一根羽毛在上面轻轻拨弄。
      “我?”胡贝莫名其妙,懵着一张脸去看莫德尔。
      “是啊,谁让你当时请了一群同学去你父亲的兵营看操演?”莫德尔低声笑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被那场精彩的演练,他大概也不会萌发出当一个军官的想法。胡贝大约都已经忘掉请的同学中有一个不起眼的自己了,但自己却被这梦想迷住了,时不常地去军营附近驻足闲逛,期待着自己穿上军装的那一天。
      “这……这样吗?”胡贝着实不记得自己当初还邀请过莫德尔,可能只是一句客套,一个礼节式的示好,而它竟然为莫德尔塑造出了另一个与过去全然不同的理想,这很让胡贝吃惊了片刻。他的心里更是又酸又涨,既因为两人之间特别的缘分和羁绊而快活,又愧疚地觉得自己仿佛才是造成眼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猜你早就不记得还邀请过我了。”莫德尔挑挑一边的眉毛,胡贝尴尬地张张嘴,暗暗抱怨莫德尔真是不会说话,这可让自己怎么回答?但是高中时的莫德尔确实极不起眼,让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的思绪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确实不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好像就没说过几句话。要不是知道你和我一样上了军校,我大概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莫德尔被军校录取这件事当时还闹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有家长质疑他视力不佳,肩膀有点偏,实在不是合格的录取人选。莫德尔大约也想到了当初的流言蜚语,他的脚步顿了顿,忽然想把手抽回去:
      “现在看来,或许当时我没被选上倒好了。”
      胡贝的手指交缠着,攥住莫德尔的手,不让他逃离开自己,哪怕自己变成一团火,两个人也要在一起烧成灰烬:
      “我觉得还是选上的好。不然我要怎么认识你?”
      “自然是你继承你父亲的衣钵,我嘛,大概会跟着叔父去银行当个职员什么的,我们之间……”莫德尔的指尖勾住了胡贝凸出的骨节,他本不想这么做的,但肌肉先大脑一步行事,像是机械的本能,“也许什么交集都不会有。”
      胡贝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们两人已经站在离宿舍楼不远的地方了,握着的手终究是要松开的。胡贝把那只手捧到面前,在手背上久久地亲吻着,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直视着莫德尔,眼眸比那一潭静谧的湖水还要清澈,比湖边饱受侵蚀的石头还要固执:
      “徒劳的空想假设有什么用处?我只知道我现在认定了你,谁也别想让我们分开!”
      幼狮摇晃着尾巴,水汪汪的眼睛直视着幼兽,等它做出同等的回应。它当然可以把自己的心从胸口剖出来,血淋淋地托给幼兽看,但它不会容许自己处在如此卑微的地位上,它同样要幼兽把自己的心交出来。它们可以彼此交换,把对方的心放进自己的胸膛。可是幼兽只是看着它,低垂着眼帘,掩藏着情绪,忽然它一甩尾巴,扭头朝着洞穴的方向走去了。幼狮的尾巴耷拉下来,嘴角也向下撇去,垂头丧气地跟在了幼兽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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