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转职》李安遥

212、带我走吧

　　陈宿漓是到了晚上才知道年奚的事情，之前离开的时候年奚并未说话，所以她以为年奚只是脑子有点迷糊，但在听了外边修士的言论后，才知道某人被迫无奈跟着年奚在外边淋了一下午的雪。

　　简直大快人心。

　　李树把之前被灵狐殿重伤出局的事情简单跟众人说说，便外出去帮其他修士修缮房屋去了，总归闲着没事，而他又是土系灵根的阵修，教会这些修士学点阵法还是没甚大问题。

　　永灯城的乞儿也在众百姓中一起忙碌，余星辰跟这些城中乞丐都是林昭最放心不下来的事情，余星辰他尚可交给烈刀谷，但是这些乞儿大半都是没有修道天赋的普通人，一昧塞进烈刀谷众也不太好使。

　　为此熙和长老想了另外个法子，烈刀谷在北玄城池中也不少据点，由他牵线让这些据点派些人过来永灯城这边建立新的据点，以便日后观察永灯城的状况。
　　永灯城多灾多难，而且时常被巫修放在眼中，如今有个巫平作乱被阻止，也难保以后没有其他的巫修过来。事情防范于未然，烈刀谷为了天下苍生也可提前设立修士的据点方便注意永灯城的动向。

　　熙和道：“你让这些孩子跟我大老远去烈刀谷，而且谷中多半是修士，他们在那过得未必舒坦。等烈刀谷在永灯城的据点建立起来，届时再让这些孩子来据点中做些清闲的跑腿活，至于那些能修道的孩子，烈刀谷自然是欢迎，只是这一些得走试炼来。”

　　烈刀谷的事情林昭也不太懂，但是把永灯城的后事交给熙和，他也是放心得下来，“一切劳烦您了。”

　　熙和点头，“昭昭，乞儿尚且好安排，但是你那位朋友还是得你跟他亲自说清。”
　　林昭一愣，“他不愿意去烈刀谷吗？”

　　“这哪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情，他来烈刀谷我们自是欢迎。”熙和认真道：“但在此之前，你与他的事情还是要好好说清楚。”

　　林昭与熙和说完话，便赶去年奚暂住的院子里。下凡令时间有限，他们能在这待着的时候也只剩下一天左右，时间一到便走，半点也不得犹豫。

　　余星辰早些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被楼湮拦住带到了年奚那处，让他给年奚好好看看。余星辰虽懂巫法却不是医修，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对这些症状支支吾吾。

　　面对楼湮的注视，余星辰莫名心虚：“大概明日便好了？”
　　陈宿漓对楼湮这种欺负小孩的举动十分嫌弃，打发季清风把楼湮带走，这屋里一下子就剩下了区煌跟余星辰，“别搭理老楼，这人平时就疯得很，想一出是一出。”

　　余星辰点点头，看向坐在塌上的年奚。其实这般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她对外界的目光多了一分疑惑。余星辰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药血池药血的缘故，年奚手上的印记已经很浅，估计明日便能恢复过来。

　　其他小孩儿在药血池里泡过出来，都会傻上那么三四五天，对于修士来说，她对外界还是熟悉的，只是对事物的理解缺了那么一环，所以某些举动做起来有点孩子气。譬如在风雪天里淋了一身雪还不给人用灵力阻挡，淋湿了双双回来泡个热水澡。

　　区煌想上前逗逗年奚，被陈宿漓阻止，他道：“我就跟她说说话你都不让。”

　　陈宿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我们年妹岂是你们想开玩笑就能开玩笑的？”
　　她说完这会突然收到了额外的回应，坐在塌上的年奚莫名开口应了一声，“嗯。”

　　陈宿漓破声大笑，“区煌看到没？”
　　区煌心想还是以前的年妹好，温温柔柔可可爱爱，他跟年奚又说了几句话，一句应一句没应，随后出门说是去看看别的地方，就离开了。

　　余星辰在屋里听她们两个说了会话，陈宿漓问他，“昭昭好像找烈刀谷的人想让你重新去修道，有这回事吗？”

　　余星辰对她们两人的敌意早在祭天阵阵图那会就消散了不少，把对林昭的气撒在其他人身上确实是他的不对，他回道：“说过了。”

　　陈宿漓点了点头，“那你怎么想？先不提你跟林昭的旧事，就单单说修道这件事，你想去吗？”

　　想去吗？修道曾也是余星辰的梦想，但如今再提起的时候他却半点意愿也无，甚至在听到烈刀谷大长老熙和的询问时，他心中第一想法是拒绝。

　　如今细想，余星辰其实没有任何的答案，修道是想修，但是去了烈刀谷也就意味着孤独地开启新的人生，“我不知道。”他害怕孤独。

　　“你跟其他修士不同，因为身化器灵，你的寿命要比其他人长很多很多。器身不毁，器灵不灭，这也是长生的代价。”陈宿漓想了想道，“你若想修道便可去烈刀谷，若担忧这里的孩子也可陪他们百年之后再走，总之定夺由你，这次你该自己做选择。”

　　陈宿漓不懂小孩的心思，但看余星辰的眼中带有挣扎，忽地觉得这件事可能不仅仅是修道那么简单，擅长跟小孩交心的年奚现在不怎么靠谱，她只能勉强开导了下，其他得等余星辰自己想明白。

　　“修道很重要吗？”年奚听了他们两人谈话许久，心中有自己的不解，“就不能陪着小孩一起修道吗？”
　　陈宿漓一愣，从她断续的话中理解了意思，“这倒也不是说陪伴跟修炼不能一起，选择是余星辰做的选择，你边陪边修炼的话，进展肯定不如专心致志来得好。”

　　年奚歪头，“可是你不是说他长寿吗？如果可以边陪伴边修炼，进展慢点也没事啊，他寿命很长。”
　　余星辰一愣，是的，他寿命很长，他有很长的抉择时间。

　　陈宿漓仔细一想也觉得年奚说得有理，她哭笑不得：“说得在理，但你怎么变傻了都是个知心姐姐。”她伸手指点了点年奚的头。

　　林昭到来的时候，陈宿漓三人刚好说完了话，余星辰正打算离开。

　　两人迎面碰上，是林昭率先打着招呼，“大余要走了吗？”
　　看似淡然但林昭放在背后的手却紧紧拽着。

　　余星辰对林昭的态度很冷淡，但碍于其他人在场只能回应，“嗯。”

　　陈宿漓瞥了眼两别扭的小孩，出声道：“好了好了，你们去外边打招呼吧，我们年奚要休息了。”
　　年奚疑惑地看了陈宿漓一眼，心想着她没有要休息啊。
　　陈宿漓使劲给她打了几个眼色，年奚蹙眉甚话也没说。

　　等林昭跟余星辰出去了，陈宿漓才松了口气，“带小孩真的很难。”
　　年奚开怀地笑了两声。

　　烦人的小孩走了，陈宿漓灵光一闪给年奚道：“我跟你说，明天继续折腾老楼，别给他好受。平日看他得意死了，你要不趁着这会功夫继续教育他，往后还怎么看内啊？”

　　年奚半捂着嘴笑，“什么叫看内？”
　　陈宿漓答：“就是让他听你说，指哪向哪，跟我家老季一样。”

　　“你听我说，明日你先……”
　　陈宿漓满脸无奈的表情，又教了她几手，才注意到年奚的澄澈的目光。她忽地一愣，随后撩开了年奚的袖子，看到了上边的消失干净的巫法印记。

　　“你什么时候……”

　　**
　　夜色深重，白日的雪已经停了。
　　余星辰跟林昭一前一后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两人无话，似乎都在等谁主动开口。

　　城主府后院并不怎么宽敞，假山小池冻上了，余星辰便走到那上边去。
　　林昭忍不住出声：“上边的冰不够坚固……”

　　余星辰道：“我半点重量也无，还怕这冰撑不住不是？”
　　林昭闻言往他脚底下瞧，再想到那浅浅的脚印，心中不觉有些闷痛，他问：“我能问你以前的事吗？”

　　余星辰答：“我不想说。”
　　林昭沉默地往前走，身为修士的他能控制自己的体重，但此时此刻他却有种无力的愧疚感。往冰上走的时候，薄薄的冰层马上就裂开了，余星辰忍不住开口：“你犯什么毛病？”

　　池塘的水浸湿到林昭的膝上，他干脆就在池边坐下，任由水泡着脚，“我当年在面壁思过的时候想过回事。”

　　余星辰刚想斥责林昭胡闹，不注意便听到了他开口的这一句，“什么？”

　　林昭继续道：“是我杀了永灯城巫修之后的事了，我不顾谷内规矩肆意行事，给烈刀谷惹了很多麻烦，谷主最后只能关我面壁让我反省。”

　　“当时我心想着，我都已经报完仇了，面壁不面壁其实也没甚过活，我想着死去的人真的简单，痛苦半息能得到解脱，但活着的人就难受了，该报的恩仇报完，长生聊聊无趣。”林昭垂头，“当时我想过去死。”

　　余星辰没想到林昭会说起这回事来，早些时候听熙和讲过去的事情时，他便想过林昭孤身一人在烈刀谷求学的不堪，受到其他的师兄师弟的非议，还肆意妄为避着师门来永灯城搅和这一遭，实在没有玲珑心，也不懂经营跟师门的关系。

　　分明是个小太阳，却越活越变奇怪。
　　“修道让你斩断尘世因果，你悟性那么好，怎么就没想明白这点？”余星辰悬浮在冰上，目光直直地看着林昭，“后来呢，怎么没去死啊？”

　　“怕你骂我，骂我不思进取，骂我浪费大好机会。”林昭摸了摸额头，“一想到这我就害怕，我要是死了去见你，你听到我这么窝囊，会不会骂我。”

　　余星辰怔怔地看着他，却说不出半句重话来。
　　又是如此，明明恨他怨他，事到如今却还是会因他的悲伤难受而心头发闷，余星辰在听到林昭说曾经想去死的时候，他其实是想骂他不珍惜生命，但又很庆幸多年前的林昭没有走上这一步路。

　　否则他们将永远见不上面，器灵是长生的，琉璃珠做不到自毁，余星辰只能在这漫长的生命中看别人生老病死。

　　过了一会，余星辰问：“你什么时候走？”

　　林昭低声道：“明日吧……如果下凡令再长一些就好了，我就可以再多待些时间。”林昭放在心上的人很少，师门里真正在意的人也就熙和一人。他名望积攒下来的下凡令之前都是跟区煌去各个世界挥霍完了，他如果想再来北玄看余星辰，至少还得去秘境争夺里再奋斗些时日。
　　他道：“等我些时间，我一旦能下凡，就会去烈刀谷找你。”

　　“我不去烈刀谷。”余星辰看着他垂首泄气的模样。
　　“昭昭，当年你抛下了我，为何时至如今，你还要继续抛下我。”余星辰认真地看着他，“你就没想过带我走吗？”

　　林昭闻言猛地抬起来头，眼中带着雀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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