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转职》李安遥

203、再见梨花

　　从地牢里离开的时候，只能顺着原先暗道的方向往上走。寒光阁众人嫌弃循规蹈矩来走实在麻烦，最后直接带着余星辰瞬行到了地面之上。原先因着天道的限制，他们行事处处莫名受阻，但这次因着阵图完全破坏了此间的地势，倒也是脱离了天道能掌控的范围之外。

　　回到地面之后，年奚才知道方才发生了多大的巨变，醉人居外边的街坊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地动产生的裂缝虽然被草木填补上，不过因为肆意生长的草木，使得这地方变成了一片混杂碎土房屋的怪异之森。

　　而在这片怪异之森所布及的范围之内，层层叠起的阵法禁制尤其显目，妖相与火各占据半边天来，处在阵法之外的他们竟然也看不清里头激斗的状况。
　　“天榜变了！”年奚突然道。

　　陈宿漓跟季清风抬头看去，除却他们在暗道中重伤出局的那个刀修，灵狐殿原本剩下四个人，但是现在天榜之上只有三个修士的名字。
　　年奚注意到，“灵狐殿的莫照，出局了？”

　　“看样子，老楼他们三个也不用我们担心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这祭天阵图的事情搞定。”陈宿漓走到阵法边缘试探一二，发现这阵法全开的状况下他们无法进入其中，“我们也进不去。”

　　年奚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种阵法……”不是说灵狐殿中修士对阵法掌控半吊子水平，怎会用到如此宏大的阵法？

　　“这阵法来头可不小，看见没，顶上那些禁制里面有好几道都是金火灵根的相关的。”陈宿漓咂嘴，“我虽然不懂阵法，但对这种天生具备威胁的禁制还是有危机感。”

　　季清风道：“这阵法不简单，但是从天榜的结果来看，老楼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这阵法一看就是大阵法，他们对灵狐殿的预估有误，除了乾坤挪移还出现了这种禁制阵法，看来灵狐殿没有他们想象的简单。

　　余星辰惊叹于这外边的变化，“第二个阵图所在的位置在城西一处。”

　　年奚仍有担忧地看了一眼战场，随后一把将余星辰捞了起来抱在怀中。余星辰猝不及防，但下一刻急速掠过的光景令他有阵恍惚。随后落在了城西的中处。

　　灵狐殿的人都被困在醉人居那边，他们行动也不再受到任何禁锢，也不用小心提防灵狐殿的后招。
　　只剩三人的灵狐点不足为患。

　　年奚将余星辰放下，“阵图在哪？”
　　余星辰敲了敲周围的景况，随后快步走向另一处去， “跟我来。”

　　城西地底下还藏着另外一处地方，余星辰不与巫平为伍，但是也听过他们不少计策。琉璃珠的身份在某些时刻赢得多种便宜，巫平似乎将他当成了巫修的所有物，并不担忧他反戈背叛。

　　这城西一处恰巧是他在落天坊时听人提起，真正过来这边还是第一次。他找对了地方，“这里应该还有暗道，我们得找找机关。”

　　陈宿漓瞧了瞧，“这巫修胆子挺大了，一连串的准备下来，这永灯城地底下都被他挖空了吧。”

　　“如果是要准备祭天阵这种大阵法，巫平可能早在准备醉人居落天坊的时候就做好阵法的准备。”年奚在周围试探了下，他们所处的地方恰好是无人的小巷，但是仔细看看这小巷两侧的青石砖的布置有些特别。

　　余星辰只能推测出阵法的大概范围，但没来过的地方很难判断出到底怎么进入地底。
　　陈宿漓摇了摇头，“你知道大概方位对吧，那我下去看看，这机关也是表面，既然知道这地方有问题，我们直接下去底下看看就行。”

　　又不像之前只能凭借机关一点点试探，既然是余星辰没来过的地方，也就是不在天道限制的范围之内，他们上界修士的本事不止这一点，直接下去底下看看便是。
　　陈宿漓话说完便试，身影顿时消失在两人面前。

　　年奚还在看小巷两边分布的青石砖，巫平在某些时候确实也非同一般修士，正常修士在面临这种关键阵法都是想办法藏住关于阵法的细节，所以动用凡人能找到的机关不如启用阵法更让人安心。

　　但是巫平反其道行之，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落天坊还是醉人居，都曾让他们走过弯路。

　　陈宿漓很快就出来了，“这里果真没有天道的禁制，下面确实有个地方空的，应该是余星辰所说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年奚带上余星辰，很快就随着陈宿漓到了她所说的地方。
　　这个地方刚好挖空了一个地，却没有任何装饰的地方亦或者其他人为存在的痕迹，两侧亮着积灰的灯器，地面半点污迹也无。但是在这地方的旁边留有一条走道，年奚走过去一看，发现这走道径直往上，应该是上边机关进入此地的通道。

　　“祭天阵图这么布置的话，这里应该也有祭品才是……”余星辰看着周围，地面并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跟原先在醉人居底下尤其明显的阵法痕迹。

　　空荡荡的地方十分奇怪。
　　“小声一点。”年奚突然道。
　　众人闻言噤声不语，而这时候短促又细微的挣扎声从左边的墙里传了出来，年奚率先走了过去，伸手在墙壁上探了探，“里面是空的，有人。”

　　众人闻言一顿。

　　陈宿漓没想到这空地方还另有乾坤，几人隐藏了身形之后渐渐没入那面墙壁之后。过来之后一片漆黑，外边的空地墙上还有几个灯器挂着，但是这墙壁里边的世界一片黑暗，唯独那女子的呜咽声十分明显。

　　季清风招出了一个灯器，灯器顿时照亮了这个地方。
　　在障眼法的掩盖下，处在这空间的另外一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但是年奚跟余星辰马上就发现了这声音出自谁口。

　　漆黑的空间内留有一个正发着光的阵法，阵法中间是一个半截身子进入阵法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双手艰难地抓在阵法之上，然而逐渐加快运转的阵法已然吞没了她半截身子，周围满是血迹，她却保持清醒艰难地尝试往外逃。

　　这个人是梨花，原先落天坊的管事。
　　那个被巫修下了禁言之法的女修士。

　　年奚只在落天坊时匆匆见过她几眼，这女子身上带有其他修士难见的镇定，当时她让仆人引着她与楼湮到二楼某处雅间休息，在敌我两盟的立场上，她这举动确实让年奚颇为惊讶。

　　“救不了。”季清风看着那阵法运转的阵纹，很显然这个姑娘是第二个阵图的祭品，她负隅顽抗至今，却也难以抵制祭天阵图的吞噬。他们即使能及时将她拉出，但是她半身的□□已毁，救出来，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听说祭品在献祭之时都能保持着清醒，直至被完全吞没。”余星辰不忍再看，梨花这些年帮着巫平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但在某些时候对待他也足够温柔。
　　他与梨花立场不同，却没想到她会落得被抛弃的境况。

　　“有人…在那吗？”梨花艰难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年奚等人所在的地方。她整个人神识恍惚，但是因着跟这阵图慢慢结合的缘故，她能感受到前边的地面上多了些重量。

　　她不知这是不是错觉，但是空寂的底下世界里，她会这样孤独地死去，甚至无人知晓她的踪迹。
　　想至此处，她便觉得不甘。

　　帮巫平做事确实是她的选择，但是从某一天进入落天坊开始，她已然没有反悔的机会。梨花本是永灯城内一无名落魄女子，无父母也无丈夫，孑然一人孤独或者。在某次城门入城受到了城门守卫的刁难，当年是罗家二公子替她解围，她心怀感恩，相求之下从此就在罗家公子的座下做事。

　　搭救之恩尚可得报，但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她作为一个弱女子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少，罗郁身边能人才士不少，她一普通凡人能帮到罗郁的事太少了，又何谈报恩。
　　到最后是巫平为她提供了修仙之道，从此她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罗郁座下的侍女，变成落天坊的主事人。

　　但也因如此，她得到的权利越多，所背负的东西也就越多。
　　她渐渐不明白何为真何为假，麻木地看着药血池中一个个孩子变成另一副模样，然后她身为凡人的怜悯之心也随着那渐渐沸腾的药血烧去。

　　而后她做了很多事，但已经判别不是是非善恶，在她眼里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老板罗郁，罗郁给她的恩情让她豁出命去也不足报恩。可当真正被骗到此处，成为祭天阵的祭品时，她却感到莫名的悲哀，原来她所做的所有事情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不如。

　　老板想要她死，无论意愿如何，她最终也只有这么一条路。

　　梨花想不明白，却也没时间再去想明白。
　　她就要死了，手上沾满鲜血的她终于要死了。

　　“有人在那吗？”她将要被阵法吞没了，却仍不甘心地冲着角落里喊了一声。

　　年奚没想到梨花竟然能发现他们，梨花会在此处会成为阵法的祭品，已然是巫平抛弃的棋子，在巫平的眼里她已经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存在。

　　很可悲，却也不值得同情。她所行的事，所害的人命，身死也还不了这些债。

　　年奚撤去障眼之法，这黑暗才真正被光亮占据。
　　陈宿漓也因年奚的几句解释，知道眼前此人是谁，她问道：“既知道如此结局，当初为何义无反顾行伤天害理之事，你是个聪明人。”

　　梨花满眼的阴霾中终于见到了光亮，“聪明人？”
　　原来她还是个聪明人吗？

　　梨花自嘲地笑了笑，紧紧抠着地面的手在此刻彻底松开，她喃喃道：“是吗？可我……”
　　年奚刚想说两句，就看到那阵法运转的速度又渐渐加快，几乎在瞬息之间，周围的血流得更快，梨花整个身子都被阵法吞没了去。

　　可我并不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