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转职》李安遥

210、药血遗症

　　永灯城内尚好的地方没几个，城主府确实是其中安好的一处。
　　楼湮等人在城主府中休息，给年奚备了间上好的屋，留着陈宿漓照顾。

　　城主府顺着余星辰提供的线索很快就把潜藏在永灯城内的余孽找出，又连同其他修士把其他四个阵图所在的地方重点围了起来，等着人皇跟罗将军来处置。林昭与烈刀谷师门的人重聚，总算能歇下来多说会话，然而下凡令将至，他在永灯城也停留不了太长时间。

　　余星辰没去看林昭跟烈刀谷重聚的场面，确定所有乞儿无事之后，他就一人前往了年奚所在的院子，他想去看看年奚的情况。

　　在行至半路的时候，烈刀谷的熙和长老却不知何时拦在他的面前，他心有纳闷却礼貌行礼：“长老。”
　　长老不是在跟林昭说话吗，怎么这个时候来到这边了。

　　熙和见到这个孩子，仿佛看到了几千年前刚遇到林昭那小孩的时候，同样的戒备也是同样的冷淡。他像是个慈祥的老者，拉着余星辰在台阶处坐了下来。

　　“我听其他人说，你对昭昭心里有怨，但有些事怨也是对的，不过我见得多，当年有些事还是得与你说说。”熙和的手放在余星辰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他，“当年我恰好经过永灯城，在永灯城门遇到了昭昭那孩子……”

　　那年也是冬日，鹅毛大雪下着。
　　熙和很容易就注意到那满身血哆嗦的孩子，那孩子龟缩在城门堆积杂物的地方后边，衣着单薄。修士多半怀有慈心，熙和走过去见他的时候，发现这个孩子的戒备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他把林昭救了回去，花了好些天才让他真正开口讲话。而这孩子卸下心防开口的第一句，却是求他去救被困在试炼窟饱受巫修折磨的其他孩子。当时熙和对永灯城的情况一知半解，但林昭那孩子无神眼中的渴求还是令他动容，他了解巫修的事，却碍于当时错综复杂的北玄朝局以及各方争夺永灯城局面，他不能大肆出手来对付巫修，这会把烈刀谷拉入混局。

　　当时他查的事情有限，尽力把知道的孩子救出来，也捣毁了巫修的部分据点。但更深入的龌龊却有他人阻拦，不了了之。

　　“我刚带昭昭回烈刀谷时，他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受药物的洗髓才得以拥有真正踏入修炼的机会。”

　　林昭这孩子当年原本现在要冷漠得多，他不愿意跟其他的师兄师弟玩，在修道上对自己又极其严苛，最早去上早课的人是他，最晚回到居所休息的人也是他。冷漠孤僻，又因着无法长大，在熙和不知道的角落里也受到过其他孩子的欺凌。

　　直到某次事情闹大捅到了熙和面前，熙和才知道这孩子冷漠背后的狠厉，他把欺负他的人记住，等到有能力报复的时候再以仇报仇。他所有的脆弱似乎在离开永灯城之后全部收敛起来，在熙和面前偶尔会露出柔软的一面，但多大的时候都是以冷漠待人。

　　余星辰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反驳道：“昭昭不会这样……”他的昭昭分明是个话痨的小太阳，会说很多事，有很多的憧憬，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熙和长叹一声：“永灯城对他的伤害没有你想象的轻，他站起来重新对生活充满希望也是难事。有时候活下来的人未必能比死去的人轻松，他与说过最好的朋友那便是你，可我再问的时候他又不爱提，也是到了后来我才从他口中得知你死去的消息。”

　　因为长不大的身体，被师兄们嘲笑，被师弟们排斥。
　　因被煅灵珠改造过的身体，他的修道路在灵力便利的同时也是步步维艰。

　　“他修炼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几百年的时间他耐得住寂寞，能花费比常人多十倍的功夫在修炼上。”熙和语重心长道：“当时他来向我道恩，后来背着一把刀就把整个永灯城搅得翻天覆地。”
　　“他以一人之力铲除了潜伏在永灯城内的巫修，可巫修那么多，他即便几百年修炼也未必能做到全力铲除，为此他不惜动用秘法，等我去接他的时候，他一身都是血站都站不稳。”

　　永灯城的民间至今有当年的传闻，林昭默默无闻甚久，却在该狠的地方完全不留情。当年是他铲除了巫修，但背地里根深蒂固的关系还是烈刀谷谷主出面解决，事情到了人皇面前才真正事了。

　　林昭不顾谷内规矩，被罚思过十年。
　　等熙和再去看他的时候，这孩子眼底里的阴霾才终于散了。

　　“那十年思过，他从茫然中重新站起，随后修炼千年渡劫飞升去到了上界。”熙和怅然道，“他太认生了，真正交好的朋友可以说没有，但他对亲近之人却极为耐心温柔，你现在的样子跟当年的他很像，眼神里是走不出过去的阴霾，整个人也是被层层束缚着。”

　　余星辰沉默着。
　　“昭昭刚刚找了我，给了我器灵修炼的办法，希望我能带着你修道。”熙和道：“他们上界的修士能停留在北玄的时间有限，很快就要走了。”

　　余星辰闻言微微抬头，“那会回来吗？”
　　熙和捋须道：“难说，上界不比三千大世界自由，烈刀谷还会在永灯城多留些时日。”

　　“这是我的符令。”熙和把一枚符令交给了余星辰，“你何时想明白便来寻我，老夫会带你回烈刀谷。”

　　余星辰手握着符令，目光复杂。

　　**
　　楼湮跟季清风有事情商量便没有入屋来，陈宿漓帮年奚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又帮她把脸上画着的人面取下，这才恢复了她本来的面容。

　　年奚的呼吸平缓，陈宿漓坐在塌前闲来无事，便勾着她的发丝绑小辫子消磨时间。

　　“也该醒了吧，再睡下去我可不想让楼老狗占便宜抱着你回寒光阁。”似乎应着她说的话，陈宿漓这话刚说完，年奚便缓缓睁开了眼。

　　年奚刚醒，眼中全都是水，懵懂的目光看过来有种任人欺负的乖巧。陈宿漓没忍住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哎睡醒了吗？秘境都结束啦。”

　　年奚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陈宿漓捏着她脸，对上这样的目光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她试探地低问了声，“年奚？”

　　年奚没有应她。
　　“还不会吧？出大事了？”陈宿漓脑子一下子就懵了，指着自己道，“年妹，年奚，记得我吗？我是陈美丽。”

　　“老季！”陈宿漓冲着屋外大喊，“快把老楼叫进来，出大事了！”

　　余星辰赶来年奚暂住的地方时，便看见屋里站着的三个人。神情肃穆似乎遇到了什么大事，他把目光往床榻处望，发现年奚已经醒来并倚靠坐着。对上年奚的面目的时候，他顿然一惊，后又想到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又松了口气。

　　看着屋中凝重的气氛，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不适合留在此处，便抬步要往走。
　　而这时候刚好听到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用个灵力也不至于把脑子给用坏吧？找个医修要去哪找，北玄凡界的医修能医上界的修士吗？上界的医修都被我们的罪光了，哪还愿意来医人？”陈宿漓焦急道，“她现在的模样就是不认人，你说甚也不好使，她根本不懂。”

　　医修？年奚生病了吗？
　　余星辰往外走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时正巧对上了年奚投来的目光，这一双眼与她平日的温柔不太一样，懵懂清澈像是个孩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上前去，“让我看看。”

　　楼湮等人这才注意到了余星辰，给他让开了路。

　　余星辰腿短，走到塌前的时候还要双手用着往上一坐，他仔细看了看年奚的脸色，随后拉开了她的衣袖往上一拨，看到了个若有若无的印记。
　　“她在药血池那边停留很久吗？”余星辰偏头问楼湮。

　　楼湮蹙眉，沉声道：“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秘法时刻变作凡人，药血池的药血少了些，但气味还在。”他想起了之前跟年奚一起探索落天坊线索时，年奚面对药血池的谨慎，说是这药血的气味对修士也有影响。

　　对修士有影响的事物对凡人的危害更大，而且当时秘境还未撤去，年奚的处境远比他知道得还要艰难，而她满身浴血变作凡人处在那样的境况中……楼湮沉声问：“是那池药血的缘故？”

　　余星辰把年奚的手腕给他们看，“这是巫法的印记，那池药血是煅灵珠准备的药血，你们也不要太担心，这些药血在她体内不会停留太长时间，以她的修为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陈宿漓有点懵，“也就是当时秘法时刻影响了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可她不是变回修士了吗？而且秘境也结束了。”

　　余星辰答：“药血入体的影响是很大的，煅灵珠就是不断用药血淬炼孩子灵根，但是以她修为这药血对她的影响不会很大，这手腕上的印记消失就好了。”
　　他细细想了想，“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也得两天，这段时间她神志不太灵光就得靠你们照顾照顾。”

　　陈宿漓这会总算听懂了，也就是这个状态一两天就能缓过来，她道：“那差不多秘境结束的时候她就能恢复过来，可吓坏我了。”
　　她拍了拍胸口，“咱们寒光阁也就年妹一个医修，我都已经做好准备杀上百草堂绑个医修回来治病的打算了，还好没事。”

　　季清风忍俊不禁：“上百草堂绑人？”
　　“不就百草堂医修最多吗？她们堂主谢依依虽然是个学毒的，但是堂里还是有不少医修。”陈宿漓说完又觉得此举过于冒犯，“要是那些妹子长得太好看了，我怜香惜玉动不了手怎么办，要不上天罡府把蒋冰雨身边的无筠给绑了？”

　　沉重的气氛总算散了，余星辰懂些巫法又了解煅灵珠，他的话给这几个上界修士安了定心丸。楼湮看了坐在塌上的年奚，目光微微一沉直接伸手把余星辰给拎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丢到了陈宿漓的怀中。

　　陈宿漓接过人刚想大骂就连同季清风三人被楼湮轰出了屋。林昭跟区煌刚得知情况赶来，才进院子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人，情况还没搞明白就看到眼前的状况。

　　区煌：“干什么呢这是，我刚收到李树的传音了，秘境撤去之后他在永灯城外……”他话还没说完就看陈宿漓气势冲冲要往里闯。

　　陈宿漓撸起袖子，“老楼干嘛呢，还赶人？趁着年妹迷糊本事还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