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转职》李安遥

158、落天坊中

　　楼湮睁开眼时，周围的景况一片昏黑，风雪击打着窗户，隐约的谈话声从远处传来。
　　柴火堆积了半个屋，楼湮的身上也压了不少柴火。他伸手用力把柴火推到一旁，借着窗纸外判断此地情况，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后院柴房。他起身，感觉有些疲乏，变成普通人后身上的疲倦感越来越重，沉疴旧伤似乎也有隐隐发作的趋势。

　　后院柴房。
　　楼湮走到门边，用力推了下发现是在外面被锁上，他眸光微沉走到柴房的窗户边，试了几个窗户，最后在左边的积灰的小窗户上找到了出路。

　　这柴房几乎被封死，柴房中并无贵重物品，一般人家的柴房不会做这么多准备，如此加锁防备，恐怕这柴房平时用来做的事没那么简单。

　　像是平时在关什么人……

　　左边积灰的小窗户是被遗漏的一个，被柴火死死压着，楼湮多耗费了点力气才把柴火尽数移开。他用手肘撞了撞窗，确定了下窗户的紧密程度后，从地上寻了一可借力的柴火小桩直接把窗砸开。

　　开窗之后面对的一堵墙，因墙堵住了大半风雪，楼湮只觉寒意并未感受到猛烈的风雪。他从柴房内出去，落地之后发现这是院墙跟柴房之间的小巷子，仅供一人出入。
　　这窗户就像是特意留下的某个出口。

　　出了小巷才感受到真正的寒意，楼湮屏息而立缓了一会后才继续往前走，他的脸色不大好，眉眼间的郁气越来越重。
　　柴房之外有一些下人的说话声，不快不慢但隐约是在风雪中传来。后院中正在干活，忙碌的人烧着热水，似乎是为了某富贵人准备了诸多物事。

　　楼湮并没有向前去看，而是借着一墙之隔听着里面其他人的讨论，似乎是烧水的下人与某个人对话。催促声隐隐约约传来，楼湮抱臂靠在墙上，墙后的声音越来越大。
　　“东西快准备，大人们等着呢。”
　　“哎呀，这风雪天哪能快，这凡物烧的水很快就冷了。”
　　“东西送过去要是冷了，梨花姑娘不会放过我们的。”
　　……

　　催促的人推开门走了，院里的下人又继续讨论起来。
　　“催得这么急，看来这次的仙人挺多的？”
　　“货色都好呗，听说院里刚运来了一批。”
　　“这风雪天真的遭虐，今年的冬天来得也快了些。”
　　“哎哎哎莫多说了，快把水烧好了送去，别等梨花姑娘亲自来催。”

　　富贵地，大人，梨花。
　　楼湮继续往下听，大概是听出了此地是做某种生意，而这生意主要是跟修士做的。
　　永灯城不过是北玄凡间的一座城池，若真要比北玄修道界的大城池，它自然是比不上。所以这交易的东西应该并非是修道界常有的天灵地宝，而是永灯城特有的某种东西。

　　楼湮垂目深思了会，决定一会跟过去再看看。
　　前院梨花姑娘第二次派人来催的时候，这水总算烧好了，几个人随着管事把一大桶水就这么给抬了出去，院外狭小的走道几乎要被占满了去。

　　楼湮悄无声息地跟过去，路过那大开的院门时往里看了眼，随后跟上了这些人的脚步。因为走道狭窄又有前人抬水桶挡住了视野，前面的人也没发现后面还有个人悄悄跟着。

　　水桶抬到前院之后，楼湮就不便再继续跟着。
　　前院的人流混杂，他跟上去太容易暴露，在运水的队伍拐弯的时候，楼湮独自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座宅子很大，一路走来也走过了不少院子，如果真有人在此间做交易，那么这宅子在永灯城内的名气应该很大。

　　楼湮垂目凝思了会，而这时候有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没有任何犹豫地随手推开了一边的院门，悄声隐于门后，听着那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来了，听之前的脚步声轻重无序，应该是两个人。

　　“没找到人吗？”一个女声问道。
　　“应该又是跑出去了，我们已经遣人去找了。”男声声音恭敬，“梨花姑娘放心，那孩子是懂事的主儿，晚上时辰到来之前定然会回到坊内。”

　　“那自是最好，但星辰的性子还得磨磨，每次都跑出去哪里像样？”梨花话中带着警告，“你是平时看着他的人，他若是跑出去后头引来什么事端，你的命也不用留着了，知道吗？”

　　“明白明白，梨花姑娘放心。”

　　两人离楼湮并不是很远，也没人注意到这敞开的门后还站着一人。楼湮留了心，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呼吸声免得被外面的人注意，还好有风雪作掩，否则以他现在躯体很容易就被发现。

　　男人跟梨花又对了几句话，说得都是坊内的事。楼湮听了一会，总算在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将这个地方与某处对应上，这个地方应该是永灯城落天坊。

　　楼湮跟区煌在找年奚的时候，曾经路过这个地方。当时区煌还好奇着宅子看着宽阔壮大，却宅门大开无人出入，门前只站着两守门的侍卫，再无其他。
　　当时急着找人并没有去在意这永灯城内的情况，但如今看来这落天坊实在不简单。这坊内的热闹做不了假，路过的时候没有注意，应是有修士做了手段屏音。

　　一个特殊的地方。
　　楼湮微微抬头，目光投去了空中的天榜，‘琉璃珠’三字。

　　外面的人似乎说完话了，男人已经离开，但脚步声只有一人，这说明那个叫梨花的姑娘还留在外面。楼湮不知她在做什么，他十分有耐心地靠在墙上等候。

　　冷风忽然吹了过来，楼湮没有防备地打了个冷颤，喉间热意难抑紧接着一股黑血喷了出来。黑血溅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楼湮垂眸看着雪地中血迹的时候，一双绣花步履出现在他眼前。

　　他抬头，一个身穿白色裘衣的女人站在他面前，面容精致眉眼冷冽，出口的声音更是强势不容拒绝。
　　她问：“总算露出马脚了，你是何人？”一把长剑猛地架在了楼湮肩上，试图逼他后退。

　　然而剑身在他颈侧划出血水的时候，这个的男人神色丝毫未变。梨花不觉有些寒意骤升，她明明未在这男人身上察觉到半分灵力，但他样貌气质完全不似普通人。

　　没有恐惧也没有退怯，仿佛自己手里的剑在他眼里就是小孩子的玩物一般无足轻重。

　　梨花听到他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有发现。”梨花目光一沉看向雪地里的血迹，“你如果没有发生声响我完全没察觉到你，因为声音。”她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男人，也不知道他躲在门后听了多久，当时她只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使她不安，所以才停留甚久。

　　直到这人吐血声出现，她才察觉到原来他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

　　梨花的剑又逼近了几分，“你是什么人？”血从他脖颈伤口处流出，涌出来的血落在他一身黑袍上，苍白的脖上流下长长的血痕。

　　“上次敢在我肩上架剑的人你知道去哪了吗？”楼湮轻轻地瞥了她一眼，他只是漫不经心提了句，随后将话头转到另一处上：“落天坊，你们在跟其他修士做交易，我对这个交易挺感兴趣的。”

　　梨花面露狠厉，剑身所及之地只缓缓地流着黑血，这人皮囊的血都是黑的……

　　“永灯城是北玄凡人所建造的城池，要归管也是人间皇族在管，不隶属于修道界。”楼湮漫不经心继续道：“皇族即便放宽手没有强硬管制永灯城，放任北玄各族随意进出，却也放着眼在盯着永灯城的一切。”

　　梨花凝目，“你想说什么？”

　　“落天坊坐落在闹市之中，门前无一人进出。方才我路过前院看了眼，可谓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你们设下阵法屏音又立障眼法糊弄是非。”
　　靠在楼湮肩上的剑又逼近了一分，然而他毫不在意继续道：“北玄的修道界很特殊，凡人跟修士能做得起的生意自然不是修道界常有之物。”

　　楼湮看着她，眸如黑曜，“货物是人，对吗？”

　　梨花在一瞬间脸色变了，随后她不作他想直接动手砍下这人的头颅，然而剑难以再进一分。在她的眼中，这个男人脖颈处涌血的伤口渐渐消止，最后丁点伤口也没留下。

　　强大的气息笼罩而来，梨花抑制不住恐惧，手中的剑脱落而去落在地上，她跌落在雪地里，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

　　楼湮抬眸看了天榜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看着仓皇后退的梨花。
　　“我猜对了，所以你想动手杀我。”他肯定道。

　　梨花惊恐地回道：“不知大人来此有所冒犯，求大人绕我一命，我只是……”

　　冰剑割开了她的脖侧，鲜血猛地涌了出来。
　　她整个人跪伏在地上，痛苦的呜咽声从她口中冒出，她竭力用着灵力堵住流血的伤口，不敢抬头，也不敢造次。

　　这个男人没有杀她，却让她如坠地狱。

　　“上次那人已经死了，但这次我不杀你。”男人的声音轻飘飘从她头顶传来。
　　“谢谢大人。”她沙哑着嗓子应道。

　　风雪似乎一下子停下来，远处肆意纵然的风雪来不到这一方静止的天地间。楼湮的身边飘起一张传音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雪地里人，等候着传音符那边接通。

　　醉人居中，年奚脸颊微红，把陈宿漓推到她面前的酒碗给推了回去，婉拒道：“我不喝了。”
　　她袖中一热，一张传音符从她袖里悠悠然地飘了出来，立在众人之间，随后里头传来了楼湮的声音。

　　“年奚。”
　　楼湮的声音从传音符中传出，年奚忽地回过神来，还没等她应出声，陈宿漓就惊讶地喊出来：“老楼啊，你秘法时刻过去了吗？”

　　楼湮听着传音符中传过来热闹的声音，他微微一顿，蹙眉问道：“你们都在一起吗？”

　　年奚回他：“嗯，我们这边的人齐了。在城北醉人居这边。”
　　她犹豫了下又问：“你那边没事吧？”

　　梨花不敢动弹一点声音不敢发出，她听着这人跟传音符另一边的人交流，似乎听到了城北，随后就没能再听到。声音被眼前这个男人完全隔绝了，寂静的雪地里她只听到自己胸膛里越来越快的心跳。
　　她太害怕了。

　　楼湮的眉紧紧皱着，他再一次问了句：“你们确定人齐吗？”
　　“是人齐了……”年奚这会才仔细看向周围，发现不知不觉中坐在桌上的人只有她跟陈宿漓季清风和区煌，“大树跟昭昭不见了。”

　　陈宿漓答道：“大树刚刚似乎是去外面布置阵法了，昭昭跟着他一起出去，这时候应该回来了。”她话刚说完，就看到李树神色匆匆地走进来。

　　李树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宿漓的声音顿然歇止。

　　传音符对面的楼湮沉声问：“怎么了？”
　　李树看着传音符，“昭昭不见了。”